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漂亮的脸蛋霎时爆红,她欲盖弥彰道:“什么属意?哥哥春闱过后得了闲,便是来听些没影的东西么?若是无事,倒不如先给我找个嫂嫂!”
说着说着,那股娇纵气儿越来越盛,盖过了姜斯南去。
姜斯南道:“哦?我今晨可是特意去问了我这位同窗。妹妹当真不听?”
“不想听,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哥哥,上赶着坏妹妹清誉!”姜玉珂转过身来,脸上带了些愠怒。虽然她同娘亲讲些私房话是无遮无拦了些,但也不能这般在外面瞎说吧。
“我没……我只是问了问卫兄是否有心宜的女子罢了。”姜斯南赶忙解释,“卫琢兄家中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罢了罢了,母亲托我来寻你,走走走,上前院去。”
-
前院,柳夫人坐在正厅,正喝着茶。
面前一位穿着喜庆衣裳的婆子正说得眉飞色舞,“柳夫人,左都御史家小姐饱读诗书,性情温婉。真真是个标志的人物……”原想着好事成双,说说姜家小小姐的婚事,瞧见柳夫人淡淡的模样,便只能作罢。
这婆子身份不低,拿的差事也不错,御史中正之派,还以为能攻下柳夫人,却没想到还是不冷不热的模样。
真真印证了那番话,这镇国公的差事难做得很。公子哥
长得俊,姑娘长得美,偏偏一桩婚事都未曾定下。问就是,孩子们大了,等他们将来自个儿做主。
天底下哪有这么做父母的?这上京中,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婆子只得铩羽而归。
待人走后,柳夫人方才招了姜玉珂过来。
今日姜玉珂穿着一身浅绿比甲,绣着丝丝绿竹,清丽可人。
柳夫人不曾把婆子放进眼里,却瞧着自家女儿这般乖巧的模样,越发忧心。
方才,坤宁宫中送了荣恩宴的请帖来。若是单给姜斯南的便也罢了,不曾想妹妹也有一份。她一打听,上京才名出众的贵女都收到了。
帝后这是何意?
这荣恩宴,难不成要变相亲宴?
柳夫人敏锐的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同寻常,但新帝登基,这还是皇后娘娘第一次广发请帖,镇国公府又是如今这般处境。
这帖子,不能拒。
姜斯南同姜玉珂上前请安,柳夫人便此事说了,道:“明日进宫,切记谨言慎行。若是有不如意处,尽管掀了。”
姜玉珂&姜斯南:娘,你要不听听你这说的什么?
柳夫人差人拿出诸多珠宝首饰,并一箱银钱,道:“既然是要进宫,那便仔细打扮一番,切莫丢了我镇国公府上的门楣。”
姜玉珂瞧了眼匣子,看向哥哥:娘亲怎么老说反话,这些珠玉还不如前些日子随手赏的?
柳夫人是扬州首富嫡女,手下嫁妆铺子不计其数。京中再也没有比她更为阔绰的夫人了。姜玉珂吃穿用度,就是比之宫中的殿下也毫不逊色。那些衣裳首饰更是在库房中堆了又堆,哪个成色都比娘亲今日特意拿出来准备宫宴上穿的要好。
柳夫人定了定神,道:“你只管听娘的。”
姜玉珂没听。
外祖家可是扬州首富,进宫没一件像样的衣裳首饰怎么行?
上京之中时兴首饰花样最多的便是金玉楼了,翡翠镯、红珊瑚手串……一眼望去璀璨生辉。姜玉珂转了两圈,没合眼缘的,便预备登上二楼,却听得两位贵女为着一支金钗几欲大打出手。
“辅国将军府上千金不过如是,一股匪气。你这般粗鲁性子,即便是把凤冠顶头上,也无人多看一眼。”
“你……户部尚书大人家的女儿真是好口才,便是不知,状元郎是喜欢你这般牙尖嘴利的女子,还是爱那性情温和的。哦?状元郎游街那日的君子兰,某些人豁出脸皮都不曾拿到。”
“你!”
