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寻白也不敢去问李挽朝,去问她那日有没有见到皇帝,有没有如愿还温沉清白......
因为她不提,所以他便不问。
她看着并不是想说那些事。
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他都不会再说了。
蓝寻白听她不回恩文府也只道:“挺好的,不回去,也挺好的。”
他的视线低垂,落在眼前的石桌上。
口中说是挺好的,可是声音听着有些闷。
李挽朝不喜欢恩文府那个地方,可是他的家却在那里,爹娘、哥哥......都在那里。
多糟糕的事啊。
蓝寻白甚至有那么些懊恼,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准备这次的秋闱,若是能考上的话,也不用回家去了。
他这人,运气是挺不错的,可是再好的运气也跨不过秋闱的门槛。
秋闱这东西,考到五十岁都没中的,大有人在,他就是有顶天的气运也没用。
蓝寻白问她,“那阿姐往后是要留在杨家吗?”
留在杨家吗。
说实话,李挽朝也不知道
她还在想着怎么回答之时,抬眼就瞥到了门口的杨无思走过,屁股后面还跟着一条小白狗。
她听知霞说,这些天,姨母的小女儿总是会路过这处,她都撞到好多回了。
小姑娘穿得花花绿绿的,头上梳双螺髻,看这样子应当是在遛狗。
杨无思往里面探头探脑去看,结果就和李挽朝的视线撞到了一处。
她没想到今日她竟坐在院子里面。
被表姐扫了一眼,她隐约生出一种偷窥被发现的羞恼,面上迅速烧红了起来。
她喊了一声“小乖”,转头就要带着它走。
可却不想,狗直接撒腿跑进了敞开的院子里面。
杨无思在院门口气得脸都红了,可仍不愿意进门去,别别扭扭的。
她喊道:“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就不要你了,自己待在这吧。”
怎么连狗都要往她这里跑。
小乖进了门,跑到了李挽朝的脚边趴下,仍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这臭狗......果然是不听话。
枉她日日遛它,它就这样欺负她。
不听话的狗东西,愿意待这就待这,她不要它了。
说罢,愤然转身,毫不留恋撒腿就要离开。
“小思。”
李挽朝的声音喊住了她,杨无思顿了步。
“要不进来坐坐?”
杨无思转回身去,看了眼李挽朝,又看了眼正在被蓝寻白逗弄的小乖。
蓝寻白看着没轻没重的,傻呵呵的,说不准会弄疼了她的狗,她要看着他一些。
她进了李挽朝的院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一开始被李挽朝看着,心中还有几分促狭,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她家的院子,她想来就来,凭什么不能来。
她一屁股往圆凳上坐,绷着脸在一边不说话。
蓝寻白蹲在李挽朝脚边,瞥了眼杨无思。
心中纳罕,这小姑娘气性这么大,怎么一大早上就挂脸,跟一只狗置什么气,莫名其妙。
他没敢再逗狗,怕惹恼了她,她要迁怒李挽朝。
他起身,站去了李挽朝的身后,对杨无思道:“我可没怎么着它,就摸了两下,你要带它走,就走吧。还有......可是它自己跑进来的,我们可没招它。”
他这话一出,杨无思的脸鼓得更厉害了一些,两个脚够不到地,坐在凳子上晃荡了起来,“我家的院子,我想来就来,我想走就走。”
他想她走,她偏不走。
蓝寻白也来劲了,他最不怕别人和他吵,尤其是这样没礼貌的孩子。
他还想着开口,就被李挽朝扯住了袖子,她向他摇头,示意他莫要和小孩起争执。
蓝寻白噤了声,没再吭声。
将好知霞从院子外边回来,她去外边买早膳去了,是京城开着的一家糕点铺,那家糕点是老字号,先前杨期朗从国子监里面归家的时候,给李挽朝带的。知霞吃过后,也觉着好吃,便想着哪天用早膳的时候,再去买一回。
杨期明和杨期朗两人十八,今年也参加了秋闱。
听杨絮说,杨期明打小就比杨期朗聪明一些,果不其然,这回秋闱,杨期明竟一举中第,杨期朗没考上,就老实回去国子监里头读书了。
知霞高高兴兴出门,排了许久的队买回了糕点,她进门后,没想到杨无思和蓝寻白也在。
她把两份糕点全放到了桌上,也没多拿,就退去了一旁。
