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沉?还是忠吉?
不是啊,一点都不像啊。
这火起得实在太过突然,就在人什么都察觉不到之时,火光突然就蹿出了院子。
李挽朝被吓到了,却还一个劲地砸门,想要把门上挂着锁砸烂,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一直唤着,“阿沉,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蓝寻白想把她拖远些,“阿姐,冷静些!起火了!你离远些啊!”
蓝寻白马上让知霞还有自己的小厮去外面找人来救火,温沉这院子偏僻,旁边也都没什么人在,只能去外边搬救兵来。
蓝寻白想要让李挽朝冷静一些,可是这样的状况下,她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温沉的院子突然起了火,万一他人还在里面,那怎么办呢?!
李挽朝不肯,她语无伦次道:“不行啊,这火这么大,不被烧死,也要呛死啊!”
李挽朝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蓝寻白怎么也摁不住她,他道:“那里面火这么大,除了等还能怎么办啊。”
“等人来了,这里也早烧干净了啊!”
方才还好好的光景,没有任何起火的迹象,怎么就一回头,说一句话的功夫,就突然烧了这样的火起来?
火烧得越来越厉害,李挽朝的泪也流得越来越厉害,她捡了一边地上的石头去砸门锁,用力砸了几下,门锁终于断开了。
蓝寻白眼看她就要往里面奔,眼疾手快,一把就把人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啊,现在进去,还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
那能怎么办?那还能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火烧死人吗?
火烧得很旺,很快就蔓到了门口这处,蓝寻白半抱着李挽朝往旁边退去,不然一会恐怕就要被殃及了。
恰在此时,亥时的烟花在天边绽放,火树银花和小院的漫天火光相互映衬,夜晚醒如白昼。
小院地处偏僻,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火都要烧得差不多干净的时候,知霞他们终于带着救火的人来了。
救兵扑灭了仅存的火,里面只剩下了一片废墟狼藉。
李挽朝踉踉跄跄走进了里面,黑烟浓厚,呛人口鼻,她被呛得直咳嗽。
她第一次来这院子,也不知哪里会是温沉的屋子,只往里面一个一个找过去,她祈求,千万不要看到温沉的尸体啊。
她找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最后在一处临近中间的屋中,看到两句已经发黑的尸体,她忍不住尖叫颤抖,差点就跌倒在地。
蓝寻白马上过来扶住了她,捂住了她的眼睛,“阿姐,别看了。”
救火的人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他们今夜巡逻,正好碰到了求救的知霞两人,马上带着水赶来了这处。
见到这幅场景,他们约莫能猜出这女子和屋子里头两人的关系匪浅,为首的那人叹了口气,公事公办宽慰了两句,“节哀,天灾人祸,始料不及,看这样子,恐怕是他们失手打翻了烛台,酿成了这遭火灾。前些年间,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那户人家还倒霉一些,正碰上夜里,一家的人都没逃出去......”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李挽朝就突然尖声道:“怎么会是打翻烛台呢?!我们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就是说了一两句话的功夫,这就成这样了,定然是被人浇了油,不然根本就烧不起来的。我的夫君他也根本就不是那样鲁莽的性子,他不可能会打翻烛台的!”
李挽朝又想起了那个在门缝中窥到的人,他既不是温沉,也不是忠吉,他会是谁?而为什么这么大的火,为什么那个人却能没了踪影?
这其间若说没什么,她是不信的。
李挽朝见那个官兵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了几分不耐,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她抓着蓝寻白的袖子道:“小白,我方才看到里面有人走过去,真的!我没撒谎,一定不会是失手打翻烛台那样简单的。”
蓝寻白现在也只能安慰她,“阿姐,你先别激动......”
