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画得本就不是崔大人。
“小小姐?”崔肆赶紧收了长枪,正要解释,却见姜玉珂急急往后一退。
“你,你先穿上衣裳再说话!”
这样也能看呐,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姜玉珂摇了摇头,将从未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丢了丢。
不对!这是她夫君,她也喜欢他,怎么就不能看了?
崔肆捡过一侧的衣裳披上,姜玉珂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要她这么讲话,这也太羞人了,还是穿上了好。
崔肆轻声道:“武场杂乱,仔细些。”
姜玉珂点了点头,探着头左顾右看,将自己来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这边的武器夹子上挂着长剑,弯刀,斧钺,种类十分繁多。
府中会武地也就崔肆一人,竟然有这么多的武器。她这般想,便问了。
崔肆心下忐忑。
从前的书信中,不难看出姜玉珂喜欢儒雅,有书卷气的人。她就连给他挑衣裳,也是温和的蓝白二色。所以他将武场建得远,就是怕惊了她,没想到她虽惊讶,却未多有惧色。
“小小姐想看吗?”崔肆问道。
姜玉珂眼神亮亮地点头。
崔肆挑了把秀气的长剑,漂亮地舞了个剑花。随即眼神一变,侧身,出剑,回旋,飞跃,尽是些大开大合秀技的剑术。漂亮却不凌厉,威势不大,却令人眼前一亮。
一舞终了,他回头,瞧见乖乖坐在一侧的姑娘,眼中唯有他一人。一种久违的安心在他的心中蔓延,他想,他很想让这样的场景长久的留在他的身边。
这个世界给崔肆的归属感太弱了,有时旁观世间,竟不知为何而存在。
幼时居于永安伯府,爹娘便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就连那些自称奴才的人都能肆意凌辱他,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后来行走世间,见惯了人心丑恶,世态炎凉。便觉着人这一生。不过蚍蜉匆匆一世,没有任何区别。
世间肮脏层出不穷,他曾见过光亮,便觉得此生足以。
崔肆收了剑,往前走来,额上的汗滴顺着留在衣襟之中。
姜玉珂盯着、盯着,仰着小脸看他越走越近,有种微妙的危险之感。
她没有躲。
崔肆突然想伸手拥她入怀。
可他浑身风霜,满目疮痍,最终也只是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鬓角。
第43章
请帖你若不愿,都可不去
姜玉珂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够将剑舞得这么赏心悦目,剑气如虹,身姿若鹰。她瞧得忘了时辰,自然也忘了来得缘由。
待红着脸回去,瞧见一院子踟蹰好奇的丫鬟,方才回过神来。
不对,她今日不是去看剑舞的。她分明是去讨个说法的!
怎么上京之中别的不说,母夜叉这么个身份怎么扒在她身上了?她又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细说这两日,也就将崔大人的脸上咬了个印子罢了。
她想到此处便红了脸,想着两人夫妇一体,她还三令五申不让人出去。怎么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姜玉珂思忖许久,却再也迈不开步子往外去,反正在府中抬头也不见低头见,过几日再问也是一样的。
岂料这两日崔大人早出晚归,总是被皇帝召到宫中去,一点儿机会也没给她留。等再过几日,她便再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这早已经过了风口浪尖了,左右没有说到她面前来,也就罢了。
……
是夜,崔肆截下从窗边飞过的信鸽,拆开里面的信戳。少女娟秀的字迹一一展开,崔肆弯了弯唇角,不由得想到她苦恼的坐在床边,手中的墨汁染上她鼻尖的模样。
开头便是一句,四姐姐,近来安好。
他摇摇头,看着她从山南水北,讲到府中鸟雀,竟不知她整日在府中看得是这些东西。最后倒是寥寥数笔提到了他。
‘崔大人很好,英姿勃发,剑术奇佳。’
崔肆将手中的信纸收敛,心想,她真的很爱看剑舞啊。不由得思忖这军中民间还有那些好看的招式,不要那么凌厉,要漂亮一点的。
这般想着,第二日,他便将余白召了过来。他时常蹲在锦衣卫,甚至往外走,应当知晓才是。
余白越听越沉重,最后跟见了鬼似的看着崔肆,斟酌道:“大人请放心,我一定监督锦衣卫的兄弟刻苦修炼,必然不会往外学些花架子!”
崔肆:……
他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慕白看崔肆脸色更加不好,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你就放心吧,咱们过得可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武艺和武器就是我们的手臂,必不能跟那些小娘子耍的花拳绣腿一样!”
崔肆:……
“滚。”
余白麻溜的走了,心中不由得松了好大一口气。
还好他机智。
……
这厢,赵青蓝邀了姜玉珂出门喝茶,又在春风楼上定了雅间。她这次没有贸然上门,姜玉珂迟疑,她便直言道崔大人不喜。
姜玉珂属实不能理解,这俩人并未在府中相遇多久。并未爆发什么冲突,怎么就不对付了?