李挽朝喊住了她,她知她嘴馋,上回吃过一次就一直想到现在。
“你自己都还没吃,跑了这么久,肚子都还空着。”
知霞看了眼蓝寻白和杨无思,他们都在,哪里轮得到她吃。
蓝寻白道:“我不喜欢吃甜食,再说了,我用过早膳了。”
而一旁的杨无思根本就没看这边,脸圆鼓鼓的,瞧着是在生气。
知霞也没再说什么,拿过糕点就退了下去。
知霞一共买了两份,李挽朝打开了另外一份,用布包着,拿了一块递给杨无思。
杨无思余光注意到了李挽朝的动作,不过并没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
李挽朝道:“听你二哥说,你很喜欢城南牙道旁开着的那家糕点铺,你早上遛了狗,走了一圈,肚子也饿了吧。”
那时杨期朗拿糕点来的时候和她说,杨无思就喜欢吃那家老字号,每次吃都能一个人吃掉一包。他开玩笑说,她那么小个人,肚子也不晓得怎生得那般大,能装得下这么多货。
而且现下都到了巳时,她该是饿了。
果不其然,杨无思紧紧绷着的小脸有一丝松动,李挽朝见此,把糕点递到了她的面前,她道:“我是你姐,你和我客气什么。”
杨无思终于肯转回了脸,正眼瞧人,她扭捏着伸手去接糕点。
李挽朝道:“早上是不是东摸西摸了,手脏,用布拿着吃。”
杨无思听后,愣了愣,而后闷闷地“哦”了一声。
杨无思愿意待在这,又不愿意说话,那他们也不去招她,由着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吃糕点。
蓝寻白道:“那阿姐,我过几日就走了,听闻今年年底有拔贡,我努力些,明年开春就能回来了。”
地方府学,州学每隔几年就会有一场拔贡,地方选举出优秀的生员,将来通过布政使司上的测试,就能去往国子监读书。
蓝寻白想着,反正他三年后还是要参加秋闱的,若是能来国子监读书,那是最好,家里头的父亲母亲也不会说些什么。
这样就能留在京城了。
李挽朝道:“你放心回去吧,姨母还有外祖父,外祖母都很好,就算往后不留在杨家,京城辽阔,六合之大,总有去处的,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好好读书,别操心我的事。”
蓝寻白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她总是让他别担心她,他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还不能操心她了。
他叹了口气,“阿姐,把我当个大人吧。”
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母亲的话喊她“阿姐”。这两个字就像是一种禁锢,说出口就像是带着什么禁忌一样,让李挽朝彻彻底底把他当成弟弟了。
可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好像已经有些晚了。
他在懊恼之时,杨无思放下了糕点,她提溜着小眼,看着李挽朝问,“你想要走吗?离开杨家?”
杨无思不喜欢这个抢走她疼爱的表姐,可是,她听到她说要走,她又好像有些不开心。
杨无思问她,“你为什么要走,他们对你不好吗。他们对你真的很好,当初听说你来了京城的时候,祖母高兴地晚上都睡不着觉,祖父都和国子监告了假,娘还给爹写信,让他回家的时候记得带些好东西给你。姨父对你很好吗,比娘他们对你还要好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走。
难道李观比他们对李挽朝还要好一些吗。
李挽朝视线移向了她,她听到她的稚嫩童声,恍惚了片刻,清晨的日光,照得她眼睛酸酸的。
她从杨无思的口中听完了这些话后,发现自己还挺自私的。
她问杨无思,“那你想姐留在这吗。”
杨无思看了看手上的糕点,想了想后,还是点了点头,“想。”
“那我不走了。”
第25章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晚些时候, 天色将晚,杨无思在外面玩累了,终于回院子里去了。
她父亲在外面跑商, 她这些日子就和杨絮睡在一起。
小乖在院子里头跑了起来, 杨无思一人回了屋,杨絮瞥了她一眼, 喊她过来净手用饭。
杨无思在那净手,听到杨絮问她, “今日去找你表姐了?”
