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稚嫩的童音闷闷地从艾尔西怀里传出,她背后的手瞬间就撤了回去,在夜晚的凉风的留下一丝温度。
“我也是,看到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抬头还不忘快速瞥过砂金一眼,就是这一眼,艾尔西精准捕捉到身旁射来的一抹寒意。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种争宠的心思,令她更惊奇的还有砂金不威自怒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此时此刻在她们三人间涌动。
虽说周围环境开放,到处都是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露天休息,可砂金装也懒得装一下大方,干脆直接冷着脸下了逐客令,还没齐名曰艾尔西受了很多伤,刚醒需要静养。
她赶紧拍拍小孩儿的后背,让他起身站直的同时用眼神安抚砂金,希望他能看得懂。
如果她猜得没错,提花阿姨会想办法保全这个孩子,不管是因为他聪慧灵巧还这么年幼,更是因为他妈妈是上次帮助她们离开流放地后被投入熔芯杀死的那个女人。
那孩子也很聪明,随即不多做纠缠,说明了来意:“金越姐姐在忙着分发物资,她叫我来看看你,要是你醒了,就叫你有空去找她。”
“阿越?她在哪儿,我现在去。”艾尔西眼神一亮,的确还有许多是要商量。
小孩抬起胳膊,小手朝远处人堆最密集的山谷口一指,篝火中影影绰绰一摸高挑身影便跃入眼帘。
“我去去就回来。”她对着砂金说道,仿佛临出门前不放心的嘱咐,见他点头才缓慢起身,将孩子推向他面前。
砂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白天在河岸边的景象。纷繁嘈杂、惊险万分的战场之上,他终于接到来自公司通讯的信号,但发起通讯的不是熟悉的托帕和砂金,而是来自欧泊。
“怎么是你?”砂金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欧泊则早已习惯,或者说是全然不在乎。
他直入主题,主动说道:“公司检测仪器显示,在寰宇星级市场最大的宝石销售中心地带,发现疑似有生物异能实验室丢失的能量石,该能量石是借助星核碎片之力铸造,拥有助力放大异能的作用,需要尽早回收。”
宝石销售?那不就是路克斯这片星区。
只不过身在局外,万万想不到路克斯周围还有几十个卫星这么多吧。
砂金正心中暗笑,却很快被耳边的声音打断。
欧泊那边气定神闲,宛如一切都尽在掌握:“但是听说最近那片星区不太平,其他人也有项目抽不开身。”
“可是,我还在度假啊。”砂金笑得温柔,语气轻松,要是光通过通讯工具是不会看到,他刚刚轻巧地杀了个甲兵。
“抽空去看看吧,总好过天天在赌场闹事斗殴。这次度假的一切花费都可以报销,包括你采买的宝石。”
话音刚落,旋即一串忙音,欧泊就这么挂断了通讯,而后艾尔西斩杀亚瑟,铁影军仓皇撤退,宝石贸易的高塔至今没有再做行动,而砂金每一次悄悄向公司拨回的通讯都无人接听。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走?”
砂金思绪回笼,艾尔西的身影已经融进夜色人影,而刚才故意在他面前缠着她的小男孩倒是还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漂亮的大哥哥,其实……”小孩儿扭捏着双手绞在一起,慢腾腾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递给他,“这个是在地下去找你们前,花姥姥让我专门带给你的。”
“给我?”砂金没有立马伸手接过,而是极不适应,满心疑惑地盯着他双手递到面前的东西。
那个女人不给艾尔西留下什么,竟然会送自己东西?
小孩使劲儿点点头,抬了抬胳膊示意,“花姥姥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强塞到他手里,转身像一只欢快小鹿般笑着跳开了。
留下砂金倚着巨石坐在原地,漫不经心打开一块儿方形缎面手帕,看清里面包裹的东西,更是不解。
一颗还没有手指指甲盖大小,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底下还压着的一张被揉皱了的纸片,上面用写满了福玻斯花的种植和养护知识。
拿起来看,纸片的背面还有一行用血迹写的小字。
“蛰伏的种子在不知道如何活下去的时候,佯装要死亡,实际上只是为了求生。”
* 命运悄悄做了交易
在夜色吵嚷的乱石堆外,莱瑟河恢复如常,涛涛争流,而南方屹立不倒的高塔中,金发蓝眸的少女指尖穿过发丝,痛苦尖叫。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叫亚瑟来见我!亚瑟!”
