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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吴若离【完结】

时间:2025-02-18 14:51:19  作者:吴若离【完结】
  病得不轻,病得不清醒,才会卖了我。
  这是她为他们找的借口,这样去想,对她好,对他们也好。
  老爷同感其苦,接了这话:“寻常百姓家道艰难,病不起,将你送出来,是为了你有条活路。唉……可怜父母心!”
  老爷这身叹,有些许怜惜在里边。她立马接一句“谢老爷”。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傻里傻气。
  老爷叹完又笑,顺手从庋架上的罐子里抓了一把银锞子赏她。
  她双手成捧接过,合拢了作揖,又说“谢老爷”。
  老爷腻了,摆手叫退下,见她迈门槛吃力,便嘱咐家禾去送一送。
  老爷的手指纤长,果然一抓就是一大把。全是指头大的开口银馒头,别看它个头小,聚一块很压手。
  她跟在他后边走,见出院门后的拐角处左右都没人,立马张开手指,认真看了一眼。
  天色不好,灰濛濛的,又冷又湿,来去的人却不少。
  提食盒的几个小厮跟他们打了照面,连招呼都懒得打,迳直走了。
  接着又是两拨人,脚步匆匆,都往老爷那院里去了。
  没人搭理他们。
  巧善难掩兴奋,不时张望,见这会前后都没别人,安心将双手伸到他面前,小声告诉他:“统共三十七个,我三你七,正好!”
  他本想告诫她不要随意暴露,闻言先恼了,压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啊?”她这才发现不对,赶忙改口,“哎哟,错了错了。你三我七,我拿七个,行不行?”
  他没答话,她有些慌,再改:“都给你拿着,我还有。分出去四百二十八文,买鸡蛋花了十八个钱,还剩十九两五钱……”
  “闭嘴。先收起来。”
  “哦。”
  才走几步,她心里难安,憋不住要说话:“我高兴,不是为得了这些钱。我只是想着:你聪明睿智、料事如神,把小英的事托给你,比王家人更可靠。”
  “不要声张,回去安心做活,等我消息。”
  她用力点头。
  他停下,接着指点:“这回不要瞒着,回去就说老爷留你说话,赏了你!一个约莫是四钱,不要跟人说你得了多少,拿出七个请她们打酒买肉,尽够。剩下的都留给我,过后要用,夜里我来拿。照规矩行事:你三我七,那九个算我借你的,下回再还你。”
  “好,都给你。”她点头,见他半道要走,有些舍不得,追着问,“这九是怎么来的?”
  他气到发笑,因还有许多要紧事等着去办,不想耽误在这,撇开头说:“回头教你算术。”
  “哦,为什么单留井边的雪不扫,是要留足印做罪证吗?”
  “天没亮,乌漆嘛黑怎么扫?怎么……你盼着我掉下去?”
  “不是不是!”
  她乖乖地闭了嘴,停下脚步,目送他远去。
  他走出去一段,惊觉不对,又倒回来问她:“你怎么知道是三十七个?”
  她瞪大眼睛答:“我会数数。”
  “不,我问你是怎么数出来的?”
  他的眼睛从不放空,一直留神四周,知道她没停过步,只在某一处打开过手,怕被人瞧见,又立刻合上了。
  “就……”她眨眨眼,为难地答,“看着,数着……家禾,我弄错了吗,那要怎样数才对?”
  一眼数到三十七,他做不到,这笨蛋做到了。
  怎么数才对?
  这话叫他怎么答!
  “没有错。我不过诈你一诈,怎么轻易就上了当?”
  “哦,是这样啊……下回我就不上当了。”
  “不要犯傻。”
  “知道了。”
  她双手插兜,紧紧地攥着他需要的银钱,脑袋和肩靠在院墙上,歪歪地看着他。
  傻气!
第11章 追杀
  他越走越远,往东边一拐,看不到了。
  她站直了,松开手,让银子落在兜里,再用四指一捞,掏出来摊开。
  一,二,三,四,五,六,七,正正好。
  七个也沉甸甸的,有点心疼,但必须舍得。
  方才“干娘”还想救她呢,别的婆婆婶子也没有为难过她。还有秀珠姐姐,担心她被火烧到,怕她掉井里,百般叮嘱。
  她们都是好人,该得好处!
  从前钱能买她的命,如今,她留着它们又能做什么呢?
  她耷拉着头往东厨走,因想着心事,一头扎进了别人怀里。
  这男人个子不高,看着也不壮,但这一撞,像是磕到了铜墙铁壁。
  头和胸口都发麻生疼,让她立马回了神。
  是她撞的人,不是别人撞了她。
  她捂着额头,赶忙道歉。
  男人不说话,仇人似的看着她。
  掉落的两粒银子往远处滚,她半侧着头,偷偷地瞄它们。
  他还是不说话,她按捺不住,跑去捡,怕人误会她怠慢,一面跑,一面回头说“先等等,我不是要跑”。
  这人仍旧不开口,只盯着她不放,眉头紧锁,露出几分嫌恶。
  是误会了吗?
