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扶锦叹了口气道:“外祖,我能有何顾虑?只是感情这事情,急不得的,您别担心,最晚不过明年,若那个时候还不行,不论如何,我也会娶表妹的。毕竟我的身上也留着沈家的血,我知道的,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去娶其他的人呢?”
肃国公仔细去辨齐扶锦的面色,不见他的脸上有作谎之色,心终于跟着放下去一些了。
可他又问起了关于李挽朝的事,“殿下,那关于那李姑娘的事情,您能同我说说吗?我看殿下对她还有杨家人颇为照拂,还有上回御花园行刺一事......她又怎么会那般凑巧就救了您?”
齐扶锦道:“外祖不用去多想我和他的事情,当初她在御花园救我,也不过是巧合,自从她知道我是太子后,就质问我当初为何骗他,那个时候,我被她在御花园碰到,她就又找我说起了当初的事。恰好碰到了刺客,她就给我挡上了一剑。她既救了我,我又如何能去吝啬?”
肃国公道:“就只是这样吗?殿下难道对曾经的妻子,没有一点怜惜之意吗?”
没办法,他们曾经是夫妻,肃国公不得不对此保持怀疑。
可他问这些,也实在是有些僭越了,他们是祖孙,可更是臣子,他现在是在打听齐扶锦的私事了,还是极私密的事。
齐扶锦也没羞恼,只是眼中的客气褪了些许下去,“平日这些话旁人是问不得的,因您是我的外祖,所以,我可以告诉您。我如果对她有一丝怜惜,当初又为何丢下她孤身入京呢?我不是她能高攀的人,您放心吧。”
听到齐扶锦这无情的话,肃国公仔细想了想后,好像也确实如此。
如果他真的在意李挽朝,当初又有何必要丢下她呢?他把她带回京藏在东宫岂不是更为方便。
况且,他如今言语之间尽是对她的不屑......
太子金尊玉贵的,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官家的女子呢。
想来,或许这些事情真的是他有些多心了。
齐扶锦也答应了,最迟不过一年,就会立下正妃,他又何必如此着急,将他逼急了,倒是真不好了。
肃国公听齐扶锦的语气不大好,安了心后就不再继续多说下去,告退离开了此处。
齐扶锦的视线落在肃国公的背影上,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他不再多想,想去寻李挽朝,出了殿门后,忠吉迎了过来。
他是向他禀告一桩往事。
齐扶锦走在回廊下,忠吉跟在他的左侧小声说话。
这事是辛密,关乎皇后一事。
齐扶锦差不多走到殿门口,忠吉口中的话也说完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低着眼也看不清楚情绪,“嗯”了一声算是知晓。
他对忠吉道:“保护好那个宫女,千万不要让她出事。”
忠吉应声,而后退下。
齐扶锦一人站在殿门口,对着紧闭的大门整理了好一会的情绪,才推门而入。
杨兆文还在睡,他看到李挽朝没有守在床边,而是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齐扶锦想起来了,今日她来的时候,眼睛底下还挂着一片青黑,想来昨夜在杨家的时候也是熬了一整夜,守了一整晚的岁,现在应该也是撑不住了。
她躺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
诶,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嫌弃他。
他想,事情还是没有糟糕到那样的地步。
事实上,李挽朝真的是有些太困了,昨夜闹腾了一夜,左右外祖暂时醒不过来,她就想着也去小憩一会,趴在床边睡实在难受了,她自躺到榻上。
他又没有正躺在那里。
她有什么躺不得的。
李挽朝睡觉很规矩,外头的风雪太大,屋内的炭火都快顶不住了,她躺在榻上,整个人缩在角落里面。
她的身形本就瘦弱,旁边空出了好大一块位置......
