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都只剩下了丢脸。
李挽朝坐在马背上,杨期明慢慢地跟在她的身侧,他们自从那个问题之后,就陷入诡异的沉寂。杨期明挠了挠头,想去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可却在这时忽有一人骑马疾驰而过,那马极快,从李挽朝身旁擦了过去,刚好就惊了她身下的白马。
杨期明马上意识到了不对,暗道“不好”,想要钳制住那受惊的白马,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待他抓到马缰之前,白马已经载着李挽朝撒腿奔走。
第30章
上心一些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声冷汗, 李挽朝若失足摔下马怕只怕马上就会被马踩践,她那身板,挨上一脚怕要吐出血来。
他马上冲着李挽朝喊道:“冷静些!表妹!冷静!抓紧缰绳, 不要松手!”
李挽朝被这变故惊得一时没了动作, 只能死死地俯身抱住狂奔的白马,杨期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身后传入了耳中。
她呼吸急促, 魂魄出走,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反应伸手扯住缰绳, 马跑出太远, 杨期明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她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只能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附耳在白马旁说些什么,试图去安慰受惊的马, 然而根本没用, 马根本就听不懂人话,它始终是冷静不下来。
李挽朝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脱力, 抓不住缰绳了,可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姑娘!把手给我。”
李挽朝听到声音, 侧头去看, 只见一身穿玄色骑装, 玉冠束发的男子, 正朝她伸手。
她已经有些脱力,这马也不知会疯到何时,怕摔下马,毫不犹豫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手。
玄衣男子伸手用力将人一拉, 就把李挽朝拉到了他的身前坐定,坐稳了之后,他用力转了下缰绳,掉了个头就带着她回了杨家人身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李挽朝只感觉到自己伸了个手,而后就被他带下了马,待翻回神来,脚就已经沾了地,仍旧止不住打颤。
杨家兄弟赶忙上前,扯着李挽朝左右看了下,见她没出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杨无思见她吓得面色惨白,凑上前问道:“表姐,没事吧......”
方才实在惊险,李挽朝直到现在都还没缓回神来,她的手半撑在杨无思的肩上,才堪堪站稳,她强行扯起了个笑,回了他们的话,道:“无妨,没甚大碍。”
她又看向那个俊美男子,朝他真切道谢,“方才多谢公子相救。”
若刚才不是他,只怕她少不得要挨几脚马的踹。
杨期明也看向那男子,道:“公子救命之恩,实难相报,不知是哪家公子,改日我们兄妹定当登门道谢。”
沈舟裴站在他的黑马旁,马匹高大健硕,黑色鬃毛似乎在光下反着光,他不曾说出自己是哪家人,只是回了个和善的笑,“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方才,我好像看到是有个人惊了姑娘的马,才致那匹本温顺的马忽然发了狂......”
他话音方落之时,就闻一阵马蹄声传来,只是很快,蹄声渐歇,那骑马的人停下在了他们面前。
说曹操,曹操到。
方才纵马的人正是这人。
林影霜居高临下仰视着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面色惨白的李挽朝是被她的马惊到的人。
她端坐马背,俯视着她,淡淡丢下一句道:“不好意思啊,方才没注意。”
就只轻飘飘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说罢,掉头就想要离开。
杨期朗性子急,快叫这人气笑了。
有这样的人吗?差点害人受了伤,结果她倒好,不管不顾,末了骑着马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
不好意思?他看她是太好意思了。
杨期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俊美男子就先轻笑出了声,他看着林影霜转身离开的背影,讥道:“林小姐方才可是差点害死了人呢,就这样一句不好意思吗?首辅大人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李挽朝听到这话,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林影霜,眉头拧得更紧。
男子这话带着十足的火药味,李挽朝觉得马上就要被卷入一场纷争之中。
果不其然,林影霜回头,看向了玄衣男子,她不屑冷笑,道:“沈舟裴,你有劲没劲啊,想挤兑我直说,也弄不着来这么一出英雄救美拿我作筏子。再说了,这是马场,不是给你们散步的后园,不会骑马,来这闲话了?”
