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闻言,不由与她争辩:“我并没有娇气,只是不习惯而已。”
沈樱敷衍:“对对对。”
谢渡无奈,用力揉了把她的脑袋。
沈樱躲开他的手,格外认真道:“别气急败坏了就动手动脚。”
谢渡笑了,问:“我就要动手动脚,你待如何?”
沈樱顿了顿,没说话。好像也不能如何,毕竟他们是夫妻。
说话间,清夏苑已在近前。
望着墙壁四周累垂的花木香草,庭院内郁郁葱葱的芭蕉梧桐,将整个庭院遮蔽于林荫当中。夏日居住其中,想必很是凉爽。
早有侍女将房舍清扫干净,床上铺的新被褥晒过,屋内燃着沁人心脾的香。
沈樱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倒头就睡。
谢渡在侧看着,忍不住笑了。
也在她身侧躺下。
沈樱拽着被子,分给他一半。
歇了半个时辰后,二人刚起身。
门房匆匆禀报:“郎君,大门外有三人,自称豫州别驾、司马、长史,求见郎君。”
谢渡看了眼沈樱,问:“阿樱觉得,我该见他们吗?”
沈樱懒得搭理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谢渡无奈,转过头:“告诉他们,我舟车劳顿,午休未起,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门房自去答复。
而后听闻,三人在门前又等了半个时辰,方才离去。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来求见。
门房答复:“郎君去夫人去拜访长辈了,今日不归,三位请回吧。”
第三天。
门房答复:“郎君与夫人去拜访旧友了。”
第四天。
门房答复:“郎君陪夫人上街去了。”
刘巡三人越等越胆战心惊,对视一眼,一同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清风楼。
刘巡率先道:“这已经是第四日了,刺史大人还是不见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谢渡吊着他们三天,这口气也该出了。
到时候他们服软低头,以后还是好上司与下属。
可至今已足足四日,谢渡都不肯见他们,甚至还有继续不见的征兆。
由不得他们不心慌。
江司马,单名郴。
江郴转着手指上的扳指,道:“光等不行,要想个主意。这月底便是太后千秋,若他迟迟不上任,误了太后千秋,他是太后亲侄,自然无碍,但我们定会吃挂落。”
“何况,他既未上任,豫州出的纰漏,本也怪不到他头上,最终还是我们三人的责任。”
可如今谢渡正在洛阳城中,去过刺史衙门一趟。若不经他同意,像这等大事,谁都不敢轻易做主。
郑长史,单名聆。郑聆道:“江兄有主意吗?”
江郴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郑聆:“郑兄,明日你我背负荆条,前往谢府,向刺史大人负荆请罪。”
刘巡与郑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
郑聆犹豫不决:“可……这岂不是……这你我以后还怎么在豫州做人?”
纵然他们有错在先,但向刺史负荆请罪,未免太严重了些。
这样一来,他们日后还怎么在谢刺史跟前直起腰?
江郴道:“那郑兄有什么法子?”
郑聆沉默了片刻。
刘巡叹了口气,脸上浮现颓败之色。
说来说去,若要谢渡消气,唯有下这一剂猛药。
几人互相看着对方,心中皆是戚戚然。
刘巡不由道:“刺史大人如此沉得住气,你我三人,日后断不可在他跟前放肆。”
否则,便是熬,谢渡也能将他们熬死。
另外两人齐齐点头。
心下后悔不已。
他们在这里心焦口燥,也不知刺史大人何等悠闲自在。
此刻,谢渡正和沈樱在府中划船。
谢家别苑引伊河水,修建了一片湖泊,种了满湖荷花。
夏天可以划船于其中,观荷戏水。
秋天可以划船于其中,剥莲捡藕。
甚为有趣。
此刻,二人便乘着一艘无篷小船,谢渡在船头亲自划船,沈樱坐在船尾,伸手去摸水中的荷叶。
谢渡笑着问她:“好玩吗?”
沈樱没答,握住荷叶的茎,咔咔拽了几片下来,摇摇晃晃挪到船头,递给谢渡。
谢渡接到手中,受宠若惊:“给我?”
