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琪·埃文斯哥哥,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原来的名字。
眼前浮现出他年轻俊美的容颜,他教我弹钢琴,也用钢琴线将我吊起来荡秋千,还有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温柔苍白的微笑。
我轻轻地吻上了墓碑。
第一次的亲吻,也是最后一次的亲吻。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因为有阳光洒在上面。
也没有灰尘的味道,因为中也把墓碑擦干净了。
这是一个……我找不出明确形容词的吻。
但我想多停留一会儿。
“你在做什么——”
芥川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风平浪静的一切。
中也闻声转过身来,正好看到我在亲吻墓碑,震惊地喊道:“乔伊!”
我不满地抗议:“中也大人,不是说好不可以偷看的吗?”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我又没带其他礼物,只能献吻。”
芥川立刻批判道:“这是对亡者不尊敬!咳咳咳——”
他激动地咳嗽起来,小脸通红。
“没那么严重。”中也倒是没批评我,“那家伙不会介意的。”
他挑了挑眉:“但是下次不要送这种礼了,你和他又不认识。”
我朝墓碑鞠了一躬:“钢琴师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中也大人的心腹乔伊。”
然后我又对中也说:“现在我和他已经认识咯。”
中也对这种行为无法评价,他从外科医生他们墓前的花束里,各抽了一支白菊,扎成一小把,放在了钢琴师的墓前。
“这样行了吧?”他问我。
我点点头:“钢琴师先生会很开心的。”
“说了他不会介意。”
“我想和他们打个招呼。”
“随便你。”
得到允许,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外科医生,中也大人他经常熬夜不睡觉,工作做完了也不睡觉,而是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中也瞪圆了眼睛:“我就打了那一次,你要记这么清楚?”
“他也不按时吃饭,瘦得肚皮上全是凸出来的骨头。”
“那是腹肌,不是凸出来的骨头。”中也有些生气了,“你哪里是在打招呼,你明明是在告状。”
我没理他,继续告状:“公关家先生,中也大人说自己喜欢女生,但是他平时都不和女生接触,上次我邀请他留宿,他都坚持回自己家睡。”
中也:“……”
目光瞟到旁边的芥川悄悄竖起了耳朵,专心地听着。
“冷血先生,中也大人他……”
“钢琴家先生,中也大人他……”
告状大会在我说了“以后我会帮你们好好看住中也大人的”这句话之后,才终于结束。
中也鼻子都气歪了。
“说完啦,我们现在是回Mafia还是回公寓?”我朝他伸出双手,“中也大人背。”
中也扭过头,留给我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芥川,你送她。”
“是!”
罗生门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我挣扎起来:“我不要罗生门,这个不舒服,我要中也大人背。”
“吵死了。”芥川居然用罗生门将我的嘴堵住了。
“呜呜呜呜——”我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芥川,我是让你背她,不是让你用异能捆人。”中也扶额,“哎,算了。”
于是离开时仍然是中也背我。
……
晚上。
“中也大人,这个烤虾真好吃,洋葱蘑菇汤也好好喝。”
中也翻过一页报告:“吃饭时不要说话。”
由于脖子受伤不方便做饭,晚餐是中也给我订的法式料理。
他已经吃完了,在看一堆工作报告。
我边吃饭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他时而皱眉,时而嘴角上扬,时而发出一声“噫”,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很真实,也很生动。
大概是被盯久了有感应,他抬起眼眸:“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喜欢看着中也大人,想要一直这么看着。”
“笨、笨蛋,不要随便讲出这种话!”
中也的身体里似乎有一旦谈起“恋爱”、“喜欢”之类的字眼,就立刻变得害羞的装置。
他脸都红了。
“快点吃饭!”他故意粗声粗气道,“不想吃餐后甜点了吗?”
哦,他还订了餐后甜点。
他不喜欢甜食,但他记得我喜欢甜食。
“中也大人,今晚我可以留下过夜吗?”
“?”
“我想要和您睡觉。”
“!!!”