林影霜这人,没理也能给自己占出个三分来。
再说,她本也不觉自己有错。
她在马场骑马,能有什么错。
沈舟裴早就料到林影霜会这样说,无奈地向李挽朝摊了摊手,似在说:碰到这么个土霸王,我也没办法,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李挽朝看出这叫沈舟裴的公子和那首辅家的小姐不对付,弄这么一出,怕是想要拿他们做枪使。
她不中套,刚想开口说算了,可杨期朗却再也忍不住,开了口,“有你这样的人吗?差点害了人不说,现下还倒打一耙,怎地,你是生下来就会骑马,上了马场就能跑能跳,就你能骑,旁人学也学不得?”
就算她是首辅家的小姐,也不带这样蛮横霸道的。
林影霜早就说,这秋猎莫名奇妙的让六品官员也进来参加,就是麻烦。
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没什么见识就算了,马不会骑,人也没点眼力见,竟还真想要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
林影霜看了眼李挽朝,呵笑了一声,“我能说句‘不好意思’,好生受着就是,还想我下来磕头不成?差不多就行了,别给脸不要。”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的杨期朗,意味不明笑了一声,“记住你喽。”
说罢,也没有继续留在这的意思。
她不管不顾扭头就走,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
杨期朗气得骂了她几句,后来还是李挽朝扯住了他。
“表哥,别气了,没事的,我这不是没伤着吗。”
李挽朝缓了一会以后,虽面色看上去仍旧不大好,可较方才相比,也已经缓回了神来,至少也不会再站不稳了。
她对着沈舟裴再次道了谢,只是相较于方才的真心实意,这回就带了些许的客套,她道:“还是多谢沈公子方才能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出了这样的事,也没甚心情玩下去了,便先和家中兄长、表妹先行回去了,公子请便。”
沈舟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敷衍之意。
说什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的,到时候转头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怕她是已经猜出他方才心中所想。
他看向李挽朝的眼中带了些许玩味,看着又笨又弱的,脑子倒是转得快。
不过,他也没再开口留人,放人离开。
*
齐溪梦自从让人打听了李挽朝的消息后,马上就知道她是杨家府上的表小姐,是杨司业的外孙女。
李挽朝先前不在京城,好像是近些时日才来的京城。
齐溪梦从小到大,话本子没少看,东想西想,看那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疑心他失踪的那一段时日或许是和她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不过她也没敢去问齐扶锦,怕挨了他的教训。
将好马场发生的事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头。
她听闻那里出了一桩事故,是林影霜骑马的时候惊到了别人的马,差点就害人失足落马,后来刚好被沈家的四公子出手相救,才躲了一遭。
本来齐溪梦只是把这事当做一桩八卦来听,后来随口问了一句,那被林影霜害了的姑娘是谁,听人说是国子监司业家的姑娘后,她马上从榻上蹿了起来。
她直奔向太子营帐。
到营帐门口,看守的人进去传了话后,就有人迎了她进门。
齐扶锦坐在桌案前,喜萍正站在一旁为他研磨。
齐溪梦看他这样,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在忙些政务。
从小到大,齐溪梦就没见齐扶锦怎么闲过。
小的时候是读各种各样的书,长大了就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事好忙。
齐扶锦见到是齐溪梦进来,连眼睛都没有抬起过,出声问道:“过来做甚?”
齐溪梦还有正事要做,暂不去计较他的冷漠,她自顾自给自己寻了个位置坐去,漫不经心说道:“皇兄,你可知道今日马场出了事?”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随口问道:“什么事?”
齐溪梦不紧不慢说起了马场上发生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林影霜骑马的时候差点害了人。那被她坑害的人说来我也眼熟,就是上回我和表姐去东宫寻你时,见到的那个姑娘。不过李小姐运气好,碰上表哥了,表哥顺手给她救下了。”
齐扶锦终于有反应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向齐溪梦,那双眼中瞧着仍旧没甚情绪,“林影霜怎么她了?”
