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那沈舟裴不就在她那里买了一回胭脂吗,怎么就这么熟了呢。
齐扶锦可能不知道他这个笑在旁人那里看着有多渗人。
他本就肤白,眼皮低敛,嘴角还硬拉起了个弧度,留下了一道隽长阴影,分明长得光风霁月,面目清朗的人,这一刻瞧着,又湿又阴。
他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好像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他这个样子,周遭的人看了都怕。
他这一刻都有些想要不管不顾,不管不顾就和世人说,他是他的丈夫。
如果她要说,温沉才是。
那行,温沉就是他,那个又穷又苦的书生,他再当一遍又怎么样,他就是他的丈夫呢。
他的神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绷起来了,他抿着唇,看着眼前的李挽朝,如果她现在要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他大概会真的忍不住的。
他上去就要抓着她的手和天下人说,她是和他拜过天地的妻子。
他让她再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他不想要再无时无刻活在焦虑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和她拉扯,而她看向他的眼神却又永远永远地失去了以往的爱意。
就当是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占有欲作祟了,就当是他真的犯毛病了。
不管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甚至有些隐隐期待,要不朝娘你就走吧,你现在马上扭头就走,我马上就可以带你回东宫了。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能接近你,你迟早有一日要接受我,就像从前在恩文府的时候不得已接受了我那样。
你还会爱我吗?就像是从前那样子。
这样想着,齐扶锦的手指都有些病态地发抖发颤。
可惜了。
李挽朝倒是比他的情绪稳定多了,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甚至还和他见了礼,她道:“见过殿下,劳殿下挂怀,伤已经养得好多了。”
她公事公办的说完了这话,便不再看他。
她太礼貌了,齐扶锦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盯着她,只是盯着,眼中明灭着阴暗的光。
就连沈舟裴都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氛围了,他道:“那殿下就和两个妹妹逛着吧,我和李姑娘就先走了呢。”
李挽朝对这句话倒是再没提出异议。
可下一刻,就听齐扶锦略带几分僵硬的开了口,他像是在极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既碰到了,那便一起吧,沈公子这样,容易叫旁人误会的。”
齐扶锦不给他们开口拒绝的机会,就往他们身边一站,他们走,他也走,他们不走,他也不走。
沈舟裴还没见过脸皮比他还厚的呢。
没法子,最后一行人,竟还真就走到了一处。
这街逛得实在是有些味同嚼蜡了,街上流光溢彩的纷繁景象也已经提不起李挽朝的任何兴趣了,现在走在路上,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场的几人,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的三人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也都多少知情,就是因为知情,现在的气氛才不阴不阳,极其古怪。
齐溪梦和沈绥华是最高兴的两个人。
若今个儿就沈绥华一个人在,那她恨不得遁地而走,可有齐溪梦陪着那就不一样了。两人就如常逛他们的街,走在后头,和前面那处的修罗场全然不相干。可沈绥华看到李挽朝,就想起上次骗了她的事情,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李挽朝慢了脚步,和她并了肩。
她估摸也还是因为上次她骗她的事情记恨,和她走在一起也不想先开口说话。
沈绥华小声道歉,“对不起啊,上次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她真的也没什么办法,她现在和齐扶锦是同一条战线的人,他提的要求,她得去做。
李挽朝听到她的道歉,也释然了些许,骗她的不是沈绥华,是齐扶锦。
她如今既这样说了,她也不会再抓着不放的,她垂着头,“嗯”了一声。
沈绥华很高兴,她一高兴,马上道:“你喜欢什么东西?今个儿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给美人花钱,求之不得的好事。
李挽朝摇头,“没关系的,沈姑娘,我有钱的。”
她没在客套,她是真的有些钱在手上,近些时候胭脂铺赚钱了。
沈绥华瘪了瘪嘴,好吧,她看着是真的不需要。
她没再说买东西的事情,却注意到了李挽朝今日涂的口脂。
她凑近了些看,好奇道:“你今日有擦口脂吗?看着没什么颜色,不过看着怎么这么水润呢。”
齐溪梦听到这话,也探头来看,诶了一声,惊奇道:“这是涂了还是没涂呢,瞧着像是没涂吧。”
李挽朝见她们两个好奇,解释道:“是一款很淡的颜色,店里头最近卖不出去,我就试了试,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两人点头,齐溪梦道:“这款颜色好看,我要买些回去。”
虽然是笔生意,但李挽朝还是想提醒,颜色因人而异,或许其他的颜色更适合她。但想了想也没再开口,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反正这些试错成本对齐溪梦来说并不算什么。
齐扶锦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没回头去看,直到逛了一会,实在没什么可逛的时候,沈舟裴最先受不了这氛围,齐扶锦就跟鬼一样站在旁边,他想去和李挽朝说话,他就拿眼刀丢他。沈舟裴再厚的脸皮都受不了,他嘟囔了两句,“没劲。”
后又看向沈绥华,问她,“我要回家,你回不回?”