领着看珠宝的娘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正尴尬着。转头却瞧见那镇国公府上的小小姐默默退了回去,眼神惊恐的看向楼上。
轰的一声,楼上一声巨响,直把后院躲清净的金玉楼老板炸了出来。
姜玉珂:哇!女人为了漂亮首饰,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今日跟着出门的是略懂一些拳脚功夫的琥珀,她冷不丁道:“户部尚书家嫡长女徐若雁乃是太后亲侄女,她同辅国大将军大小姐争抢金钗,除了两人平日里互看不对眼外,更是为了恩荣宴大出风头。”
姜玉珂不感兴趣,倒是看了眼丫鬟道:“琥珀平日里不声不响,这般风流韵事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
琥珀:“是玛瑙说的。”
金玉楼外,金碧辉煌的马车驶过,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挑起帘子,道:“那是哪家的小姐?生的漂亮,性子也有趣。”
身侧跟着的太监看了眼道:“回娘娘,是镇国公府上的小小姐。”
“哦?春闱那日独得两枝君子兰的姜小姐。”女人将车帘放下,声音逐渐消失。
“是。”
车轮轱辘往长明街上驶去,靠近北城门,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所在。
皇后车辇到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把他那一进小院卖了,正在北镇抚司交接后事。
宋静姝:……萧i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
次日一早,姜玉珂照例偷摸给发财树施肥,之后再唤丫鬟进来梳洗。
今日她挑了一件淡黄色交领短袄,外罩一件浅紫圆领比甲,袖口处并一圈雪白绒毛,面上是用宫绣织出的梨花。同色的蝶戏花头面娇俏,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活泼可爱。
春三月,虽渐渐暖和起来,但姜玉珂畏寒,便穿的比旁人稍厚些。
宫中驶来的马车将兄妹二人一同接走,姜斯南嘱咐道:“席上若是不自在,尽可来寻我。娘亲虽然奇奇怪怪的,但必不会让你真受了委屈。”叹了口气想,往日都是姑姑同小妹一起赴宴,小妹一人,还是头一遭。
说话间,车马便已经驶入宫门。
有接引的太监将男女分开,姜玉珂便跟着往宫内行去。
恩荣宴设在群英殿内,殿前是一片偌大的假山园林供人赏玩。
新科进士穿戴整齐上金銮殿朝圣谢恩,女眷则是步入内宫,由皇后招待。
领头的小太监自称小福子,带着姜玉珂晃晃悠悠地在宫中走着,半天才行过百花园,这个时节早春的花开了不少,姹紫嫣红,霎是好看。
姜玉珂看花了眼,左顾右盼间,不偏不倚,恰好迎头撞上小道出来得男子。这男人也不知吃什么长这么高,还这么硬。她的额头铁定红了。
姜玉珂眼眶一红,气势汹汹的抬起眼来,“你怎么走路……的。”
气势陡然一弱。
崔崔崔大人……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日,这人浑身浴血,阴恻恻的站在门前的模样。
姜玉珂此时不仅额头痛,头皮也跟着痛。她同那日一样,睁大一双眼,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左腿伴右脚……
扎进了崔大人的怀里。
天呐!完了完了!