齐溪梦见齐扶锦这般反应,心跳得厉害了些。从前的时候,父皇总说她笨,她哪里笨了?!她太聪明了好吗。
还不曾见齐扶锦对哪个女子上过心,现下好不容易是叫她寻见了端倪。
齐溪梦本就不喜欢林影霜,把这事拿去添油加醋地在齐扶锦面前说,“听人说好像是那李姑娘和自家的表哥在马场学骑马,林影霜骑着马跑过,刚好就惊着了她的马。那马发了疯,载着李姑娘狂奔,可吓唬人了呢,刚好表哥也在那里,就把李姑娘救了下来。”
齐扶锦听到这里,眉心不知是什么时候拧成了一团,“哪个表哥?”
“还能是哪个啊,沈舟裴呗,刚好就拿这件事冲着林影霜发难,谁知林影霜什么也不顾,讥了他们几句,扭头就走了。”齐溪梦瘪了瘪嘴,颇为嫌弃,“林家人就这样,自己家里起业晚,谍谱往上数几代就是屠户出生。越没什么越在意什么,成日就瞧不起这瞧不起那。”
齐扶锦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眸中的情绪还是泄露出了些许,深沉黑墨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也不用想,李挽朝胆子小,这次肯定又被吓着了。
齐溪梦见齐扶锦如此,就像是抓到了他的什么把柄,心中痛快得不行,可刚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齐扶锦回了神来,又开口对她道:“她的事情,你谁也不要说。”
齐溪梦今日既找到了他面前去说这些,怕是已经猜到了。
她嘴巴大,管不住自己,谁知道会去说些什么。
齐溪梦嘻笑道:“我心里头都有数的,当然不会到处说你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只是皇兄,那姑娘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还没见你对谁上过心呢。”
上心?
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上心了。
不过齐扶锦想,他确实是应该上心一些,不然不会就连她今日出了事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
齐溪梦没能再在这里待多久,最后也没套出话来,就被喜萍连哄带请的赶了出去。
她离开后,齐扶锦又想到林影霜,招来喜萍吩咐了几句话,喜萍应下之后就出了门。
帐中就只剩下了齐扶锦一人,可他现在已经定不下心了。
他还在想着李挽朝的事。
便是没有亲眼所见,他好像也能想象得到李挽朝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想,她晚上一定会做噩梦。
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想法,想要像从前一样,宽慰她,安抚她。
他就应该做这些,不是吗?
再说了,那沈舟裴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应该提醒她,多提防他一些的。
第31章
她想抛开他,能那么轻易吗……
林影霜在外面纵完马就回了营帐。
今日她的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难受得不行,进了里间盥洗室梳洗一番后,整个人才终于舒服得多。
下午马场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谁会为了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耿耿于怀呢。只是, 那个男子敢呛她的话,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吗?她得给他一些惩罚, 叫他长长记性才是。
她坐在铜镜前,身后的贴身侍女正在她擦拭头发, 她招了招手, 吩咐了她几句话,侍女恭谨应下, 而后又专心为她擦发。
可才没过多久,就有个丫鬟从外头进来。她的面色看起来不大好, 像是有话想说, 只是嗫嚅着没敢开口。
林影霜看她这样,不耐烦道:“有事说就是了, 何必吞声踟蹰。”
丫鬟也不敢再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她道:“小姐......蝶影死了......”
蝶影是林影霜今日下午骑的马。
死了?!
林影霜面色一变, 猛地扭头看向她, 身后为她擦头发的丫鬟反应不及, 拉扯了她的头发弄疼了她, 她骂了一声, 也没来得及再去计较这事,看向那个传话的丫鬟,她道:“话给我说清楚了,怎么着就死了!”
这马是她从家里头带过来的, 她养了两年,甚是喜欢,下午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能跑能跳,怎么着突然就死了呢?
林影霜气极,恨声道:“查,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
*
深夜,一直至灯火熄灭,漆黑的营帐只有月亮的光泄露进来的光,万籁俱寂时,只有夜风的呼啸声。
李挽朝下午的时候被马惊了一回,到了晚上果不其然被梦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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