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听后当即就想入宫去看,那下人又道:“传话的人来说,让小姐进宫领人就成了,小姐身上有品阶在身,入宫方便。”
李挽朝也来不及再想些别的,让杨絮别担心,就往宫中赶去。
等她到了东华门的时候,喜萍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李挽朝来了,迎了上去,他道:“姑娘别担心,太医说大人现下已经无碍了。”
李挽朝点了点头,道:“此事多谢你们。”
喜萍摇头,“姑娘别谢我,谢殿下吧。”
李挽朝不再开口了,跟在喜萍的身后往东宫的方向去。
今日朝贺散了之后,还有不少的官员特意往东宫去给太子单独道贺,李挽朝到的时候,齐扶锦还在主殿那里和其他的官员应酬。
东宫里头还和李挽朝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看不出什么过年的喜气。
李挽朝没忍住问喜萍,“东宫不过年吗?”
除了几个红灯笼和殿门口的对联,丝毫没有年气。
喜萍没想到李挽朝会愿意和他说话,他年纪小嘴巴勤快,李挽朝一开口,他就开始倒豆子,“当然是过的,只是殿下不大注重,所以瞧着就冷清了许多,这几个红灯笼还是我和忠吉哥说了很久,殿下才乐意挂上去的呢。殿下以前也爱过年,喜欢热闹的,就是后来出了些事情......哎。”
喜萍还在等着李挽朝开口去问,后来是出了些什么事情呀?
到时候他就把殿下说得可怜一些,最好是能博些同情回来。当然了,实话他是不会说的,那就涉及了宫廷辛密,还涉及了殿下的阴私。
他都想好怎么去说了,然而李挽朝的好奇心并没有他想得那样重。
他留好了钩子给她,她也不开口去问。
她不问,他总也不好主动开口去说,那像是卖惨了。
喜萍瘪了瘪嘴,终是没有再开口,把她带去先见了杨兆文。
太医说他一夜未眠,撑不住了而已,现下被人强喂了药下去,正躺着补觉。
李挽朝进去看了眼,见他面色上有人气,才真的彻底松了一口气。
等她这番奔来走去,外头本来还是蒙蒙亮的天现下已经彻底亮堂了,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穿透云层泄在人间大地,澄净清澈。
她在这处又陪了杨兆文两刻钟的功夫,齐扶锦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走进殿内,站在李挽朝的身边,他先她一步开口前道:“太医说上了年纪的人撑不住一整晚是常有的事,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一夜未眠,齐扶锦的身上还穿着冕服,他的脸上依稀也能见到几分疲态。
李挽朝的视线落在杨兆文的身上,垂着眸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她道:“这事,多谢你了。”
两人之间难得心平气和,没有恶言相向,没有阴阳怪气。
齐扶锦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中好像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道:“朝娘,这没什么。”
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再顺手不过的事情了。
听他这样说,李挽朝也没再说什么了,她道:“那这我看着,殿下先去休息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回怎么也是他帮了忙,她说什么也不好再硬气。
齐扶锦轻笑了一声,而后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了个红包来,李挽朝看出来了,还是上次的那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瞧着比上次竟还鼓囊了一些。
齐扶锦道:“挺倒霉的,到了正旦也还是没下雪。后面几天应该脱不开身,没时间给你送红包了。”
这雪越是晚下,对他们就越是不利,麻烦事也越是多,齐扶锦怕还有些时候好忙。
李挽朝也不想下次他再借口送红包又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最后还是伸手接了。
不过这回没再道谢。
齐扶锦有些奇怪,他问,“朝娘,为什么刚刚会道谢,现在又不了?”
为什么他带了杨老爷回东宫,找了太医给他看病,她会说“多谢”,可是收了红包,却什么都没说呢。
这两件事情,难道不都是他在示好吗?
他本来以为,李挽朝愿意说多谢,是愿意松口了。
他问得问题很奇怪,可是李挽朝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竟笑了,似乎是在笑齐扶锦。
她觉得,他这样聪明的人,竟然还会不知道这个。
她接过红包放在掌心,重新递回到了齐扶锦面前,她道:“一个是我想要的,一个不是我想要的。”
他救了她的外祖,这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心甘情愿说谢谢。
而这个红包,她从来没想要过,就跟之前的那些东西一样,全是齐扶锦强行塞给她的。
她该怎么去说谢谢呢?她又为什么要说谢谢?
可齐扶锦看着李挽朝递回来的红包,却不伸手去接。
因为他觉得,她应该要这些的。
两人不继续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下去了,这实在没有纠结的必要。
齐扶锦不会纡尊降贵地站在李挽朝的角度去想事情,他只是状似大方地施舍东西给她,好像这样做,就能弥补曾经发生过的事了。
要不是李挽朝已经看清了他这人的嘴脸,她都要以为他现在这样子,是真的爱上她了。
说真的,这些钱为什么不能早些给她呢?以前在李家的时候,他虽然是给过她二十两的,可和现在这些比起来,不过杯水车薪。在她以前那样困窘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想着给她这些呢?她那样窘迫的状况,他难道看不见吗?现在她不需要这些了,他反倒是上赶着来送给她了。
爱的感知,在李挽朝之前的人生简直算是稀薄乃至缺失的。这样的她太好骗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那么轻易地就被温沉从前那拙劣的谎言骗过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李挽朝现在明白了,真正的爱,根本就不会是齐扶锦那样的。
齐扶锦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执拗地想去抓住那些已经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别人要是不给他,他就自己去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她不是东西,而且他伤害过她,就像砸碎一个物件那样,砸碎过她,他现在反悔了,妄图去把一切拼凑回原来的模样。
可他是笨拙的小孩,不是技艺绝伦的工匠,所以,怎么也回不去的。
从这个层面来说,齐扶锦真的是可怜得要命。
第45章
所以,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
齐扶锦不拿回红包, 李挽朝就收下呗。
就在她刚收回了手时,殿外传来一阵声响,是喜萍的声音。
“殿下, 落雪了!老天爷降雪了!”
