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考虑(1)
简太太要给简找金龟婿的脚步不曾停下,但又一时间找不到特别满意的人选,手上全是歪瓜裂枣的名单,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不想自己亲自出马面对这些人,便一股脑地将联系方式推给简,让简自己想办法聊一下,锻炼一下,说不定可以由简自己发现一颗沧海遗珠,挖到就是赚到。
于是简的微信每天都有新名片,也每天都有新的加好友申请。
简在简太太不紧不松的盯防中,不情不愿地加了他们的微信,和他们都很随便地聊了两句,基本上就是问好,没有内容。
简瞧着那些歪瓜裂枣,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源霖,想如果要改变的话就趁现在,还没有人选值得简太太大力促成的现在。
可现在的时机不算好,亦即是说简得到的推力还不够,还没有到达能让她一鼓作气去行动的阈值。源霖是她的男朋友,也只是她的男朋友,源霖知道她家的底细,可是绝对谈不上接受,他们若要有未来,她绝对不想源霖和她一样被这个大麻烦惹上,但是未来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和对源霖来说,很有可能是两码事,她一个普通的弱小的为生计奔波的人类,他一个有法力的强大的长生不老的神仙,怎么看都只能成就一段露水情缘,而非天长地久。
她还没有和源霖聊过以后的事情,总觉得有点无从下口,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简暗暗叹气,激情过后要回到人世间的时刻真是让人心里落差太大,不免感到有些泄气,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而源霖亦在琢磨着什么,看似在发呆,但发呆之中又有某种似有若无的凝重。
他和简已经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了小半个月,他的感觉很好,却又 有困惑,因着除了两人之间肢体接触变多、变得比以前亲密之外,他们在其他方面的相处和没谈恋爱的时候差不多。
源霖怀揣此疑问多日,他决定向简提出,他说:“我觉得我们以前没说明白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谈恋爱了。”
简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本来就是嘛,告白、确定关系这种事情不是为了确认感情的有无,而是确认我们是不是都愿意以这种感情继续走下去。你以为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吗?像童话故事那样在我们接吻的时候全世界都冒粉红爱心吗?”
源霖也笑了,“倒不是那样,只是觉得这似乎很重要,应该会有一种更彻底、更有威力、更隽永的影响。”源霖没说自己以为一确定关系就又要变回小羊几天恢复不了人身,为此担忧了许久,却一直只是受到不重不轻的让法力损耗的天谴,他在担忧中不可避免地添了些庆幸。
“更隽永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简斜眼看源霖,嫌弃地啧啧了两声,说:“你像那些没谈过恋爱的小年轻,认为两人一谈恋爱就要山崩地裂普天同庆此生都散发着无上光辉,其实呀,还远着呢。”
“我不是小年轻,但真的没谈过恋爱。”
简饶有兴致地问:“你在你的族里待着的时候,没有和哪只小母羊看对眼过吗?”
“会有感情好一点的伙伴,但没往这方面发展。”
“你们这些大自然的动物不谈恋爱的吗?”
“好像真的没太多这类需求。”
“……”简觉得不是别的动物没有这类需求,是源霖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来。
和所有谈恋爱的人一样,日常生活是要继续的,甚至是毫无改变的,简如常上班。
这天 S 大厦里出了一件大事。
一位女性业主报警了,说外卖小哥送餐上门的时候看她一个人在家,又用言语调戏她,又想闯进她家里,被她制止,两人在门口扭打成一团,她的手脚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伤,脸上也有一块明显的瘀痕,在左脸靠近下颌的地方是一道明晃晃的椭圆形紫青色痕迹,刚刚撞的,现在看过去只是一个手指头大小,中间略微肿起,但可以预见过了一些时间后,这块瘀痕会逐渐扩大,颜色加深,并更加肿起。据这位女士说法,这块人人可见的瘀痕是外卖小哥用右手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大力撞向门框所致。而在和她扭打一阵后,因她的尖叫声太大,外卖小哥害怕引来更多人,连忙逃跑了。门口边上还有摔落在地的业主叫的外卖,油条加豆浆。
警察接警就来了,先到的物业处,林经理带着简和张大姐一起给警察带路。
紧接着就是那位业主边哭边给警察演示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警察为了更了解情况的询问。
正好是 A 栋的二十五层,正好越风铃在家,而且很罕见地套了一件外套就跑出来看热闹,还在早就出门来看热闹的几位业主后面挤到了最前头。
解决这种问题的主力军是能够拍板决定事情的林经理,简只是个小跟班,来壮壮物业处声势的,没有具体用处,因而她在警察带业主进屋继续询问的时候往后看了一下,看见了越风铃。
简退了两步到越风铃身边,小声问:“你在家里有听见这边的动静吗?”
