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栖知我。”天冷时抱猫的确暖手,就是太重了,他掂量了一下,“该少喂些,再过段时日就抱不动了。”
虎子用头蹭了蹭他手臂,“喵。”
满年坐在小榻上,指了指虎子,“啊。”
“喵。”
“啊。”
没等他们再来回个第三遍,赵祈便顺手把虎子放地上了,它也机灵,直接跑出了屋子。
孟初塞了一个绣球给满年抱着,又转身帮赵祈把身上的朝服换了,“那是为什么高兴?”
赵祈笑意深远,“这世上最妙的赌局,便是对方以为彼此的筹码是一致的。”
这话怎么想也扯不到孟初能理解的地方,“殿下一定是赢了。”
他顺着她的摆弄将朝服上的内扣解开,“而更妙的是,你明明双赢,对方还觉得你输得一败涂地。”
孟初拿旁边黄花梨雕如意纹衣架上的云水蓝常服给他,一边奇怪他今日说话藏着掖着,一边还得给他递话茬,“那他要是觉得自己赢了,又是赢走了什么东西?”
赵祈看着小榻上抱着绣球啃得流口水的满年,又将目光放回到梳着倾髻低着头,跟他常服侧边衣带纠缠许久不得章法,蹙着眉的孟初身上。
“他什么都拿不走,因为他的眼睛,永远看不到什么才是我最珍贵,最无法割舍的。”
皇上未必看不出他今日在圣宸宫的请罪不真,但皇上只会觉得,不给他赐婚新的王妃,不让他有势力强大的妻族,就是对他的罚。
第68章 殿下真是慧眼如炬 你娘当年可是要夺我……
赵禧把茶盏端在手里, 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干脆还是放回炕桌上。
“四哥你这事, 我真帮不得你。”
赵礼自肩膀被刺一剑后就似乎是伤了元气, 屋里炭盆搁了三个,连角落里那个长颈青瓶中斜插的红梅,原本是只有花苞的,如今都开一半了, 散发淡淡的冷香, 但他还是裹着大氅盘腿窝在小榻上。
他又把茶盏给递到赵禧嘴边, “五弟, 这可是你四哥亲自倒的茶, 一口不碰像什么话。”
这架势倒像是劝酒似的,赵禧没有办法, 顾及他带伤举着手臂不好, 只能又接过去,“不是做弟弟的不想帮, 你都一个月不上早朝了,我再帮你递请假条子上去,父皇都该让御医来给你扎几针了。”
赵礼瞅他一眼,侧身趴在炕桌上, “小五, 跟四哥说实话, 那谁封郡王的事, 你心里怎么想的?”他缩在府里,就是还不知晓该丢那个脸,赵祈亲王一封, 倒显得前面的郡王们无能似的,搁谁谁心里能好受?
二哥可是稳居亲王位三十载,面对小六难道就能给这个突然平起平坐的弟弟好脸色?二哥要是真能笑得出来,他赵礼就服他装模做样本领高。
赵禧缩着脖子,小声道:“四哥,你也知道,我小时候说话没个分寸,言语有失,小六又能忍,眼眶通红都非说是风迷了眼。”
“等我懂事后回想起来,心里是一直过不去,没想到出宫建府之际,又把小六连累了,我在宫里听不见闲言碎语,脸面都丢在小六身上。”
“如今他封亲王,我是真为他高兴,就是吧……”他挠了挠脸,“现在看到小六,我感觉脖子都直不起来了。”本来在这个弟弟面前就心虚,如今见了面都不敢多话。
赵礼骂他没出息,“封个亲王又如何,我就不信他敢让当兄长的行礼!”