差不多旱了一个冬天的大雪落下了, 太子一党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即便是听到下雪了,齐扶锦面上也没什么明显的喜色, 仍旧是波澜不惊之势,他走到殿外, 站在廊庑下, 仰头看天。
确实是有雪花从天上落下,一片片的雪花如轻羽一般, 一开始只是几片几片的飘下,到了后面, 越落越大, 越来越是醒目。
李挽朝也走到了殿门口,
她想, 午门那里,应该是不会再死人了。
齐扶锦转过了身去,对站在门口的李挽朝道:“出来看看吧。”
李挽朝出了殿门, 站在廊庑之下向天看去, 瓢泼大雪是那样真切, 白茫茫一片落下, 天地之间转瞬就被茫茫大雪笼罩, 寒风裹挟着雪花吹过,发出低沉的呜咽,似在诉说冬雪的凛冽,庭院中的红梅傲然挺直枝干, 鲜艳的红在此刻格外醒目。
他和她风月同天,并肩而站。
齐扶锦心中在想,该怎么用这场雪去反扑三皇子一党。
林党既利用天不降雪来起势,用天下的口水笔墨讨伐帝王,那现在天上终于落了雪,他们也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李挽朝不知齐扶锦心中所想,她只是在想,突然下起了大雪,到时候该怎么回家,外祖的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他们想着自己的事情,吹了好一会的冷风,最后李挽朝受不住冷,就先回了殿内,齐扶锦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进去。
杨老爷觉大,现在还半昏半睡着,李挽朝就坐在床榻边守着他。
殿外的寒风太过冷冽,殿门已经被人合了严实,就连窗户也被关上。
齐扶锦自顾自躺去了一旁的贵妃榻上休息,丝毫不在意殿内还有旁人。
李挽朝看着他这样,没忍住道:“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榻上休息呢?”
他昨日也是一夜未眠,他是太子,应当是比百官还要不轻松一些,他现在肯定也累得厉害。
可是,在这里睡干嘛呢?为什么不回他自己的殿里,那样倒还能休息得好一些。
他在这里,李挽朝也总觉得有些别扭。
齐扶锦没有起身,可也回答了李挽朝的话,“我就躺一会而已,一会马上就要起来了,回去麻烦。”
初雪落下了,一会就会有人来东宫道贺了。
他也没多少时间能休息了。
李挽朝没有再说,果不其然,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都没有,外面来了个传话的宫女,她对着齐扶锦福身,道:“殿下,国公爷他们道喜来了。”
天降瑞雪,可不是喜事一桩。
肃国公和一些太子党的人刚从东宫出去,还没出宫呢,就逢半道落了雪。下了雪后,他们赶紧转道回了东宫来道贺。
这会他们正在主殿处等着太子。
齐扶锦也没耽搁,好不容易才闭上眼睛,马上又起了身,他走到了李挽朝的身边,嘱咐了两句,“这大雪一时半会恐怕也停不下来,老爷子身体不行,就先别急着回去,一会我让人送午膳过来。”
李挽朝“嗯”了一声,也没说旁的话。
齐扶锦也不再说,转身离开,去往了主殿那处。
肃国公这番和他们回来,名为贺喜,实也是在商量下一步的策略,一开始的时候,上天迟迟不落雪,那是对他们的不利,可现在落了雪,主动权无疑是转到了他们的手上。
太傅今日不在,从前这样的时候,太傅也会在场,可是今晨时候,他和齐扶锦一起把杨兆文送到东宫之后,早就已经离开,近些时日,他们的这些会议,他也都懒得参加。
肃国公提了一嘴太傅的事情,“怎么今日这样的日子,也不见得江太傅?近些时日越发惫懒,正旦的日子竟也不在。”
齐扶锦倒不愿追究,他道:“太傅年纪大了,懒得动弹,随他吧。”
有人笑道:“年纪大了?我们这里,有哪些个年岁小的?”
齐扶锦也笑了声,“他早年间去北疆当过一回总督,亲临前线,挨了一箭,大家都知道的,现在应当是老了落下病根了。”
听到齐扶锦这样说,众人也终于没再去追究太傅的事情,开始论起了正事。
这里面大约谈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堪堪结束,待结束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疲惫。结束后,刚好到了午膳的功夫,齐扶锦留他们在东宫用了膳食,再行离开,众人也没再推辞。
齐扶锦没再留下招待他们,起身离开了这处,肃国公却跟了上来。
肃国公跟在齐扶锦的身后,看样子是有话想要去单独和他谈,两人行至偏殿那处,屏退了众人。
齐扶锦问他,“方才殿上没有说明白吗,外祖可是还有其他的想要同我说?”
肃国公想了想后,还是直言道:“不是关于政事,是关于私事。”
齐扶锦没说话,看着他,等他的下一句。
肃国公道:“殿下,三皇子已经要娶正妃了,您和绥华从小一同长大,深情厚谊,可是还有其他顾虑?”
他们培养感情,可是如果说一直没有感情的话,难道还一直不成婚了吗?
那边看林影霜成了三皇子妃,他这边自然也是跟着有些急了,再说,李挽朝的事情……他实在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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