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她却将即将关闭的城门生生堵住,用她的自尊心,用她无别的爱和信任,用尽全力的说出:
“哪怕……你不解释,我也相信你。”每一字都是违背她的本能,踩在她的真心上。
江挚闻言手猛地攥紧衣袖,眼眶霎时就红了,他猛地闭上眼睛仰起头,用不耐烦佯装喷涌而出的泪水。
曾经拒他,骗他,拼命逃避他的人,哪怕他将一切真心摆在她面前,她都会斟酌迟疑反复权衡。
而今竟然所有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甚至都不解释,她都相信他。
江挚发狠的掐着自己的血肉,指甲已经陷进肉里,他睁开眼别过头抹掉眼角的泪,转头强行换上一副淡漠的神色。
江挚抬手将离婚协议书推到程暮面前,他声音抵哑,却带着冷意和催促:
“我们到此为止吧。”江挚说话的刹那,他眼前有一瞬间的漆黑。
五感消退的症状越来越强烈了,他的眼里略过一丝慌乱,他得马上离开这。
程暮看着那张签了他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她缓缓抬头,声音突然变的很轻,像是娓娓道来:
“你突然变的这么反常,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我可以等你,但是我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失去你。”
她的眼神扫过那张纸:“在没查清楚一切之前,我不会答应离婚的。”
她掩着痛苦,只是轻轻的说着。
江挚却突然起身,“我给你时间考虑,你不同意就只能法庭解决。”话毕他起身离开。
“等等。”程暮还没说完,她起身拉住了江挚的胳膊,却被他猛地甩开,程暮的身体失力,腰撞到了桌角上。
“嘶,”程暮弯着腰,扶住桌脚,疼的哑声。
几乎是同时,江挚猛地转身。
“我变心了,我不爱你了。”
他被激怒,像一只困兽般嘶吼出声。
他撕裂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屋内,喘着粗气,攥紧拳头,皱着眉,看向程暮的眼里满是烦躁和厌恶。
程暮霎时被吓得愣在原地,“你……”
腰间依旧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只觉得心脏像有一万根针在扎。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余下江挚的一下一下的喘息声。
程暮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旁边拼命的呐喊,叫嚣着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
你不是愿意赌吗,恭喜你,赌输了,那声音似是讥讽,又像是嘲笑,嗡嗡的吵个不停。
程暮眼底的红渐渐退去。
良久,
程暮突然低头一笑,她缓缓的扶住桌脚,抬起腿站直身子,面对面看着江挚,眸子变的异常的平静。
她突然自嘲一笑,眼底泛起湿意。
“我早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动了心就是万劫不复……”
第70章 愿赌服输,是一个赌徒本……
江挚呼吸很重,他低着头死死的攥着拳头,全身紧绷,眼神阴翳,良久,他平息了神色,看向程暮的眸子晦涩无比,蕴含着无限的情绪。
他眼睛微红,沙哑着嗓音:
“你很好,”江挚的语气很轻“是我背叛了你,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永坠地狱,承受代价。”
江挚眼底暗流涌动,强撑着颤抖的身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程暮的身上,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他怕极了她怀疑自己,他怕她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更怕她从此封心锁爱,永远也无法幸福。
他紧攥着拳头,不动声色的压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反应。
程暮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怔怔的盯着他看,良久,她突然低头自嘲一笑,想抬手却又无力放下。
“我怎么会怪你呢,”她明明笑着,却早已泪流满面,“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代价啊。”
她早就知道,她是一个赌徒,赌他会永远爱她,而愿赌服输,是一个赌徒本就该有的魄力。
程暮缓缓低下头,突然轻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我……早有预料……”