沈樱平静打破了他的幻想,道:“替我拿着,我回去要用这个插花。”
谢渡默了默,将那几片荷叶放好,捡了一片遮住炙热的太阳。
沈樱摘荷花的手顿了顿,侧目看他:“晒吗?”
谢渡道:“六月的太阳,怎么会不晒?”
沈樱看看他俊美无瑕的脸,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晒黑了着实可惜。
谢渡也不瞎,抬眸问:“你想说什么?”
沈樱顿了顿,随口道:“想说你那片叶子小,等我给你摘片大的,把脖子也遮住。”
谢渡知道她在胡言乱语,忍不住笑了,将荷叶与船桨一同放下,凑到她身边,虽然笑着,语气却不容置疑:“说实话。”
沈樱瞥他:“真要我说?”
谢渡点头。
沈樱道:“我想说,难怪你们世家子弟个个都面白如敷粉,原来一点太阳都晒不得。”
谢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却笑了,低头问:“那你怎么又没说出来?”
沈樱顿住,沉默。
谢渡笑,声音低哑:“因为阿樱喜欢,对不对?”
水面倒映出他俊美的脸庞,谢渡笑吟吟道:“食色,性也,阿樱喜欢我这张脸,所以不想看我看晒黑,对不对?”
沈樱无可辩驳。
谢渡抬手,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清清淡淡的:“阿樱,我很高兴。但若是何时,你喜欢的不止这张脸,那我便会更高兴。”
沈樱僵硬了一下,没说话。
谢渡也没逼她,只温声道:“阿樱,来日方长。”
沈樱沉默不语,半晌后,轻轻转移了话题:“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岸上去吧。”
谢渡失笑,没有强求,握住船桨,划向岸边。
沈樱扶着额头,无声吐了口气。
抬手,按住不听话乱跳的心口。
从船上下来,早已有仆从候着。
谢渡垂眸,问:“何事?”
仆从道:“方才,有探子来报,刘大人一行去了清风楼,商议……”
他将刘江郑三人的谈话,细细与谢渡说了。
“负荆请罪?”谢渡蹙眉。
这可不是小事,若真叫他们负荆请罪,那他这个长官做的,未免有些太过咄咄逼人。
江、郑二人纵然丢脸,但对她而言也并无多少好处。
何况,他任豫州刺史,到底还是需要副手配合。如今之举,只是要弹压他们,并非毁掉他们。
谢渡沉吟片刻,思索该如何做。
此刻三人已经走了,若再将人叫回来,未免难看。
但等到明日就晚了。
而他,断不可能上其他人的门。
但又要在明日前见到他们,避免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沈樱在旁,平静道:“左右才中午,不如你现在去衙门吧。”
谢渡恍然,点头道:“阿樱言之有理。”
的确,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上衙门去。
此乃一箭双雕之举。
一来,可以解决那三人的奇思妙想,见了面,以免他们明日当真到谢府跟前负荆请罪。
二来,也能显示出,他不见他们并非记恨,而是当真有事。这刚闲下来,便带着夫人一同到衙门来。
如此一来,任是谁,都挑不出不是。
他想了想,道:“阿樱与我同去吧。”
沈樱不解:“我去做什么?”
谢渡道:“门房告诉他们,你我一同上街去了,那我们一同去衙门,也很正常。”
沈樱点了点头:“可以。”
二人换了衣裳,一同乘车往刺史衙门去。
谢府的马车刚驶出府门,郑江刘三人就得了消息,顾不得更衣换靴,匆匆忙忙从清风楼赶到衙门。
时隔四日,三人终于见到了这位刺史大人。
江郴和郑聆狠狠松了口气,上前道:“豫州司马江郴,见过大人。”
“豫州长史郑聆,见过大人。”
二人一同抬眼,只见谢渡伸手,从马车中扶出一名女子。
第63章 乔迁真的很好
二人不敢有丝毫怨言。
谢渡接了沈樱,方转过头,上前亲手扶起二人,“二位兄长太客气了。”
他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带着歉意:“这两日刚至洛阳城,家中亲朋来往众多,便没来得及上衙,反而劳累三位兄长上门,真是惭愧。”
二人讷讷垂首,皆道乃自己之过,怨不得谢渡。
谢渡闻言,笑了声,抬手又指向沈樱,“这是我夫人,辅国将军沈既宣之女。”
刘江郑三人远离京都,并不知沈樱的底细,一同拱手问安:“夫人。”
沈樱微微颔首,嗓音柔和:“三位大人切勿多礼。”
几人寒暄过后,谢家随从捧着官印与圣旨上前,由三位副职查验,确定谢渡的身份。
随后,三人一同签了字,按了手印,恭恭敬敬请谢渡入府衙。
刘巡上前一步,走在谢渡身侧,缓声向他介绍衙门前后构成。
及至最后,才状似无意道:“大人,咱们刺史衙署乃前衙后寝的格局,如今您的府邸已经收拾整齐,不知您预备何日乔迁,下官们等着庆贺您乔迁之喜。”
谢渡笑了声,却转头看向沈樱:“何日搬家,还要看夫人的,阿樱?”