“回禀女王殿下,亚瑟长官……他……”高耸的台阶之下,盔甲泛着寒光,身着盔甲的士兵却战战兢兢,“他还在回收池,可是融芯破裂都流进了河里,芯水已经不够了。”
“不够就想办法!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一柄镶满珍贵蓝宝石的梳子从宝座上砸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那士兵头上,弹到脚边,梳子密密麻麻的梳齿上缠满了金发,多到惊人,他扫过一眼便将头垂得更低,不敢再多看。
“是,属下这就派人提取河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高座之上女孩儿蜷缩着身体,声音寒彻,“今晚要是我见不到亚瑟,你们就等着填进回收池里帮他复活吧。”
第39章 人心
乱石层叠, 形成了许多天然遮蔽风沙和敌人视野的小型驻扎地,艾尔西寻找金越身影的沿途,观察周围, 不难看出有很多燃烧供暖的石堆垒砌而成,似乎早有准备,不像是仓皇中随便停留在此。
有几处还能看到两个人为一组, 站岗放哨的反抗军持枪巡逻。
正四处探看时, 无心留意到有片石头夹击形成的三角地带围坐了几个女人, 应该是白天从流放地成功逃脱的人们。她们有的依偎着彼此吃饭, 有的揉捏着伤患处缓解疼痛,但艾尔西经过她们身边时,她们投来的眼神皆是晦暗不清, 难以直视。
艾尔西扭头疾走, 尽快穿过人群,刻意回避掉此后经过时遇到的所有目光,好在人群尽头,快走到峡谷入口时, 终于发现阿越的身影。
她单手叉腰,正跟伊森交谈, 似乎在商议重要的事, 见有人靠近马上转头看了过来, 很是机警。但看清是艾尔西后, 立马神色缓和, 快步冲了过来。
“艾尔西, 你终于醒了, 身体感觉好点没有?”
阿越边说边拉着她的袖子, 左右打量, 又说起她昏迷前杀红眼的模样,担心不已,而跟过来的伊森只是憨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言语。
面对金越的热情关切,艾尔西猛地一下有些亲切熟悉之感,不免鼻子一酸,眼含热泪。
“只是一些小伤,睡一觉过去,我都不觉得疼了。”说着她还不忘甩甩胳膊腿,给金越展示,“你看,等明天说不定就不用上药了。”
说来也奇怪,根据回忆和现在身上缠绕的这些绷带来看,伤口有大有小,却都不深,就连弹孔最为密集的右臂,布满三个弹孔可也没射穿进去,行动间也没有上次中弹后火辣辣的那种痛感,看来是琥珀王赐予的力量替她抵消了不少。
阿越见她精神不错,身上多处伤口还要嘴硬,一时半信半疑地制止了她的大幅度动作。
连忙嘱咐道:“还是得注意修养,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未来是个麻烦。”
“放心吧,我的身体,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艾尔西看出她满心忧虑,就连平时寡言少语的伊森都欲言又止,便直接问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看很严肃来着。”
[我们在商量后续物资紧张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艾尔西对于直接听到伊森的这句话没有多意外,反而神色平常,眼神在他和阿越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等待有人真的说出口。
可伊森挠了挠后脑勺,与金越两人无言对视,神色为难,仍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哎呀,”金越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开口解释,“还是我来说吧。”
原来,前几天艾尔西追踪走失队员,派那几个士兵回去找金越前来增援时,她偏不凑巧,被一大批反抗军拦住。那些人都是浮士德的麾下,在营地闸门口见金越那般据理力争,又颇为义气和气势,连夜叛离浮士德的指挥,前来投奔金越。
虽然说是好事一件,但当时她和身后十几个弟兄完全处在意料之外,甚至有些为难。毕竟金越自己带着少部分人活动,怎么都好说,可若是这么多人,目标这么大,还连个能供人修整的营地都没有,食物、衣服、武器更是不必多说。
当下有人提议回去端了浮士德的营地,将一切抢来再说,虽然这一想法立即被金越和伊森严肃制止,但还是引发了小范围争吵和骚乱,差点控制不住场面,动起手来。
等金越抽身赶去找她和砂金的时候,天都要亮了,周围只能看见凌乱散布的铁影军遗骸和一名反抗军尸骨,另有一处坑洞引发更多关注,投靠过来的反抗军众说纷纭,而面对艾尔西和砂金两人宛如人间蒸发的结果,更是猜测甚多,吵得金越头疼。
最后为了生计,金越只能作罢,停止寻找她和砂金的下落,好在反抗军中有过去善于加工矿石的工匠,有人提出可以利用那批粉蓝晶石当做武器,金越又不停带人四下搜寻,终于在北边靠近石林的这片区域找到了一些野生动物的踪迹,靠捕猎为生,也顺势在此安营扎寨,以备军需。
“看你也看到了,现在不光有反抗军弟兄们,还有很多从流放地逃出来的人,可这些人不足以凭借武力捕猎和战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确实不能这样下去。”艾尔西思忖片刻,“这次逃出来的大概有多少人?”