赵禧往旁边挪了挪,趁他不注意就是一个跃起,“四哥说得对,那你明天可记得要上朝,弟弟这就走了,告辞,告辞。”
赵礼一愣,连他衣袖都没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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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宫宴,孟初也是才知道满年也要去,可他连坐都坐不稳,她又要去给娘娘们请安,总不能带在身边,寒风一吹,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办。
怡兰眼神扫到那双面虎的绒帽,“不如到时把小主子送杜贤妃娘娘那?”深宫寂寞,自从把小主子交由杜贤妃带过些时日,每每寻到机会,杜贤妃总是要赏一箱子奇巧之物来,以往她在宫里,只隐隐知道杜贤妃虽然无宠,但打赏宫人最是大方,如今才算是知道她家底丰厚。
小到一顶雪山貂的虎头帽,宫里娘娘拿到这皮子都是要裁到袖口衣领的,大到小主子随手丢的整块玉雕空的玉缕球,都是难得的珍品,若说大不敬一些,贵妃娘娘没准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孟初就有些犹豫,一遇到脱不开身的就把孩子丢给杜贤妃,这未免说不过去。
香兰跟着在旁边劝她:“主子放心,当时送小主子从宫里回来的莲嬷嬷说,娘娘很是疼爱小主子,都是亲自哄着睡,每日都要过问奶娘用了什么膳,若是有油腻辛辣之物,三日内都不让那个奶娘喂呢。”
地砖上铺了厚皮子的绒毯,满年穿着薄棉的小马甲翻过来翻过去,似乎是知道在说他,就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
“明日递个条子到宫里,娘娘若是同意,到时就把满年送过去。”孟初低头对上他眼神,突然就想到了别的,让怡兰拿了纸笔过来,顺手在纸上寥寥几笔画个样子,“大概这两个熊耳朵就满年拳头那么大。”
怡兰接过纸,又递给香兰,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就没看懂这半个圆怎么就是熊耳朵了。
好在她们虽然没琢磨明白,手却巧,用孟初让望兰从库房里拿出来的白羊绒,看了半个时辰她用竹签勾线便做了个大差不差。
等“白熊耳朵”缝到连体白绒衣裳的帽子上,给满年换好,屁股上还加了个球尾巴,孟初是看一眼笑一下。
“可惜还不会爬,不然多有意思,真跟小熊一样。”
赵祈进屋时,顺手把回廊处盯着无患子树枝上,那些叽叽喳喳麻雀的虎子给抱怀里了,等进了屋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地毯上趴着的一团雪白。
他倒是没往熊上面想,只是一愣,“内务府养出什么犬送来了?”
孟初手里还捧着牛乳子,这下是喝不下去了,她憋着笑,“你儿子。”
赵祈是知道孟初背地里爱抱着虎子,对满年说是哥哥的,当下就叹了气,没想到地毯上那团雪白好不容易翻了个身,露出脸来,还真是他儿子。
“……”她可真是越活越小了。
怡兰和香兰有眼色,立马便退下了。
等放下虎子,进里间换了身常服,他便把满年抱在怀里,一开始还皱着眉看略显粗糙的针脚,等满年戴着小熊帽子歪了歪头,对他吐个泡泡,赵祈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怎么想着这样做?”虽说促狭,但连体衣裳不漏风,年节时进宫穿这个正好,只是外面要套个棉衣。
孟初又把另外几张纸给他看,“还有兔子老虎的,趁冬日给满年做了穿,天暖这个就不透气了。”她还把屁股那边注释上了要开个口,平时系上带子,换尿布什么也方便。
“只是手艺糙了些,这些就让针线房做。”
她是看不出好好一件衣裳,赵祈是怎么能看出手艺的,只能是从小好东西看得多了。
“殿下真是慧眼如炬。”
赵祈把满年放到她怀里,伸出手点了点她鼻尖,栖栖在心里肯定没说他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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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孟止那趟离家出走,孟武氏便让人去请孟老夫人来京,可老人家愣是没松口,把话反着说,“树挪活人挪死。”
直接堵得孟武氏半个月不顺心,孟知少从道观回来就被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您可算是回来了,再待久些,都要成仙去了罢。”
孟知少是从来不会辩解自己去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只是扶着她到梳妆桌前坐好,从怀中掏出一支檀木簪子,“此簪乃余年亲手所刻,可惜难配夫人美貌万一。”
旁边陶姑姑就眼睁睁看着她家夫人,将簪子带在发髻上,什么气都没有了,那说到底不就是个木头做的,老爷尽会糊弄人!
他又拿出一荷包银锭子,“这是这半年来未用完的月钱,夫人用这去选个喜欢的。”
“……这木簪子也挺好。”
等孟武氏好不容易把孟老夫人的事放着不想,突然那边又传来信,今年年节,老夫人要到京都。
孟初把她娘的信来回翻了几遍,竟然都没从字里看出别的意思。
此时孟老夫人已经到孟家了,她娘只是说看她祖母身体挺好,连乡下养的鸡都抱来了。
孟初还真是有两年不曾见过她祖母,便让人抬着轿子去接,想想老夫人作风,特意说了,不许带活物进府。
孟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善亲王府门前下来,先是眯着眼睛瞅牌匾瞅了半天。
轿夫不解,“老夫人这是?”
她砸吧下嘴,“怕你们把我卖了,又或者来个假的骗银子。”
哪有人胆子那么大,连善亲王府都敢作假,“老夫人说话真风趣。”
孟老夫人横他一眼,“把我的话当笑话听?”
轿夫瞬间一身冷汗,吓得都要跪下请罪了,香兰刚好赶到,“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孟老夫人又冲轿夫一笑,拿几个铜板给他,“老婆子话多,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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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初站屋门口等着人,一看到身影便迎上去,“祖母!”