  她正色道:“大叔,这银子是方才老爷赏给我的,不是偷来的。对不住您了,夜里没睡好,糊里糊涂……”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急匆匆地走了。
  这事全怪她,因此她踮起脚喊:“大叔,要是伤到了哪,你到东厨来找我,我给你买药吃。八珍房!巧善!”
  那人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有两个丫头抱着捧盘从后方过来,经过她时,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巧善挤出一个笑,喊了姐姐安好。她们没理她,加快了步子。
  巧善摸摸脸,不敢再逗留,赶紧回去。
  因老爷太太都归了家,事又多起来。
  要伺候主子,又要熏制野味山货预备年礼,东厨人手不够,大伙都累。
  离晚膳不到半个时辰,老太太那边叫人来传话:她想吃红烧老鹅。早上说的是夜里要吃炕猪和野鸭子肉,因此没预备鹅,还得现杀。好在大柴房过去有牲口棚,里边关着庄子上送来的鸡鸭鹅,还算好办。
  别的菜都预备好了,只等下锅炒,这鹅肉难炖,要等它老人家进了锅,才能发动其它菜。
  巧善今日风光无两,黄嫂子承她的情,叫她去院里散散。
  正好午间看剁大骨还没看够!
  陈婆子杀了几十年的鸡鸭鹅,杀鹅褪毛,干净利落。
  过年时,巧善杀过一回鸡,不怕看鹅挣扎咽气,她想看的是刀。
  那么重的刀,到了陈婆子手里,乖得像板。彭彭彭彭一顿砍,不停不顿,八九斤的鹅身,眨眼的工夫就剁成了一堆小肉块。
  巧善跟着砧板一颤一颤,紧掐着捡回来当耍货的鹅毛强行忍住。刀一停,她又不慌了,只想着一句话:我也要练起来。
  鹅肉有了,军心稳了。
  几个大灶同时烹炒,秀珠她们学艺多年,也能独当一面做上一道呈给主子的小菜。
  干杂活的人只剩了巧善,她在几个灶膛边来回蹲,她想:管着火候也算大事吧?秀珠姐姐说还有人要来,到时一人守一个灶膛,够清闲的,真好!
  忙完主子的饭菜,该她们松快松快了。
  王婆子特意多跑一趟后门,把那二两多花了出去,兑回来一小担吃食,有酒有肉,正好替大伙解解烦闷。
  晚上这顿吃饱喝足了再散工,比往常要晚一些。
  秀珠渐生愧疚,想要多陪一会,又怕晚归会跟吃人的恶鬼撞上,实在为难。
  巧善也急,生怕她留在这,耽误家禾取银子办事,催着她家去。
  “你一个人留在这,怕不怕?她们都说……”
  巧善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耷拉着脑袋摇动,“小英是好人,即便去了那边,也会是个好鬼。我不怕,我要在这等着她来找我。”
  秀珠惭愧,小声说:“要不我也留这算了……”
  “我听到了锁声,婆婆就要走了。你快跟上去,别落单。”
  秀珠又叮嘱一回,这才离开。
  巧善把门窗都关了,不着急抽柴,先用大火把锅里的水烧滚,守着鸡蛋篮子蹲了好一会,摸三个摆在碗里,看着有点少,过会又挑出一个绿壳的凑一起。
  四季发财,四时平安,四……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弄早了不好。
  她丢下鸡蛋不管,拿出一串钱在竹筛里数着玩。
  左边三个,右边七个。
  左边三个,右边七个。
  再来一次。
  左边有了九个,右边二十一个。
  九就是这么来的。
  三三得九
  她想起来了,有一年二哥在家反反覆覆读这个九九术。她多问了一句,二哥不耐烦,摔门之前骂她贱婢。
  后来大哥告诉她:二哥背不好它,在学堂先挨一顿训斥,隔两日还是背不全,又挨戒尺。先生严苛,他心里不痛快,一时嘴快才这样,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二哥一直在外读书,没空照看她们,也没空教她们认字。大哥到十五岁才开蒙,散学回来就教她们,他说花一样的钱,多几个人学了更划算,用这话堵了爹娘的嘴。
  慧姐儿记性好,大哥教的东西,一学就会。
  她呢,要多花些心思在这上边才能记住,有一回耽误了,没赶上给祥哥儿换尿布,娘骂了一句蠢货,叫她别学了。
  她就真的没学了。
  慧姐儿才是真九岁的那个,人如其名,聪慧灵秀。娘常说老五苗子好,将来能嫁个好人家。
  卖人轮不上好苗子,卖蠢货才划算。
  火苗窜了一下,她回神,告诫自己:巧善,你不要那样想。这不是慧姐儿的错,她年纪小,同样吃苦耐劳没享过福,被卖出来让老人随意借寿,何其无辜。
  何况她来这半年,没吃什么苦,苦的是小英。
  那个热心肠的女孩到底做错了什么?