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了伤,要轻拿轻放,估计中也已经把我扔回一楼了。
晚餐前我提出来他家吃,理由是我家太乱了没收拾,他才勉强同意。
“绝对不行。”中也坚定地拒绝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我从包里拿出衣服和香薰蜡烛,“我连睡衣都带了,还有这个——”
我把香薰蜡烛递给他看。
“这是上次在中华街买的蜡烛,店家说只要在睡觉时点燃,就能在梦里见到已经过世的人。”
我献宝似的说:“中也大人,说不定今天晚上您就能在梦里见到钢琴师先生他们了。”
“这种东西明显是骗人的,况且我从来不做——”
他不做什么,他没说。
“睡觉点蜡烛只会引起火灾。”
“试试嘛。”
中也满脸抗拒:“不要。”
“可是我所有的钱都拿来买了这支蜡烛。”
对不起了亚瑟,我在模仿你了,只要这样说,中也就不会拒绝我。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别人的心意。
“买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中也大人试试嘛。”
“……”
“就试一次。”
“下不为例,睡觉时再试。”中也被道德绑架,败下阵来,“下次不要买了,你工资又不多,留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好。”
中也信守承诺,在凌晨两点结束工作后,点燃了蜡烛。
我从客房里走出来,看着玄关摆放整齐的一排纸鹤,中也把我送给他的纸鹤都放在了这里。
我拿起一只橘色的纸鹤,慢慢地给它涂上眼睛。
如果中也此时也在客厅,一定会十分惊讶,即使没有重力操控,那只纸鹤还是浮在了空中。
我摸了摸它的头:“去带中也君见朋友一面,毕竟他当年都没来得及和他们告别。”
纸鹤振翅,飞进了中也的房间。
我能想到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让他以为一切都是在梦里发生的。
这是回礼,也是告别。
“哥哥,我已经见到你说的无价之宝了。”
“他的确令人心动,但,我得为全人类的自由负责。”
天亮时分,我留下一张纸条,离开了公寓。
纸条上写道:【中也大人: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已经恢复记忆回老家了,再见,也请替我向亚瑟和织雪他们说声再见。】
其实是不会再见了。
第13章 13 再遇啾也
13
这里是一个名叫菲利普亚的小镇,位于法国的南部,由于交通极其不发达,在地图上也很难找到它的踪影。
但它十分优雅,被群山环抱,有大片的花海和童话般的风车,人们连走路都很慢,脸上挂着笑容,是那种没浸染过外界欲望和不加修饰的善意。
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两百天。
我租下了一间带院子的房子,种了柿子树和无患子树,搭了秋千,布置的和在Mafia公寓时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乔伊花,我找遍了小镇也没有谁听说过这种花。
我也没有等到乔伊花开花就离开了。
后来仔细一想,在中也将种子递给我的那一刻,乔伊花就已经在我的心上盛开过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那个有着明艳的橘色头发,眼睛里藏着星海的Mafia干部。
不知道在他醒来后,看到我留下的纸条,会不会非常生气。
不过,他的工作很忙,我并不出众,也算不上他的朋友,他很快会忘记我。
可能现在已经忘记了。
“乔伊姐姐,有您的电话!”
七岁的莎拉像风一样跑进院子的时候,我正在给植物浇水。
“谢谢你,莎拉酱,我这就来。”
我放下手里的浇花壶,跟在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身后,来到了镇上的小卖部。
她是小卖部老板的女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戈尔登。
我刚接过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给你汇过去的钱不够买一支手机吗?”
显然他等我听电话等了很久。
“条野,你最近过得好吗?”