沈樱弯唇,温柔道:“我找人看过黄历,本月十六,是适合搬迁的好日子。”
谢渡道:“那就十六吧。”
一时间,刘郑江三人都十分感恩,对这位温柔美丽的夫人,生出无限好感。
只觉得,若没有沈樱直接说出日子,谢渡还能涮他们半个月。
刘巡松了口气,笑吟吟道:“十六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下官可以前去帮忙,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下官必定义不容辞。”
谢渡轻笑一声:“多谢刘大人盛情。”
沈樱笑了笑,声音仍旧格外温柔,转过头对谢渡道:“离搬家还有十余日的功夫,正好我们看看,若有什么需要添置更改的,也好趁这个时间弄了,毕竟,旁人收拾的再好,到底是前任主人用过的旧物,未必合心意。不合心意的,还是早些丢掉,省得碍眼。”
谢渡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看向三人:“今日劳累诸位了,我和夫人进府看看,便不劳烦几位陪同了。”
三人便乖觉告辞离去。
临走前,忍不住擦了擦汗,心下越发忐忑不安。
原以为,刺史夫人温柔贤惠好相处,但三言两语之间,却发觉并非如此。
何谓,前任主人的旧物?
碍眼的是物,还是人?
夫妇一体。刺史夫人的敲打,自然也是刺史大人的意思。
刘巡无声叹口气,只觉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身后,谢渡笑了声,“他们怕是要被你吓死了。”
沈樱眨了眨眼:“我可什么都没说,就算真的吓死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谢渡失笑,“阿樱所言甚是,自然不怨你。”
他牵住沈樱的手,笑道:“那夫人,我们进以后的住所看看吧。”
沈樱莞尔。
话是沈樱说的,她却对宅院的布置意见不大,只换掉了卧房里旧的家具摆设,让拉新的过来。
然而,谢渡却从未长居过这样简陋的房屋,很是沉默了片刻,转头对随从道:“别的就罢了,书房的桌椅书架都得换掉,从别苑里搬吧,再铺上花梨木的地板,廊下栽几棵竹子,卧室也铺上地板,再将西耳房重新修整一下,仿着别苑的样子,修一个浴池。”
他想了想,深觉这凌乱的庭院已经无药可救,非一日之功,便道:“暂时先这样吧。”
沈樱听得愕然半晌。
谢渡转过头,问她:“阿樱觉得还有何处要改?”
沈樱委婉道:“这不是你自己的房子。”
如此大动干戈,合适吗?
谢渡笑了笑:“这地方,我们至少也得住三年,绝不能将就,而且算起来,本是官府占了我的便宜。”
沈樱无奈:“已经很好了,我没什么想法。”
又问:“你这样大动干戈,十日足够吗?”
谢渡轻笑一声:“有钱有人,莫说十日,便是三五日,也足够了,十天后阿樱再来,这儿一定会大变样。”
沈樱不由一笑,拭目以待。
看完房舍,二人便回了谢府。
不料,第二天一早,刘巡三人却又到了谢府门前求见。
谢渡不好再晾着人,将人请到正堂。
刘巡见了他,开门见山禀告道:“谢大人,下官等前来求见,是有一件要事,需要请您示下。”
谢渡顿了顿,反应过来了,直接问:“是太后千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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