官兵们进去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只当李挽朝是受不了打击,开始说了胡话,他们问道:“里面这人叫什么名字,何许人也,我们要做记录。”
蓝寻白一边安抚着李挽朝一边回了他们的话,“姓温名沉,川溪布政使司恩文府温家村人,这次上京是为了秋闱,里头死的另外一个人是他身边的贴身小厮。”
兵马司的人救了此地的火后,将这桩事情最后归结于温沉他们失手打翻烛台。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这种事情他们见多了,这年头出意外死掉的人还少吗。
李挽朝看着那两具被烧得黢黑的焦尸,连认都不敢认。
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之处,突起的大火,还有一个消失无踪的男子,再说了,起了大火,为何里面又没有一丝声响呢,难道温沉和忠吉都成了哑巴不成,为什么又不求救呢......?
真的很古怪啊。
李挽朝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她对蓝寻白说,“小白,这事你先别管了,你过几日就要去贡院了,现在天已经黑了,你先安顿下来吧。”
蓝寻白哪里敢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他摇头,“不要......阿姐,我本来就没多少成算,就来走个过场而已的,反正考也考不上。”
他真不在意这次考试,不然也不会这个点才来京城的。
李挽朝不想耽误他,硬了语气,“你回去先,我可以处理好的,考完了试我再寻你。”
蓝寻白还是不大乐意走,他是真放心不下她,他道:“阿姐,就陪你一个晚上,天黑成这样了,我真不能走。”
蓝寻白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和李挽朝一起处理完了这处的事后,已经快到了第二天凌晨。
期间,外面仍旧是一片欢声笑语,他们这处废墟之中,却恍若另一个世界。
*
翌日,天边亮出了鱼肚白。
东宫之中。
放火烧了那间小院的人,此刻正和忠吉回禀昨夜发生的事。
按照忠吉的计划是,让温沉死于火患之中,到时候再丢两具和他们身形相似的尸体进去,这样,即便到时候他们的死讯传到了李家、李挽朝的耳中,她再赶赴京城,应当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他不是没有想过,干脆让温沉死在上京途中,可又怕她不依不饶寻来京城,到时候怕也非要讨个说法回去,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收场。通过忠吉从前在恩文府的日子来看,这李挽朝生性多少带着些执拗,若不叫她见到尸体,怕是疑窦横生,只有亲眼叫她见到了尸体,恐怕才能死心。
想来想去,死于火灾最是方便。
尸体有了,也能不叫她认出相貌。
只是怎么没有想到,这李挽朝竟然提前入京了。
前些时日李挽朝收到的信,都是忠吉仿照温沉的口吻自己写的,他并不记得,李挽朝回的那些信中她有提及要来京城的打算。
忠吉就觉李挽朝不老实,就怕她会偷摸跑来京城,没想到竟真来了。
也好在早些叫人盯着了,让他们能有准备,不然李挽朝去了那间院子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也不知该如何做想。
现在,也总不能再让日理万机的太子出来去和李挽朝演那恩爱夫妻的戏码吧。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人搬了两具尸体去院子,一把火烧了干净算了。
李挽朝看到了尸体又还能不信吗?
不信也没其他的办法。
她一个弱质女流,在京城中,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只能领着温沉的尸体回去安葬作罢。
忠吉对那个手下道:“两具尸体可烧得辨不出模样了吧?”
那个手下点了点头,“放心吧,浇了不少的油。只是......打算放火的时候,刚好他们就过来了。”
李挽朝来的太突然了,这事猝然被提了上来,他们先行搬完尸体,浇完油后,这人就来了,那能怎么办,没办法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把火烧了。
忠吉听到这话后,有几分急了,“那岂不是叫人发现破绽了?”
“应当是惹她起疑心了,昨个儿我躲在暗处,还听到她和兵马司巡防的人争辩呢,说这事有蹊跷。”
忠吉一个头两个大,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怪罪也没用,再说,也确实是来不及。
他道:“也罢,其他的物证你没露下吧?”