赵青蓝将手中的茶杯拍在桌上,道:“能是为何?自然是因为当初我为卫公子和你拉了红线,他心中记恨我呗。”
一听是这事儿,姜玉珂脸上便露出一点笑来:“活该。”
赵青蓝瞬间泄了气:“这,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姜玉珂倒是不理解了,当初这人口口声声说要请卫琢帮一个忙,方才干了这个烧心事儿。
“你那事儿没办妥?”真是不知她常年在外,究竟有何事儿需要远在京中的卫琢帮忙。
赵青蓝陡然扭捏了起来,眼神乱转,十足十的不好意思。
姜玉珂敛眉道:“你……”
赵青蓝点点头,轻声道:“我……我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姜玉珂愕然,竟然是为了这事儿。赵太医一家同她家颇有渊源,是以知晓家中唯有祖孙二人相依为命。赵太医从前是镇国公手下的军医,后来随军有功被举荐给当朝陛下,从太医院的小小院使做起。赵青蓝的父亲死于战乱,母亲也难产而死。
所以这姑娘总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但姜玉珂总觉得她是知道的。
“你想嫁人?还是有了喜欢的人?”姜玉珂问道。
若是寻常人,自然问不到卫琢,今日来寻她,莫不是……
“你看上了我哥?”姜玉珂惊道。
赵青蓝一把捂住她的嘴,厉声道:“你这出嫁了没脸没皮,可我还要点脸面呢。”
姜玉珂道:“你竟然觉得卫琢能够帮你,而直接略过我?赵青蓝,你这是一点儿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赵青蓝心虚道:“这其实也是卫琢看出来的,若不是他给我分析利弊,我相比也不会开这个口。”
姜玉珂倒了一壶茶,听她讲此事娓娓道来。
“你们家的处境,你姑姑曾经是太子妃,太子身死之后,却还有个亲弟弟在太子妃膝下。这是先皇子嗣,不寄养在太后膝下,却被太子妃收着。这外面的闲言碎语……”
赵青蓝也是这次回来才听说这些事情,谁料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这上京之中便已经天翻地覆。甚至连皇位都变了个人,这局势也自然变得
厉害。
姜玉珂知道,可这与她的亲事有什么关系。
赵青蓝道:“若是早些年,我们家的门第,是怎么也够不上镇国公府上的。未来的镇国公夫人须得才貌双馨,身后有世家大族撑腰才算完善。”
“可照着如今来说,镇国公府上举步维艰。陛下将你赐婚给崔肆,不免存着拉拢削弱的心思。”
“所幸崔大人是个好的,不然你也太倒霉了。”
她说着说着扯得便远了。
姜玉珂道:“其中缘由跟哥哥有关,这也是卫琢告诉你的?”
赵青蓝点点头:“是,镇国公世子为何会钦点为探花。为何又从翰林院转到六部。这其中不免有试探的心思,若是日后再结上一门雄厚的亲事,你说陛下,会不会坐得住?”
姜玉珂蹙眉:“这是妄议朝政。”
赵青蓝摇头道:“议都议了,这些知心话我也只敢同你讲。家中之事你比我更清楚,今日同你说这些,自然是听说太后有意将在外的洛王殿下召回来。”
“大半年前被陛下派往封地的洛王?”姜玉珂问道。
赵青蓝点头:“这位洛王殿下还未选正妃,这次回来,怕是要在京中贵女之中择一位。但这位……”
姜玉珂替她补全了没说完的话,这位当初在大皇子和太子的朝堂分割当中,一直置身事外。直到最后大皇子剑走偏锋,杀了太子才将所有事情披露。
令朝野上下震惊。
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皇选了刚刚回京没多久的圣人即位,却将这位皇子远放封地。
这次回来,想必很多名门贵女都会躲着。
但京中贵女虽然想躲,却不一定想躲得掉。那些早就听闻了风声的人家,想必即日就要开始相看了。
……
春风楼一叙之后,赵青蓝说着说着,像是给自己说通了一般,丢下一句,若是柳夫人有意,她想试试。
姜玉珂愁啊,一侧是好友,一侧是哥哥。不知道哥哥对此事意见如何?
她还是得思忖一二再回去说道。
而果不其然,这两日上京之中便热闹了许多。今日是御史家夫人举办赏花宴,明日便是礼部尚书府上举办诗会。
旁的便算了,这御史大人、刑部侍郎等人,乃是和崔肆挨着打交道的人。姜玉珂便拿不定主意,去问了问。
崔肆将她手中的请帖扫在一边道:“小小姐想去吗?”