“你恨我吗?”江挚像是被刺痛,开口问道。
“我永远不会恨你,你已经给了我整个世界。”程暮还笑着,而脸上却早已沾满了泪水。
“但我也不会轻易放手,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再没彻底查清真相之前,我不会答应离婚。”程暮眼里蓄满泪水,语气却无比的坚决。
程暮望着她,她突然觉得曾经数年,这是她第一次努力争取,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是她这胆怯的一辈子里,最勇敢的一次。
她觉得自己像是勇士,捍卫自己即将流逝的幸福。
江挚眸子晦涩难明,他像是早有预料,他看了她良久,终是留下一句话,转身回了书房。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
程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擦干眼泪,不再哭泣,而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她一个人在原地枯坐了整整三个小时,当情绪慢慢平息,莫大的冲击和恐惧散去,她的大脑才渐渐清晰,思想才开始透明。
她始终觉得,假话总有被拆穿的细节,而人与人的情感,爱不爱更是看细节,而不是听他几句言语。
她还记得他抱她的温热,记得他在耳边的呼吸,记得他每一个爱她的细节,明明在旅游的时候,他拥抱她的温度还是那样炙热,嗓音是那样温柔,飞机上的叮嘱更是婉转关切。
她了解他,她无比的确信那时他还是爱她的。
如果如落落所说,他在从美国回来后就已经变心,那他为什么要带她去旅行,他那时候不应该已经变心了吗。
谎话总是经不起敲打,更何况是否定两心相交的感情的谎言,她不信他变心了。
毕竟他牺牲自己骗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后来的几天,程暮总在想,她停下一切工作,似是想仅凭想象构建其相处的细节,推敲出这套谎言的漏洞。
而直到丁蔓给她发来了一组照片,她看到后心情又再次跌落谷底。
那组照片中,漫天大雪的酒店门口,江挚弯腰给一个女孩擦着眼泪,那女孩背对着镜头,留着一头棕色的卷发,寒气逼人的玻璃门前,江挚的眼神那样温柔那样心疼。
程暮看到照片的瞬间,心跳都几乎停滞了。
整整两分钟,她的脑子嗡嗡的难以思考,最刺痛她的是江挚看向她的眼神,几乎与六年前她去送草莓,他来接她心疼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一刻,程暮几乎都要说服自己,江挚真的变心了。
后来她追问丁蔓是怎么得到这组照片的,她说那是她去见客户,途中无意拍到的。
丁蔓欲言又止,她甚至还试图问那是不是他的妹妹,或是别的小姑娘,可只有程暮明白,那个女孩,那个眼神都是无可替代的。
她曾以为,她是独一份。
她脑海中拼命挣扎,理智和感情对垒,哪怕证据已经摆在面前,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江挚真的变心了。
只是她再也坐不住了,每一刻心脏都如油煎般疼痛,她想着一切与江挚有关的人,哪怕是一丁点联系,她也想去试图求证。
当天她就去找了谢望,他早已继承了他父亲的公司,程暮去公司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身西装,头发也染回了黑色,眉眼间尽是稳重。
程暮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他,她抬眼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的眼神是复杂的,不愿见她却又被迫来,似是被人逼迫,而眉宇间却尽是难受和回避。
程暮晦涩的眸子有些迟疑,却没有表现出来的。
再后来谢望告诉他,去美国最顶尖的设计公司一直是江挚的梦想,他的设计理念顶级,本不该埋没在直居家开工作室。
早在五年前年前他设计初稿就受到过那家公司的赏识,而他却为了等程暮,硬生生放弃了梦寐以求的机会。
设计稿也迟迟没有完工,而在他去美国遇到初恋后,他才坚定了出国追求梦想的想法,想必他如今正在日夜赶工设计稿了。
程暮听着他的讲述,眸子里情绪越来越复杂,自责,悲痛,难以置信揉成一团。
她微微皱眉,强装镇定的问谢望。
“所以他离开是为了初恋,也是为了梦想。”
“是,他对你的感情淡了,或许如果他初恋和梦想没有同时出现的话,也许他不会这么坚决的抛弃你。”
谢望的话生硬,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说的很清晰,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程暮不禁自嘲,他知道的是有多早,如此对答如流,条理清楚。
后来谢望什么都没再说,就匆匆的转身离开,走时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程暮一样,那眸子里藏着很多情绪,可当时的程暮根本顾不得他的反应。