电话是条野打来的,他一星期通常会打来两次,都是在下午。
条野噫了一声,故意挑刺:“渣女的经典开场白。”
“渣女?”我翻了个白眼,“那渣女要挂电话了。”
话虽如此,我当然不会挂,毕竟条野是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也是他动用军警的关系,帮助我从日本顺利来到了法国。
“过阵子我要去法国出差,顺路去你那里喝杯咖啡,你可要大方地拿出家里最好的点心招待客人呀。”
我环视四周,四面都是山,连汽车都进不来,不觉得哪里能顺路。
“行吧,你来。”
条野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先是炫耀他在猎犬的战绩,又吐槽铁肠的品味愈发奇葩,当他聊起横滨的天气时,我知道他开始没话找话了。
“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一下,乔乔。”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条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想再听一会儿你的声音,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听听你的心跳。”
他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我的态度也软了下去。
“那你听。”
“毕竟听心跳我就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和野男人鬼混。”
……正经不到一秒钟。
我果断地挂了电话。
一回头,看到莎拉一家三口都在好奇地看着我。
……还好他们听不懂日语。
“又是男朋友打来的吗?”莎拉的母亲罗拉太太暧昧地问。
“不是男朋友,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替我发声解释的是莎拉的哥哥戈尔登。
戈尔登只有十六岁,留着一头金色长发,性格活泼开朗,是整个小镇上唯一的异能力者。
“乔伊小姐解释过很多次了,妈妈你永远记不住。”戈尔登不满地瞪眼。
“抱歉抱歉。”罗拉太太笑着说,“乔伊小姐,留在我们家吃午饭吧,今天我做了美味的肉饼和炖菜。”
“太麻烦你们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总在蹭饭。”
“没关系啦,做了很多,而且我们家莎拉和戈尔登都很喜欢乔伊小姐呢。”
……喜欢我么?
莎拉喜欢我是因为我擅长手工,会教她折纸,给她做各种玩具,戈尔登则是喜欢听我讲外面的世界。
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早已厌倦自给自足的生活,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但他的父母拿不出钱。
架不住这家人的盛情邀请,我留下吃了午饭,作为回报,我表示下午可以留下帮他们看店。
“那么店就拜托你了,乔伊小姐。”
莎拉一家人决定去西边的山里摘山大菇,也顺便打听一下采矿队的事。
据说是从城里来的采矿队在那里挖到了价值连城的钻石,但同一时间,西边的生态突然开始严重恶化。
植被,土壤,水源全遭到了污染。
更蹊跷的是,镇上参与挖矿的工人一个都没有联系上,莎拉的父亲也在其中。
我心想,似乎这个地方我也待不长了。
“路上请注意安全。”
“拜拜,乔伊姐姐。”
目送他们离开后,我躺回了藤椅上。
小镇的天空很美,视野因为四面的高山而有了边界,像一幅镶在画框里的画。
身下老式的藤椅和远在日本横滨的某个地下室的魏尔伦是同款。
不同的是,我沐浴在阳光下,而魏尔伦连月光都晒不到。
他绝对会缺钙的。
而乔伊·埃文斯小姐会茁壮成长!
我乐观地想着,瞥见了右手掌的黑色符文——这是米隆留下的诅咒。
条野对我不用手机一事颇有怨言,因为联络起来很不方便,但其实我放弃使用手机,是由于中途接到过森鸥外的骚扰电话。
森鸥外对我的异能力仍有求知欲,并且他猜到了米隆诅咒的内容。
“一年之内不杀死魏尔伦,乔伊酱会没命吧,真可怜。”
我毫不怀疑,在米隆踏足Mafia的那一刻起,不,也许在更早之前,他就成为了森鸥外手里的棋子。
“乔伊酱打算怎么办呢?”
战五渣的我肯定打不过暗杀王魏尔伦,但森鸥外在等着看我会不会死。
如果我没死成,便会证实他的猜想。
“很遗憾,森先生您是没有机会知道的。”
……
咚咚。
有敲门声传来。
我睁开眼睛,揉了揉被晒得发烫的眼皮。
糟糕,因为日光太舒服,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在替别人看店啊!!!
“有香烟卖吗?”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传来。
我怔住了。
于是缓缓从藤椅上起身这个动作也变得格外漫长。
“有哪些牌子,拿出来给我看——”
他也怔住了。
逆着光,轮廓模糊的橘发青年在小卖部的入口处停下脚步。
相隔二百多天的时间,两万多公里的距离,我和中原中也竟然会在这个不出名的异国小镇上不期而遇。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亚里莎——”
“乔伊。”
中也走进来,直接打断了正在扯谎的我。
他认出了我,丝毫不怀疑只是长得像的可能性。
“你要说谎起码得用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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