伊森立马回应:“我找人统计过,天黑前跟着军队过来的,大约有八十七人。”
八十七,不足百人,这个数字只是她当初在地下熔芯附近见过的一半人左右,也就是至少还有八十多人被淹死、乱军中被打死……
艾尔西正低头思索,突然听金越一嗓子呼喊,拉着她胳膊闪至一旁,快到她脚下踉跄几步,堪堪稳住重心,这才回头发现刚才有一女子举着块石头从她背后冲过来,幸好被伊森拦下。
他手心稍一用力,石头便从女人手中滚落,跌在脚边碎成几块。
被伊森单手制住的女人此时惊恐万分,背对她们几人半弯着腰,双手完全被伊森控制住后,不得动弹,只能不停挣扎扭动,不惜大声呼叫,引来围观。
伊森迅速抽出枪支,对准女人背后心脏的位置,抬腿在她腿弯处踢了一脚,使其跪倒在地。
“不准叫。”他厉声喝住对方的声音,让艾尔西一改往日对他的印象,心下一惊。
“别开枪。”她冲过去,在女人面前蹲下,“你刚才是要打我吗?”
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看起来还很年轻,大约在自己和母亲的年龄之间,可能三十来岁。栗发白肤,此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脖颈间紧紧缠绕着一条棉麻纺织的勒布朗,还能清晰看到纺织纹理。
她没什么钱,但能接触到上层家族,大概从前是在某个管理矿石的家族里工作,这是艾尔西对她的第一印象。
随即凭借天赋,她便读出了女人心中的怨恨,默默站起了身。
但金越并不知晓一切,愤愤不平地冲上来质问:“你是什么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人,想要干什么?”
艾尔西抬头见不远处已经有不少女人开始围过来观望,好奇这么大动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这些人白天刚经历过一场劫难,惊魂未定正是仓皇迷茫之际。
她担心金越的态度引起非议,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给反抗军的行动带来阻力,赶忙拉住金越袖子,暗暗摇头示意。
可是金越性子急,从前巡海游侠的经历让她养成很多时候凭武力解决问题的本能,如今又要带领军队众人,完全没把眼前行凶未遂又满脸恶相的女人当成普通难民,即使艾尔西上手劝阻,她也没想到这层利害,兀自严面相对。
那女人也是有些胆识,即使前有金越,后有伊森持枪以对,仍抬眸怒视艾尔西,言辞颇为难听,像是怀着深仇大恨。
“都怪你和那个埃维金人,要不是你们来添乱,我们现在还能安稳地呆在地下,都是你们害得我们流离失所,你个害人精……”
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艾尔西愣在原地默默看着她诉说委屈,但金越听不下去了,率先打断了女人的咆哮。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艾尔西是把你们从铁影军控制下救出来的人,怎么到你嘴里反而是害了你们?”
“救?谁用得着她救,我们原本呆在地下有吃有喝,还算有个住处,不过是工作辛苦了些……”她回忆起那段受人管制奴役、稍有错处就会被投入熔芯的日子,心有戚戚,不免垂头呜咽。
但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瞪向艾尔西,满心怨愤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连金越听了都默然呆立。
幸亏有伊森束缚着她,那女人挣脱不得,只能跪地指着艾尔西吼道:“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不就是从前伦勃朗家的那个大女儿嘛。你们这些人哪里管我们的死活,我丈夫在矿洞里得了重病不算,最后还被埋在了里面,那时候怎么没人救他!”
见她一番苦诉,涕泗横流,艾尔西头顶犹如劈开惊雷,沉痛无言。从前几个拥有矿产的大家族雇佣工人下矿,有时候避免不了事故,只能事后拿钱补偿家属。
但若是遇难者的家属还在大家族中有其他职务,例如做仆人的妻女或是管账的老母亲,皆会以关怀的名义辞退她们,避免有人事后心生怨念,伺机攀咬报复,造成后患无穷。
这样的事,艾尔西自小多有耳闻,大人们说是有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但她从未曾亲眼见过,体悟不深,只会好奇没了原有工作之后的那些人,生活该怎么办。
“我那时候刚生产没多久,就要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离开……好不容易养大又遇上轰炸,被那些机器人抓到地下干活儿……不见天日地挖地道、搬矿石……我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到那么大,偷偷攒了那点儿粮食……都怪你!”
她越说声音越大,引来围观的人成群结队围过来,金越这才注意到,回头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无奈地看向艾尔西,发现她像丢了魂儿似地站着一动不动。
“还有你!你们!偏偏有你们这样的害人精!自以为自己多伟大、多了不起,救人无数,实际上只是我换了个雇主。只要有地方住,有东西吃,我给谁工作不行!没有你们,我们今天也不会差点被淹死,可怜我的孩子那么小,到现在都还在发烧……我不过是想拿石头砸你这个祸害,出口恶气,我有什么错!”
“越说越离谱了,你背后伤人还挺有理的?”金越训斥她后,又摸着腰间配枪,转身面相围观群众喊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执勤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巡逻兵赶紧疏散大家去休息,明日一早还有战斗部署呢。”
白天投靠随部队转移而来的难民人数众多,她们的安置问题和活动范围目前没有个定论,士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一经金越发话,他们很快上前阻止、驱散人群,可奈何伊森手底下被控制着的女人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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