齐扶锦看了看床上还在熟睡的杨兆文,又看了看李挽朝,毫无负担地也躺了贵妃榻上。
他也困,他也需要休息。
他没什么不能躺的。
他怕动作太大弄醒了李挽朝,颇为小心。
好不容易躺了过去,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后,耳鸣声好像都没那么不好忍受了。
齐扶锦也开始合眼休息。
殿内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还有些微的呼吸声,淡香袅袅,难得清净。
李挽朝倒是如齐扶锦所愿,没被他那近乎于无的动作吵醒,只是,床上睡了三两时辰的杨兆文,倒是渐渐转醒。
杨兆文的意识还停留在早上从大殿上晕倒那会。
他就记得一整夜未睡过后,到了天方亮那会,心跳得极快,呼吸也急了起来,可能实在是太累太困了,再没有力气站着,而后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昏倒之前,他还在想着这回殿前失仪,怕是要被治了罪。
等到他渐渐有意识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到了床上,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缓缓坐起了身,他向四周看去,想弄清楚自己这是在哪,却看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好像有两个人躺着.......
他怀疑是自己刚醒过来,犯了老花,看岔了眼,又揉搓了眼睛仔细看去。
等等......
那不是太子和他的外孙女吗……
他感觉自己耳边嗡嗡嗡的响,眼睛又开始冒星星了。
这对吗?
这能对吗?!
他们怎么躺到一张榻上面去了呢!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他都顾不得齐扶锦是太子了,这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吗?
杨兆文强撑着没再昏过去,冲着他们吼出了声。
李挽朝一下子就被杨兆文的声音吓了清醒,她坐起了身,发现齐扶锦就躺在旁边。
她脑子懵了一瞬,可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腿比脑子反应更迅速,已经一脚把齐扶锦从榻上蹬了下去。
杨兆文看到李挽朝蹬了齐扶锦,眼睛比方才更昏,再没忍住,晕了过去。
李挽朝顾不得齐扶锦了,马上下了榻跑到杨兆文的身边,她拍着他的脸,一边哭一边拍,“外祖,你别吓我啊......”
齐扶锦被一脚踹到地上也没生气,占人便宜,还被人的外祖看见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看到杨兆文又被吓晕了过去,也赶紧起身出去喊了太医。
好在是没什么大事,太医过来给杨兆文掐了两把人中,人就渐渐转醒。
杨兆文醒来之后,太医叮嘱了两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左右是不要再让人受刺激和惊吓。
李挽朝扶着他坐起了身,让他靠坐在了床头。
他看着站在一边的齐扶锦,又看了看李挽朝,脸色还是说不出得铁青。
李挽朝忍不住回过头去瞪齐扶锦,齐扶锦摸了摸鼻子,也自觉心虚,他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那个......我方才就是有些太困了,所以就躺下休息了,我们没做什么。”
可这解释显然有些苍白无力,杨兆文问李挽朝,“那你怎么能踹殿下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若是那样清白简单,能躺到一张榻上?她踹太子能踹得那么顺脚?
杨兆文又还没到老糊涂的年纪,那些话显然是蒙不过他了。
李挽朝自然是不敢说实话出来,太医说不要让他受刺激,说了实话,她真的怕他接受不了。
她垂着脑袋,道:“外祖,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就是以往救过殿下一回,关系也比旁人亲近那么一些,这回是我不自尊自爱,这才躺到了一处。”
齐扶锦听她这样说,脸也慢慢有些紧绷了起来。
他也不能说实话啊,总不能说,他们两个以前成过婚吧,所以在一张榻上躺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杨兆文怕真要气出个好歹。
他听李挽朝说她自己不自尊,不自爱,想到了从前在李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都被下了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李挽朝就经常会被人拿这件事情说一些不好的话。
现下齐扶锦听了,心里面自然有些不那么是滋味了。
他道:“和李姑娘没关系,是我趁着她睡觉爬上去的,杨老先生你不要多想,如果真要做些什么,也不会在这里。我刚从外面处理公务回来没多久,若是不信,你去外面问问也行。”
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能用一张嘴说清楚的,但就这样吧,本来错就在他。
杨兆文显然还是有些不信,他们之间定然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难道是当初李挽朝救过齐扶锦,所以生出了情谊?