  外边突然起了风,有什么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她抹掉眼泪,站了起来。
  屋里有火光,墙上亮着油灯,还算亮堂。窗上树影绰绰,风声时有时无,偶尔传来一声低啸。
  她在剔骨刀和剁骨刀上来回瞧,稳妥起见,挑了好藏又好拿的剔骨刀,小心翼翼插进围裙兜里。
  门边的窗子最响,她朝它靠近,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谁?”
  “巧善!”
  “小英?”
  “巧善……是我,我身上是湿的,外边很冷,你放我进去烤一烤……”
  巧善没见过鬼,只听过一些事:有说鬼怕光的,有说鬼能穿墙的,有说鬼怕火的……
  就是没人说鬼喜欢什么。
  “小英,是谁害了你?”
  ……
  “小英,你的尸首在哪?你告诉我,我去找。”
  ……
  “里边有火,会烧坏你的魂,你别进来。”
  “那你出来找我,我有些话,要当面告诉你,是要紧的事!他们害了我,还会来害你,你要仔细着,去官府告发他们,替我报仇。”
  巧善抬手,盖在兜上,深吸气后,用力答:“好!”
  她拔掉门闩,双手一拉,门开了,迎面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他抬手,掐住她的左耳往上提。
  “痛痛痛!”
  “痛死你活该!叫你不要犯傻,你你你……”
  家禾气到哽住,甩开手,往前走两步,实在不解气,抬脚踢翻面前的空炭篓。
  她跟在后边,想要捡好它,因身前还有把刀,担心扎穿自个,就先抽了出来。
  他转身,正好对上刀尖。
  面面相觑。
  她将刀移开,眨着眼说:“方才是你在说话吗?很像,怎么连你也会这口技? 我知道这不是小英,带了刀去见。小英求过菩萨,来生想做千金小姐,她不怕死。她知道我寸步难行,不会跟我说报仇,她也不会想着要去告发。她跟我说过,官府跟这些富贵人家是一条藤,告官是没用的。我们是这条藤上的小虫,活着的时候,能跟着沾光吃点叶子,死了就会掉下来,被踩成泥。公道只是拿说说而已的玩意,主子要为难你,不要觉得委屈,委屈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她还说:巧善啊,你努力往上爬,兴许有一天能沾大光,吃上好果子。”
  他不耐烦听这些小孩儿废话,拿走刀,插回刀架,背对着她,嫌道:“哭什么哭!”
  “我在哭吗?”
  她摸了一把脸。
  湿漉漉的,原来真的在哭。
  知道拿尖刀防身,还算有救。
  他不想道歉,粗声粗气说:“找人算了一卦,按先生给的方位,应该是园子后边那小院,阴水之地。”
  “准吗?”她嘴上问着,心里却信了一大半,双手颤抖,抓住他袖边,不等他答又问,“怎么没人往那边找?”
  镇魂的井,寻常人避之不及,不请道长和尚做法,谁也不敢碰。
  上边压着厚重的石板,一般人搬不动。
  他盯着袖口,恶声恶气说:“我怎么知道!你放不放?”
  “放,这就放。”
  她缩回手,改拉扯自己的衣摆,一遍又一遍,垂头问他:“阴水说的是井,对吗?”
  “嗯。”
  他将躺椅拖到灶边,坐下来,翘起脚烘烤湿掉的鞋袜,疾声催促:“快去弄点吃的。听说你们置办了烧鸡、酱猪头,还买了鱼,过得可真滋润!”
  “有!我说留着夜里吃,都攒下来了。我这就去拿,再给你炖个蛋吧?”
  他盯着她,点头,知道她心里藏不住事,在她忙活之前又叫住她,仔细交代:“不要莽莽撞撞到处去说,以免有人将这事赖到你头上。明早跟人说她半夜入梦,唱了一曲梅花魂给你听。你放心,费心费力养了十来年,还没起用就这么丢了,她爹娘正恼火呢,时刻盯着这边,这话自然会传到他们耳朵里去。”
  她用力点头。
  “你得了老爷青眼,这会子不宜再打眼。除了主子,有人给你什么,都别要。可要记住了,别连累我!”
  她再点头,小心翼翼问:“我还在哭吗?”
  “哭不哭的,你自己不知道?”
  她摇头,转身干活去。
  他的肠子怕是比别人的长,有多少吃多少。
  她巴巴地看着。他夹起一块猪头肉往前伸,她摇头,又是那句“吃不下”。
  他接着吃。她满脑子小英,怕管不住自己,只能往别的事上扯,说完八珍房这样那样,就只剩了回来路上那事。
  “……后来我想:我拿着银钱,又不赔给人家,反叫人上门来找,像是只会说空话的混账……”
  他嗤笑道:“就你这猫脑袋,能把鸡蛋磕破就不错了。换作是我,早溜了,免得被你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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