这个称呼还是自闺中沿用过来的,姜玉珂有心想纠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但这些宴席,年轻小姐和公子哥的相亲宴,她一个已婚夫人去作甚。
崔肆看了出来,道:“你若不愿,都可不去。”
说不去就不去,这实在是很崔府的作风。
姜玉珂自从嫁了过来,还以为扮演崔夫人这个角色会多加劳心劳力,却不曾想意外省心。
恰此时,门房捧了新的请帖过来,道:“崔大人,这是新的请帖。”
崔肆正要搁置,这门房满脸为难,最后眼一闭一睁便道:“这,这是永安伯府的请帖。说是老妇人过七十大寿,大人若是不去……”
那便是不孝。
姜玉珂抬眼看过去,崔肆冷声道:“撕了。”
门房松了口气,诺诺退下。
姜玉珂心下好奇,看着崔肆。
崔肆道:“往后你不想去的请帖,不去便是。这永安伯府的帖子更是理都不需要理。”
姜玉珂点头,有心想要问一句,忽有想起外界的那些传言。
崔大人出身永安伯府,当初确实伯府之中最不受宠的庶子。亲娘死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以上京之中多人多这个没落伯府端得是看热闹的心态。
毕竟这家中无栋梁,下一辈怕是连爵位都护不住了。
但没两日,却有宫中嬷嬷带来太后口谕,道:“闻永安伯府老夫人过七十大寿,太后有送玉如意一对,还请崔夫人代为转达。”
姜玉珂当即愣住,这太后怎么突然关心这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老夫人了?
还是永安伯府的人?
姜玉珂迟疑间,却听那嬷嬷继续道:“崔夫人感到十分为难吗?”
崔大人同永安伯府的龌龊谁都知道,太后也没必要为着这么一个老夫人和崔大人撕破脸。
除非,她是在试探什么?
第44章
是夫人小小姐轻薄了人
见着崔夫人不搭话,李嬷嬷心下好笑,想着太后娘娘果真料事如神。这崔肆是个混不吝的,这位崔夫人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没有懿旨,只是口谕带到便走,也不必留下什么把柄。
李嬷嬷躬身道:“太后娘娘的口谕已经带到,老奴就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姜玉珂当即道:“李嬷嬷,既然要走,便将落下的东西也一并带走了吧。”
宫中来的人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这位崔夫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抗旨不尊。太后娘娘在朝中的威信,还不至于跌到如此境地。
“崔夫人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姜玉珂正要说话,却见一匹烈马从外狂奔而回,马背上崔肆仍旧一身黑金飞鱼服。马儿停下,他便冷脸看向地上那几个宫婢,冷声道:“让开。”
这人谁也惹不起,李嬷嬷一行人只好让开。
烈马踱步到姜玉珂面前,轻轻低了头。姜玉珂好奇地瞧着,从马首之上看出了几分灵性。
崔肆下来,走到姜玉珂面前,伸手牵住了她冰凉的指尖捂了捂,夸道:“今日放聪明了。”
这是在说她并没有答应太后赐下的玉如意一事。
姜玉珂忐忑道:“恐会误了你的事。”
崔肆低声道:“不会。”
说罢,便拥着姜玉珂回府。
李嬷嬷不甘心喊道:“崔大人。”
崔肆侧首,露出一张冷厉的侧脸。那一众宫婢便纷纷垂下头去,什么也不敢说了。
……
太后身居慈安宫,置于深宫内苑,平日里无人来访。待这几位宫婢将宫外的情形一汇报,檀香缭绕间,她竟是生生扯断了手中佛珠。
“这是第二次。”
李嬷嬷一众宫婢纷纷跪了下来。
一年前她扶持新皇上位,左右也不曾想到,今日会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拿捏住。三番两次下皇族脸面,偏偏皇帝颇为信赖此人,她闭了闭眼,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对崔肆言听计从,任由此人爬到皇权之上。
真是荒谬啊。
“你说说,这是崔肆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太后耷着眼皮,神色莫名。
……
崔肆今日匆匆而回,又要匆匆离去。
姜玉珂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道:“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儿?拒了太后懿旨真不要紧?崔大人……”
崔肆回头,轻轻拂过她的鸦髻,道:“无事,你依着自个儿心意来便是。”
姜玉珂正要说什么,他却已匆匆离开崔府了。
不多时,玛瑙便将今晨朝堂之上的事情打听清楚。不是她这个小小丫鬟有多厉害,实在是这事儿闹的大,直传得整个上京沸沸扬扬。
“今日一早,永安伯便一纸奏章
将崔大人告上了御前,言说大人不孝。祖母寿辰竟然也拒之门外,也不回去看看。那说得叫一个惨啊!据说言官们当即都开始同这永安伯一道讨伐崔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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