他走后程暮一个人坐在咖啡厅,从白天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半夜这家店熄灯打烊。
咖啡店外的街道旁,鹅毛般的大雪铺卷而下,漫天飘零,程暮站在店外,腿脚却重的无法挪动分毫。
她缓缓的,一点点蹲下,蜷缩在一起,将头埋在身体里。
程暮只觉得越来越无力,空气像是无形的巨石一样压在她身上,她想喘息,可泪水堵在眼眶,心脏疼的揉成一团。
可是,可是她还是不信……
她不是好骗的,她突然就像发了疯似的,起身挡了一个出租车,不顾已到深夜,就冲去了江挚父母的家。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她不知道去了能问出什么,她也不管不了是否会打扰他们,她只是急于求证,急于知道真相。
又或许是,寻找那一丝微薄的希望,支撑她那缕近乎被湮灭的爱情。
她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她真的没办法了,她好难过,可是这条路怎么这么长,长的根本走不到尽头。
她急的在车上痛哭,她掩着面,一向在人前掩盖情绪的她,第一次失声痛哭,她难过的近乎不能自已。
出租车司机被她吓到,连忙反手将一包纸巾递给她,程暮却根本看不到,她用手抹掉泪水,边抹边哭。
她恨自己这么多情,这么不争气,脑海像是有个曾经的自己拼命的向她呼喊:
放手啊,你为什么变的这么懦弱,优柔寡断,为情所困,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你不是一向孤傲冷漠,眼里容不得沙子吗?
不管真相如何,他已经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即便是假的,即便是苦衷,他也已经舍弃你了,你难道已经爱他爱的难分难舍,失去尊严了吗?
程暮脑袋疼的厉害,她抱住头,那些话是本能,可是江挚爱她的模样像是刻在她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她曾被那样好好的爱过,她根本没法相信他会背叛她啊。
她没有失去尊严,她没有变的懦弱,她正因为改变,才敢如此勇敢,也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真正懦弱的是曾经的她,为了所谓的尊严,怕受到更大的伤害而逃避,胆怯退缩才是懦弱。
而正因为她被江挚好好爱过,她才真正明白,真正的勇敢是无惧伤害和羞辱,她不会纠缠他,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足以说服她心的真相。
届时她不会纠缠,她会亲自疗愈伤痛,她不会封闭自己,她会调转船头,再次扬帆。
即便爱的最终结局是背叛,可因为曾经的那份爱足够炙热,足够刻骨铭心,它也依旧足以给予她未来远航的动力和终生追求幸福的能力。
程暮哭着哭着就笑了,出租车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在了江挚父母家的楼下,可当她抹干眼泪,反复准本想走去敲门的时候,却发现她们已经搬了家。
她早该想到,江挚如果出国,一定会带上他的父母。
程暮的心再次跌倒了谷底,后来她不知道她是怎样回的家,那个和江挚即将破碎的家,她跌跌撞撞的走上楼。
打开家门一开灯,就看到了被搬空的客厅,程暮愣在原地,脸色一僵。
空荡荡的客厅,家里墙上的合照,所有的绿植和厨房全都被搬空,整个屋子没有开灯,窗外夜色凄寒无比,屋内明明还开着暖气,可却突然冷的她打颤。
程暮不可置信的往前挪了两步,就看到原本布满客厅各处的猫窝全都消失了,连同那十几只猫还有那只小泰迪,也都没了踪影。
家里江挚的衣服,他的书和水杯,全都消失无踪。
只剩下还没被动的过的她的东西,程暮怔在原地,江挚似乎是听到了开灯声,缓缓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第71章 “程小姐你好,我是乔恩……
他穿着黑色的毛衣,精神很差,眉眼却很平静,他的视线始终在程暮的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暮怔在原地,满眼错愕。
她满脸的疲累,眼角还沾着泪痕,她微压的眸子像是灰败的枯井,望向他的目光满是刺痛。
江挚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挪动,他的语气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而掩在袖子下的拳头却攥的发抖。
他的声音很沉,嗓音沙哑,说的很慢:
“既然要离婚,这房子留着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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