姜玉珂慌乱的抬起头来,粉嫩的脸颊瞬间惨白,他他他,他不会因为受到冒犯而杀人吧!姜玉珂不敢看,歪着身子行了一礼,赶紧跑了。
崔肆嘴角微张,想说的话也尽数吞了回去。
第3章
被赐婚听说这位崔大人凶狠残暴、喜怒……
姜玉珂心慌不已,领头的福公公将她领到群英殿前,便告辞了。琥珀倒了一壶茶给小小姐,姜玉珂一口喝光,快要蹦出来的心跳方才压了回去。
她瞧了瞧,院中倒是没有相熟的贵女。于是自顾自吃了好几块茶点,压惊。
群英殿内。
宋静姝身着一身大红宫装,正指点宫人摆放从百花园送来的花卉。
秋露行色匆匆,面色古怪:“娘娘,这些是崔大人挑的花。”
说罢,宫人便捧着一盆盆开得七零八落的花走了上来。一个个垂着头,不敢看娘娘的反应。
谁料皇后并未说什么,反而一笑道:“着实难为崔大人了。对了,玉秋宫那边的宫道在修检,入宫的贵女们,可都安置好了?”
秋露斟酌,捡些好的来说:“都已安排妥当。就是路过百花园遇见崔大人,走得更快了。”
宋静姝唇角一勾,道:“哦?就没什么特别的?”
秋露想了想:“说来也巧了,这户部尚书大人家的嫡长女徐若雁跑得比兔子还快,嫡次女徐新雁却同崔大人说了好几句话。”
太后的亲侄女啊,宋静姝道:“崔大人如何?”
秋露道:“崔大人什么也没说。”
宋静姝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太后的盘算怕是落空了。
“但是,镇国公府上的小小姐路过时差点摔倒,崔大人扶了一把。”
-
黄昏,夕阳的光照洒在园子里。
不同于以往的荣恩宴在大殿之中庆贺。这次皇后娘娘亲自布局,挨着流水假山各坐两侧,案桌上摆放着花卉蔬果,煞是好看。
晟朝男女大防不曾苛刻,是以也不曾以屏风遮挡。
歌舞升平,有新科进士吟诗作赋。
姜玉珂不爱看文章
,倒是十分欣赏这些文人墨客。四姐姐笔墨之上文采甚好,可惜她却学不来。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对岸,却见众星捧月般的卫琢公子遥遥向她行了一礼。
前些时日和娘亲的对话浮上眼前,姜玉珂脸红红的别开头。姜斯南的视线扫了过来,姜玉珂又扮了个鬼脸。
“姜玉珂!”
姜玉珂抬眼,来人一身锦绣芙蓉褙子,端的是一副气愤模样,居高临下地打量她。这人生的眼熟,像是――在金玉楼为金钗差点动手的户部尚书嫡女陈若雁。
来人无礼,姜玉珂干脆靠在椅背上 。虽是坐着,却气势不输。
陈若雁的脸色便黑了,她径直挡住对岸。拿着茶水敬道:“姜家小小姐不喜欢出来走动,我却是识得你的。长明街一别,小小姐容光焕发,更加夺目了。”
姜玉珂拿着身侧的茶杯,微微一笑道:“谢谢夸赞。”
陈若雁弯下腰凑近道:“卫公子的君子兰可好看?”
此人来者不善,原是为了卫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姜玉珂没说话。倒是瞧见她发间别着的雀鸟金钗,真是漂亮。
陈若雁将水杯倾斜,茶水流在姜玉珂的面前,幽幽道:“这是新朝,姜家不同往日,小小姐怕还是收敛些,莫要张扬。卫首辅乃是忠正之士,怕不会允许家中儿郎同镇国公府扯上关系。你说是吧,小小姐?”