“那且放心,我手脚干净的,不会有差错。”
忠吉松了口气,“手脚干净就没甚大事,没有物证的话,她就算是闹去兵马司和府衙,也都没用,她碰了壁,应当也就能死心了的。”
事情就是这样显而易见,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李挽朝再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温沉已经死了,尸体就在眼前,她不信也得信啊。
忠吉道:“这件事情你盯一下,有情况就禀告给我。”
*
果然如忠吉所言,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李挽朝就算是再觉蹊跷也没办法。
她跑了京城的衙门,跑去了兵马司报案,她说那日的事情分明不是失手打翻烛台那么简单,可是,他们都说她在说胡话。
那些办事的衙门都已经快眼熟了李挽朝,都知道她有个中了小三元的丈夫,死在了中秋的那场火灾中。
所有人都说她是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他们说她接受不了温沉的死,所以脑海里面凭空想出来了个纵火的人,后来,就连知霞也这样说,蓝寻白也这样说。
他们说的多了,李挽朝也开始怀疑,那天自己难道真的出现幻觉了?
不,可是不可能。
火在顷刻之间就烧得这样大,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为什么这样,他们也不肯去立案?
李挽朝闹了三天,府衙不成,就去兵马司。
她坚信温沉是被人害死的。
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相信。
她甚至还给那些人塞过钱,但他们哪里敢收,收了钱就要帮她去查案,偏生一点线索都没有,怕惹上事,只轰她走人。
李挽朝后来去得多了,被人嫌烦,就连衙门的门都进不去了。
他们不管她的事,李挽朝就不认领尸体,让温沉的尸体一直放在官府中,后来,他们说再不领回去,就把尸体丢去漏泽园,李挽朝最后连无赖也耍不了了。
她一个人在京城,四处碰壁,一个女子,做这些讨人嫌的事,就为了找出温沉那场火灾的真相。
李挽朝和知霞宿在一间客栈中,蓝寻白现下已经在贡院里头参加秋闱了。
李挽朝今日又去府衙闹了一通,最后被他们勒令,若是再无理取闹,就以扰乱治安关进大牢。
两人回去了客栈,知霞劝她,“小姐,入土为安,先把姑爷葬了吧,带回家去。衙门里头的人恐怕都已经认识了我们,再去,怕真要抓起来了。”
京城这边是一点出路都没有了,她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知霞提起回家,李挽朝忽然想到了李观,他好歹也是个四品的官,若是他能出面呢,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一些。
李挽朝有了法子,去用冷水浸了把脸,她决定道:“我们回恩文府,我去求爹。”
这几日她为着温沉的事情奔来走去,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疲惫,许是哭得厉害,眼眶一直都是红红的。
知霞看得快心疼死了,想劝她不要再为温沉的事情费心了,她道:“小姐,姑爷去了就去了吧......人死灯灭,便是真被人害了,可姑爷也回不来了啊。”
“不行的,不行的啊,知霞。他没爹没娘的,就只有我了,我不给他讨公道,就没人给他讨公道了啊。”
李挽朝没有再说,和知霞收拾了行礼就打算往恩文府赶回去。
*
忠吉知道了李挽朝离京的消息,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离开了,估摸着也是走投无路了,再待下去也没用,便也只好归家了。
李挽朝和温沉的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就告一段落了。
忠吉听说了李挽朝做的事情之后,也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感,他在踟蹰要不要去和齐扶锦禀告这些,但又想起齐扶锦上回的话,最后还是歇了嘴。
就在这样想着之时,喜萍来找了他。
“忠吉哥,殿下近来头疾犯得厉害,要不请太医来看看?”
“犯头疾了?”
一回京城就犯头疾,从前他在恩文府的时候倒也没见疼得这样厉害。
喜萍蔫了吧唧的叹气,“是啊,我看殿下最近老是揉额穴,应当是头疼了。殿下他......是不是心里面还难受啊。”
齐扶锦一个脑袋上有不少的毛病,都是因为那桩旧事引起的,现下回了京城,想起了往事,心里头不舒服,脑袋自然也就跟着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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