“没有,我刚睡醒。”
简想也是没有的,越风铃住的那一户和受害业主住的一户是二十五层的一左一右,两个尽头,相距最远的两户。
“那怎么过来了?”简问。
“我开门将垃圾放门口,等会儿要扔的,谁知看见这里聚了一堆人,还听见一个女士的哭声,就过来了。”
简扭头仔细看越风铃一眼,她终于看见越风铃没有打扮的模样了,没有画眉毛,没有涂口红,白嫩嫩的一张脸,带着微弱的湿意,似乎是刚刚洗过脸就出来了。这样的越风铃有一种介于清纯和艳丽之间的朦胧的美感,没办法下定义应该选择哪个形容词,只是好看,单纯的好看。
也添了一些亲和力,简主动同越风铃说话的意愿比平时多一些,简快速地将事情的大致情况告诉越风铃。
越风铃面沉如水,盯着掉在地上的无人问津的早餐,似乎很生气。
简不知道越风铃的怒火是因为有起床气还是因为业主受袭,或许两者都有。简轻声安慰道:“警察正在调查,电梯里有监控,外卖软件对送餐的人员也有记录,跑不掉的,相信很快就能抓到那个人了,你别担心。”
越风铃点点头,“我先回去了,等会儿约了人谈事。这个案件之后有消息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一有消息就跟你联系。”
越风铃转身回家去,简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皱眉,今天的越风铃好像有一种不常见的冷硬与愤怒,不是没有妆容的缘故,也不全是正在调查的案件的缘故。简耸耸肩,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她对越风铃的了解不深。
且想要了解的话会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自从她问了越风铃关于恋爱的问题之后,越风铃对她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是很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她朋友少,关注力集中,可能就察觉不到了。虽是有正常发微信聊一些日常经历的事,也有一起出去喝东西或是逛一下哪里,但简觉得越风铃那种似有若无的进攻性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越风铃给她一种正在行进的感觉,而那晚的聊天之后的越风铃则是停于原地的。她对有进攻性的越风铃会不自觉地抵挡,并已经形成习惯,因此她才能察觉出微妙的不同,她的抵挡落了空。
警察问完受害业主相关事情,又跟着物业处的人一起去看监控,下载了证据之后就要回警局找外卖公司调查,还要带受害去验伤。警察看监控时和林经理聊了一下,说任由外来人员进入的管理方式是有很大的安全隐患的,希望物业处可以改善一下管理。
林经理应下了,送走警察,立刻给总公司打电话,报告今早发生的事,并商量接下来的处理方法。
简花了半天安抚受害业主的家人和其他心里害怕的业主,并将他们的意见记录下来,整理交给林经理。
另外半天站在小区门口,和保安一起拦截外卖。
总公司那边暂时没有下指令,物业处两头为难,又不能不让业主点外卖,又不能轻易让外卖小哥进入,只好他们全员出动帮业主跑腿。他们试过打电话让业主到保安室拿外卖,但被骂得狗血淋头。
简给十几个业主送了午饭,并笑容满分地向业主们解释今天外卖不能进小区的原因,连自己的午饭都没时间吃,饿得两眼冒金星。
受害的不仅只有那位业主,还有为 S 大厦服务的简这类员工。
简边咬着牙送外卖,边狠狠地诅咒那个动手的外卖小哥吃外卖永远没有筷子,喝饮料永远没有吸管。他一时鬼遮眼犯糊涂,伤害了无辜的业主,还连累了多少苦命的打工人。
下班前总公司来电话,说是外来人员要登记好身份证才能进入,公司一直有这项规定,请他们这些一线的工作人员认真落实好;送快递或是送外卖这种流动性太大的人员全都不再允许进入,送到门口保安室就行,业主有意见就向业主好好解释,这回是发生了伤人案件,公司可以给出一定的赔偿,要是下一回发生杀人案件,公司赔不起。
接了个艰巨任务的同时又被总公司明里暗里地训了一顿,整个物业处并保安处都情绪低落,他们都是被殃及的池鱼。
第二十八章 考虑(2)
很长一段时间里,物业处天天接投诉,天天挨骂,天天到处去安抚情绪激动一定要外卖送上楼的业主。的确是他们没有道理,人家叫外卖就是为了不下楼也能吃上饭,现在反过来让人家一定要下楼去取外卖,没几个人能接受。
到 S 大厦送外卖的外卖小哥们个个都受保安的一记怒视,保安们的怨气无差别地投射到每一个出现在 S 大厦门口的外卖小哥身上,几十份餐,业主全都不肯下来拿,物业又忙不过来,便只能让保安帮着跑腿了。
这样的送餐方式效率低,整个小区的工作人员加起来都没有十五个,等他们抽空帮忙送餐的话,大概率是中午饭变成下午茶、晚餐变成夜宵。
后来业主们闹了一通,发现物业处硬着头皮撑着只听总公司的安排,不听业主的意见,且又考虑到的确是出了危险事故,再让外来人员进出无阻似乎也不妥,物业处是肯定不会担这种风险的,有些住得久、和物业人员有点感情的业主选择退让,相互理解。
双方经 过协商,决定以后外卖送到大门口,由保安室接管,再由保安们送到每栋大楼的一楼大厅,业主们下楼到大厅拿餐。
受到伤害的那位业主缓了几天缓过劲,想起来要找物业处的麻烦,把林经理叫到她家里聊赔偿的事宜。