他猜不出来,而两人又都讳莫如深,不愿提及,那他还有什么好去问的。
当初都说太子品行好,江向北回来后说他变了,他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不过他也没有再去说,太子如何,不是他能论的,只是他执意要起身归家,不想继续在东宫待下去了。
齐扶锦劝阻道:“外面还下着大雪,莫不如再待风雪小一些时再离开。”
杨兆文紧绷着脸不应声,李挽朝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对齐扶锦道:“不了,还是回家吧,拿件斗篷裹起来就好了。”
齐扶锦最后还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让人去拿兜帽、斗篷。
杨兆文裹紧了后,两人就往宫外去了。
齐扶锦想送,被李挽朝阻止,她私下对他道:“你不要添乱了。”
说完这话,她就进去,扶着杨兆文离开,齐扶锦再也没有跟过去了。
不要添乱......
哦。
那就不添乱了。
李挽朝和杨兆文坐了马车归家,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开始都沉默不语,李挽朝低头一直扣弄着手指,没有说话。
到了最后,实在是杨兆文憋不住先开了口,他道:“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呢?”
她都能和太子躺到一张榻上,踹他的动作那般熟练,他是真不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难以同他开口的呢?
他都已经昏过一次了,又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李挽朝知道杨兆文是不会放下疑心的了,今日她不说,他往后也不能安生。
她还是没敢抬头看他,手指都快扣破皮了,她道:“我说了,外祖能不生气吗。”
杨兆文道:“说就是了。”
李挽朝又道:“您会嫌我吗?”
杨兆文又道:“你何必担心这些,我嫌不嫌你的,难道你看不出吗?”
李挽朝抬头看他,“从前太子流落民间之时,我曾同他是夫妻......”
杨兆文愣住了。
这回是真愣住了。
他想过万般可能,可都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答案。
“夫......夫妻?!”
李挽朝将这段关系重新宣之于口,心里面竟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释然,她不知道这股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觉得,也挺轻松的了,这种事情,一直瞒,也瞒不住啊,纸始终也包不住火。
若是他们现在因为这件事嫌弃她,她也认下了的。
从杨兆文刚刚看到他们两个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这件事情就已经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了,总之,是知道他们两个必然是有亲密的关系的。
就是没想到,竟是夫妻。
杨兆文看着李挽朝,重新回想起了她刚来的时候,大约是能想明白了些什么。
她当初进京,怕就是为了太子。
原是如此,现如今,好像一切都清晰明朗起来了。
杨兆文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痛色,他道:“朝姐儿,怎会嫌你?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会为这事嫌你呢?”
李挽朝道:“因为我做了很丢脸的事。”
杨兆文道:“你做再丢脸的事那又如何呢?”
没人会因为她丢了脸,而就不再喜她。
他道:“这事你不愿提起,就是这等缘故?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实在是太看轻我们了。况说,这算是什么丢脸的事呢。”
李挽朝看着杨兆文,久久不言,到了最后,眼睛竟泛红了。
对啊,这算什么丢脸的事呢。
事到如今,她好像才能真正的去和当初的事情释怀。
她总是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丢脸的事。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这登闻鼓她也还是会敲的,当初她也仍旧会奋不顾身地去找寻真相的。
让她丢脸的不是她自己,是齐扶锦。
两人没再说下去,杨兆文见她哭了,拿了帕子给她,“女大避父,我是你的外祖,也得避着,你擦擦眼泪。我不去问你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们如今变成这样。这事你再去提,也是再揭伤疤。只是朝姐儿,你想想,若干年后,你已生出白发之时,再去回想少年之事,那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了。如今看觉得苦痛,往后再看,倒也能一笑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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