孟老夫人不着急闲话,先拉她的手进了屋子,冲怡兰努了努嘴,“这位姑娘,你先出去,我们祖孙两说些家事,不方便听。”
怡兰看孟初默许,便行了礼退到屋外守着。
“祖母近来可好?”
孟老夫人是一点也不见外,脱鞋上了小榻,把腿盘着,“这话得问你娘,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我日子好不好过,还不是她的盘算。”
这话可就诛心了,虽然孟初一向知道祖母说话不好听,但也不能太过分寸,万一传到别人耳朵里,她娘都得被戳脊梁骨。
见她脸色不好,孟老夫人立刻转了话茬,“你弟弟在我跟前那么些年没出过事,一到京都就闹这闹那,可见是此地不旺他。”
孟初不接她这句,事没说清楚哪里就能糊弄过去。
“祖母,孙女不是只偏我娘,你也是我的骨肉血亲,可在子前说母,已经是不妥,更何况将我娘说成不孝之人,孙女敢问,我娘有何事亏待了你?若真有,必给你做主。”
孟老夫人是一点都不怕她恼,还高兴呢,“好啊好啊,当了亲王侧妃就该是这样,你架子有了,人家才能举你。”
早听闻孟老夫人年轻时被人说是滚刀肉,没想到还真软硬不吃。
孟初就只好又拉了拉她衣袖,“祖母,便是看在孙女和阿弟的面子上,你且在嘴上容我娘三分吧。”想让她祖母彻底宽容,恐怕这辈子都没可能。
孟老夫人被缠的没办法,“你娘当年可是要夺我的心肝,我现在说她几句,你倒埋怨起我来了。”
这都哪跟哪啊。
看孟初样子是真不知情,孟老夫人就把那些陈年往事都拿出来说一遍了,原来是当年孟武氏在婚前劝过孟知少,许了不少金银,让他入赘到武家,后来知道赘婿官途不顺,又转念想让孟知少去武家那边当官。
孟初听完,对她娘是更添敬意,但又疑惑,“祖母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娘总不至于在大街上说这事,更不可能是她爹说出去。
孟老夫人难得脸上有点心虚。
第69章 岂有逼迫未亡人欢颜之举 一直是咱们家……
孟初许多猜测一闪而过, 都没有孟老夫人接下来的话让她震惊。
孟老夫人先是顾左右而言他,“去年你娘给的银子,你也是知道的, 我跟你娘说是你祖父留的, 其实是骗她。”就那个天杀的老狗,指望他能留点银子,除非是挖到座金山银山。
“你爹娘成婚前,约在云起酒楼小谈, 那酒楼其实是咱们家的。”当时她就在隔壁那间房听着。
孟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起酒楼虽然不算多辉煌华贵, 但在京都开的年岁却久, 起码她爹有记忆以来, 就有这家酒楼了。
“咱们家的?一直是咱们家的?”
虽说靠着孟知少的微薄俸禄,和孟武氏的勤勤恳恳操持铺面, 孟家在石庆巷子里, 一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也有艰难的时候。
有一年深冬,西咸的炭不知为何,运来的比往年少一半。京都炭价疯涨,甚至不少人去京郊砍树枝烧了取暖, 还引起几处走水。
孟武氏为了府内能将那个年好好过了, 甚至动用了一直存在银庄的铺子买货钱。
孟初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祖母你真能藏。”京都耳朵眼睛那么多, 孟知少在朝中做官,定然也是免不了被人探查一番,偏偏那么多年没事发, 恐怕连那云起酒楼的掌柜,都不知道是孟老夫人的。
孟老夫人想想也有几分得意,她这一辈子真称得上做了个大事的,就是将孟太爷留下的产业风风火火做到了如今。
“那祖母怎么在乡下还……”
“哎,那银子再多也不能像你娘似的,闷着头花啊。”哪怕刚答应孟初嘴上容孟武氏一些,但多年来的习惯却不是一时半刻改得掉的。
临走时,孟老夫人去抱了抱满年,直说和孟止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孟初怎么看怎么觉得和赵祈像,只哄她说的确如此。
等人走后,怡兰去将小榻上的冬瓜银边靠枕扶正,却翻出了厚厚一叠银票。
“主子……”
孟初拿到手也是一怔,随后也是无奈,孟老夫人对她自小就没亏待过,再思及她娘和孟老夫人的恩怨,直接写了封信给孟知少。
爹,别拜天尊了,先瞧瞧亲娘和夫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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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东方家,皇上显然是网开一面,除了押进诏狱,身上有罪名的,其实东方家族人都只是交了笔廉银就被抬手放过了。
再瞧瞧被诛了满门的齐原郡张家,不少人心中揣测,没准过个四五年,东方家就又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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