林经理还是带着简和张大姐上楼去谈判,但全程仍是林经理开口说话,简和张大姐是没有资格和业主讨价还价的。
林经理早就很有经验地和总公司沟通过有关事后赔偿的做法,总公司和林经理的意见出奇一致――认下这次的责任,承认是他们公司的安全管理有问题,愿意承担受害业主的一部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因林经理很好说话,态度诚恳,业主的态度便也很友善,面对林经理的关心都笑着说谢谢,并主动将后续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听业主说凶手已经在事发当天被抓住了,他很后悔,也愿意受到惩罚。而生事的原因他说是听到哪位同事说在送外卖的时候交到一个有钱女朋友的事情,他也心痒痒想试,正好那天送第一单外卖就进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小区,看见一个单身女人,他一时冲动开口搭讪,并往门里走了一步,被十分注意个人安全的业主认定是个歹徒,疯狂地想要将他打出去关上门,于是两人就动手了。
而且这位业主也不是什么单身女人,她有老公有孩子,只是老公早上的上班时间早,出门了,并顺路将孩子送到学校上课,所以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也不是经常点外卖,恰好是那天早上想吃油条而小区附近又没有,她才点了一份外卖,谁知遇到这种事。
总之这次的事件,除了凶手以外,谁都遭了殃,也都很无辜。
简从业主那里离开后,给越风铃发了微信,像上回约定好的那样将业主受袭一事的消息告诉她。
越风铃在五分钟之后回复,“谢谢,抓住凶手就好。但我觉得他应该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一时冲动,肯定是早有预谋或者曾经做过这类事,这次不小心闹大了被抓而已。”
简想了两秒,她觉得越风铃说的也有点道理,一时冲动的初犯很少会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和受害女性扭打起来,一般是被呵斥了就赶紧逃跑,而这个凶手不在那时选择逃跑可能就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到了口舌之争的阶段也不会有事,他可以进行到下一阶段试试。
简将自己的想法同越风铃说了,越风铃回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人的可恶是骨子里头的,根本不可能用有道德的思维理解他们。简,我交朋友的运气真不错,你就是我的亲密战友。”
简不知道怎么回,随便发了一个笑眯眯的小羊表情包。
越风铃的话应该理解为开玩笑比较好,但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微妙的感觉,和这段时间察觉到的越风铃的变化似乎不是同源的,是另一种越风铃不曾和她提起的隐秘想法所导致的不同于寻常的微妙起伏。
朋友……简想她和越风铃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天了,这朋友当得不太尽责。
简疲倦地捏捏酸痛的肩颈,她最近要好好聊的事情似乎特别多,却又碰上她工作最忙的时候,麻烦事似乎有特别的磁场,可以同类相吸。
简下班回家同源霖也说了业主受袭事件的细节和处理结果,源霖不太能理解,问:“为什么这种与你们公司无关的意外也要担责?”
“也不是完全无关的意外,本来让外来人员进入小区就是不合规的做法,我们干物业是要肩负起保护小区安全的责任的。其他物业公司可能不会愿意担责,可我们公司是想要做大做强的公司,每一步都要走得大气、大方、稳妥、不留人口实,这样我们的口碑才会好。”
“哦……”源霖瞧着忙得嘴唇起了一块干皮也没空涂唇膏的简,心疼地亲了她一下。
亲在那块干皮上,干燥的角质像粒小沙子,源霖亲吻它,舔舐它,将它弄得湿哒哒的,再轻轻咬掉,随手抽张纸巾,将那块皮吐在上面。
“啧。”简皱眉看着源霖的行为,“恶不恶心。”
“不恶心,你看,它是有点发黄的颜色。”
简:“……”
简拿过那张载有曾经是她身体一部分的一小块死皮,攥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口中喃喃地抱怨道:“这些动物变成的神仙真是奇奇怪怪的,看别人嘴唇上起干皮也能玩得起劲……”
源霖不管她的抱怨,将她抱到他怀里。
简横着坐在源霖一边大腿上,背倚着他的左手,肩倚着他的胸口,肚子上放着他的右手。
简已对这个姿势十分熟悉,近来每天晚上都要这么待一会儿,照源霖的说法是他在给她治疗功能有点紊乱的肠胃。
简没有胃病,一直是吃嘛嘛香的健康宝宝,但最近太忙,常是没有时间按时吃午饭,原本习惯在中午十二点就进食的身体硬要等到下午三四点才能获得能量的补充,她饿得头脑发晕,胃也抗议,从没有食物的下午两点多就开始隐隐作痛,到她把凉透了的午饭硬塞进去之后,疼痛会减轻,但不能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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