杨无思每天遛狗遛到了李挽朝的院子前面, 她不是不知道。
“嗯。”
“你可有闹她?”
杨无思摇头。
杨絮松了口气,把她从水里面拿出来的手擦了干净, 她一边给她擦手一边道:“她是你姐姐,也会对你好的, 她来了, 我们疼她,也不会少了疼你。你表姐在李家过得不好, 我们不想她回去,所以,你不要闹她不痛快, 知道了吗。”
和小孩子说话, 最忌讳猜来猜去, 倒不如直接敞开了说。
她怕杨无思多想, 才多说了这些。
也怕他们对李挽朝好, 杨无思要不乐意,去欺负她。
“我知道。”杨无思道:“今日我去找表姐,我说不想叫她走,然后她就说往后愿意留在杨家了。”
她说这话时, 还昂首挺胸,看着颇有些骄傲。
杨絮听到以后,手上动作顿了顿,她有些不信,问道 :“你没撒谎?”
“自然是真的,我骗娘,娘难道会给我糖吃吗。”
她没事闲得慌撒谎去做什么。
杨絮高兴地揽着她亲了一口,夸她道:“真棒啊,好孩子。”
往李挽朝那里跑了一趟,就给她的心说定下来了。
前些日子秋闱成绩出来了,她就怕李挽朝跟着蓝寻白回了恩文府去,她也没敢开口去问,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留下。毕竟女儿回去找爹,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也没能找好说辞留下她。
既然李挽朝答应了杨无思,那应当就不会作谎。
果不其然,等用过晚膳后,李挽朝来找了一趟杨絮。
两人坐在屋中说话。
杨絮试探地去问李挽朝,“听小思今日从你那里回来后,她说你不和寻白回恩文府啦?”
李挽朝应道:“嗯,不回去了。”
事到如今,李挽朝也不想隐瞒了,她道:“姨母,我和爹闹掰了,我不回去了。”
闹掰了?!
杨絮闻此,心中大喜过望,差点憋不住就笑出声来了,可听到这话,不该笑才是,所以她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头。
她轻咳了两声,压了情绪下来,问她,“怎么就闹红了脸呢?”
李挽朝自是没敢去说温沉之事,她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好在杨絮看出她的窘迫,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她抚了抚她的脸,道:“小朝,受苦了,我们向前看,以后的路长着呢。”
她就恨当初没有缠着姐姐,让她嫁给了李观,恨当初就那样让她离开了京城,以至于身边无人可依。
她死了,受苦受难而死,她的女儿,也因此而不安生。
杨絮道:“若早知如此,当初你不愿意和我来京城时,我等你睡死了,抱也要抱走。”
确实是杨絮能做出来的事。
李挽朝脑海中过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道:“那我一定乖乖的被姨母抱走,不吵也不闹。”
之后,蓝寻白独自一人回了恩文府,李挽朝留在了京城,住在了杨家,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个消息后来传到了齐扶锦的耳中。
和他想的一样,她果然不会回恩文府。
她的外祖父在国子监教书,任了几十年的司业,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听忠吉调查来说,杨家家风淳朴,大女儿嫁去了恩文府,二女儿的丈夫是入赘来的,当初中了秀才后,却没继续读下去,跑去做了商人。
李挽朝和李观决裂,李家自然不会再回,如今自然而然会留在外祖家。
齐扶锦坐在桌案前,不自觉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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