漂亮归漂亮,可惜没别对位置。姜玉珂顺手将茶放了回去,装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陈小姐最近在学管事吗?这么能管。”
陈若雁脸色阴沉下来,认定她是强颜欢笑,直白道:“不管你使尽什么招数,卫琢都不会娶你的。”
说罢,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姜玉珂喝道:“站住。”
陈若雁回过头来,还以为她怒了,却听姜玉珂道:“陈管事,你发间的金钗,歪了。”
陈若雁瞪她。
姜玉珂软软道:“花裙子配金钗,嬷嬷的眼光真好。”
陈若雁:……被气跑了。
姜玉珂悠哉哉地坐了下来,对岸的进士皆端坐。她再抬眸望去,却见哥哥混迹其中游刃有余。她又随手拿了两块茶点吃。
“陛下驾到。”
姜玉珂抬眼,只见身着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从外行来,身侧跟着年过半百的钦天监监正,另一侧跟着锦衣卫指挥使崔肆。
怎么他也来了???姜玉珂赶紧垂下眼眸。
待陛下从眼前走过,姜玉珂却察觉到一股视线停留在身上。抬首坐下时,已消失不见。
陛下似乎心情很好,姜玉珂不敢多瞧,安安静静坐在下首,又吃了一块茶点。
吃得玛瑙都看不下去了:“小小姐,太医说了,您身子弱,少食甜食。刚才您已经吃了很多了。”
姜玉珂瞪了她一眼:“我才吃一碟。”
玛瑙伸出一根手指:“夫人让您每天最多吃一块。”
姜玉珂手中的糕点拿起又放,拿起又放。
却听得上首传来恭贺。
“陛下洪福齐天,卜得一卦国运昌盛,百姓安居。陛下圣明。”
他们这位陛下,年岁二十有余,朝政勤勉宽厚仁慈,唯有两处令人诟病。一是重用锦衣卫,令人闻风色变。二便是重用钦天监,沉迷卜卦。
随着钦天监监正说完,众人又齐齐跪下,姜玉珂这次不得不把手中茶点搁下,垂首藏在人群中。却又觉得有人在看她,她看了看,没见着人,却正好同上首的陛下对上了视线。
姜玉珂:……
萧i眯了眯眼。这个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一副乖巧模样,怎的从前没见过?
许是哪家小官的女儿。
“诸位请起。荣恩宴普天同庆,朕今日与钦天监共研大衍筮法,与民同乐,不如今日好事成双,算算姻缘。”
皇后宋静姝脸僵住了,瞪了新帝几眼。喝了不少酒的新帝沉迷搜罗卜卦人选,无暇他顾。
醉醺醺的萧i正准备随意抓一个,却见钦天监监正上前道:“陛下,姻缘一事讲究天定。”
众人期待的看过来,这位监正大人改性子了?竟然劝陛下……
“不若请诸位小姐公子将生辰八字写下,置于罐中,凭借缘分抽取。”
萧i摇摇晃晃道:“这个方法妙。”
于是,歌舞声乐渐起,宫侍们拿着笔墨放置桌前。
姜玉珂提笔写下簪花小楷,却微微顿住。陛下此举是为算姻缘,若是抽到她?不行。姜玉珂将纸张揉成一团,重新改了两个数字,在宫婢前来收取的时候放了上去。
上首案桌摆放齐整,陛下拨弄着几根草梗,变动多次,看起来神乎其神。周遭围观之人,阵阵惊呼。
隔得远的贵女交头接耳,好奇极了。这般卜卦,还真是新鲜。姜玉珂身侧坐着的,恰巧陈若雁,她看了眼姜玉珂似笑非笑:“姜小姐似乎对结果并不感兴趣?”
又来了,姜玉珂道:“感兴趣,怎么会不敢兴趣呢?”
对面姜斯南看了过来,姜玉珂志得意满地点点头,做口型道:我,超机灵的。
这下谁也不能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
陈若雁方才去换了身鲜亮的衣裳,坐在姜玉珂身侧,不远不近的位置,抬眼便看见了对岸的卫琢:“姜小姐。”
似是警告。
姜玉珂不知不觉,又塞了一块茶点进嘴,瓮声瓮气道:“嗯?”
直接把陈若雁气个仰倒。罢了,且让她再嚣张一会儿。
面前的碗碟空了,今日没有娘亲管束,这里还有这么多吃的,姜玉珂有些馋。
陈若雁看着姜家小姐眼神火热的看着自己,哒哒哒跑了过来,站定。还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找茬了,又或者发现了什么,却没想到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道:“你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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