沈绥华摇头,“那不行,今天我是被祖父催出来的。”
沈舟裴想了想家里的那老头,马上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她一会是要让太子送回去的。
沈舟裴看向齐扶锦,笑着揶他,“还是表哥福气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他这话说得太犯贱了,沈绥华都听不下去了,她气得拧他胳膊,“你能不能嘴巴放干净点,你不清楚你别瞎说了。”
沈绥华在某种程度上是真佩服沈舟裴的,他怎么就什么话都敢说呢?整个人就跟明天不活了一样,到处犯贱,真把齐扶锦惹不高兴了,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沈舟裴也懒得和她计较,和李挽朝道了别,就离开了。
见他走了,李挽朝也没想继续待下去,转身想走,可齐扶锦却道:“再逛会吧。”
他今天出来,还什么话都没和她说过呢。
齐扶锦的表情已经没方才那样难看了,在刚刚走几步的功夫,就已经恢复成了平素模样。
沈绥华马上也有眼力见,抓着齐溪梦去了别处,她道:“那我和表妹去别的地方看看,我方才见到哪里卖花灯来着?表妹,你快和我去找找。”
齐溪梦欲言又止,就被沈绥华扯没了影,她被她扯老远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表姐,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上次齐扶锦让她瞒着他和李挽朝的事情,她谁都没说呢,包括沈绥华。可她也不是傻子,从沈绥华今日的样子来看,显然也是发现了什么。
沈绥华也不知道齐溪梦知道,毕竟齐溪梦嘴巴大得厉害,齐扶锦怎么会告诉她呢?
两人还都到处瞒着对方,可谁知竟都早知道了。
面面相觑良久,她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去提这事。
还是沈绥华叹了口气,她道:“问题是,我看他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其他的不说,两人往那一站,就跟怨侣似的,谁能看得出来曾经是夫妻。
齐溪梦看着不远处的齐扶锦,他好像安安静静跟在李挽朝后面。她见此,竟难得没说什么,眼中竟好像蒙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沈绥华看傻了,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你难受什么。”
齐溪梦随便擦了把眼睛,闷闷道:“我没难受,就是觉得......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沈绥华觉得她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憋了半天,憋出句,“你这说的,我还觉着那姑娘可怜呢。”
齐溪梦没有生气,只是低着头道:“哎,你知道的……礼王和母后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母后被强迫,她一直觉得哥哥孽种,从小到大都没有对哥哥有好脸色。我那个时候还小,也还不知道那些事情呢,不知道母后为什么那么讨厌他。我一直没心没肺的,但我也看得出来,哥哥是真挺可怜的。”
“你以前不是也来过坤宁宫挺多回的吗,每次母后看着我们,都笑吟吟的,可是,一提起哥哥,她就不高兴啊。哥哥经常被老师先生们夸奖,他的学业好得不像话,可是母后听了,这也还是不高兴。哥哥每次都是高高兴兴的来坤宁宫,哪次又不是耷拉着头出去的。”
齐扶锦那个时候,心智成熟,心思光明,皇后怎么对他,他都不在意,他就是在无休止地、重复地做着讨好皇后的事情。
没有结果,也在一直做。
因为他相信史书上说过的话,水滴千日,总能穿石。
可他等了二十年,最后也还是没能等到。
齐溪梦五岁那回被他推了一把,他们都以为她忘记了,其实她一直记得。
只是五岁的时候,她不能懂,平日里面温和的皇兄为什么突然戾气横生。可是等长大了,再去回忆经年往事,她才能明白当初那件的含义。
他是真的委屈。
他在坤宁宫外面等了许久,不敢进去,最后等来了她。
他得多委屈啊。
“母后不爱他也就算了的,这没关系,父皇很爱他不是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可是,你说说看,怎么后来就出了那样的事。”
说实在,她现在回想起那些事情,也都觉得有些痛苦。
别说齐扶锦了,她想起来都受不了。
沈绥华叹了口气,道:“旁人的事情,怎么插手也没用的,只有等你哥自己转性了。”
怎么转性呢?
谁又知道呢?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们不再去提,去街上逛起来了。
齐扶锦跟在李挽朝的身后。
李挽朝已经接受他的存在了,就当他彻底不在,自顾自逛起了街,看上什么就买回家,没看上的就接着走。
两人很默契地走走停停。
只要齐扶锦不想着去弄些什么幺蛾子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倒不会变得那样糟糕。
李挽朝已经习惯齐扶锦时不时出现,时不时的纠缠,自从见识到他自己派刺客出来一事后,他在李挽朝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不是能靠愤怒赶走的人。所以,她也懒得为这事再去大动肝火。
既然齐扶锦要跟着她,她就把自己买来的东西大包小包往他身上丢。
李挽朝把他当仆人使,可他的眼睛竟还亮了亮,二话没说,接了过来。
李挽朝看他没表情,就使劲买,使劲买,终于买到齐扶锦没手再去提了。
齐扶锦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听李挽朝道:“不愿意拿吗?那你走就好了。”
这一句话就给齐扶锦说老实了,瞬间噤若寒蝉。
不过李挽朝看他是真的拿不下了,也终于没再买了,两人又重新安静了一段路后。齐扶锦大概是觉得自己可以说话了,便开口道:“你和沈舟裴何时这么近了?”
他现在再提起这事,没再像方才那样情绪激动了,他刚刚那个样子,看着真得是有些吓人了。
李挽朝再回想起来,只觉莫名其妙,她就算是和沈舟裴走在一起,又或者是再进一步,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一副她红杏出墙的样子干什么。
她和沈舟裴之间确实是没什么,但不代表往后不会有别人。
难不成她还真为他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
第44章
齐扶锦真的是可怜得要命……
李挽朝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激怒他, 他情绪不大稳定,一生气,说不准就把她买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她道:“我和他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 怎么就近了?”
可齐扶锦显然不信, 他看到他们拉拉扯扯了,不过, 他还是轻笑了一声,他说, “朝娘, 就这样说,以后我问你, 你便一直这样说吧。”
最后齐扶锦把她的东西放到了她的马车那边,就只能说了再见。
站在马车前, 他道:“快过年了, 过两天正旦,宫里面还有很仪式, 我忙起来了,估摸是没时间再见到你了。”
他给她递过去了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道:“辞旧迎新, 万象更新。”
新的一年到了。
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李挽朝听明白了这八个字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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