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尹梦娇这般姿态,李瞬间拉了脸,撂下狠话说:“不帮就算了,我找别人去。”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这一招还真是格外好使,在尹梦娇这样的“花痴”面前,可谓百试百灵。于尹梦娇而言,这无疑是失而复得的绝佳机会,她又怎会轻易错过呢?于是急忙伸手扯住李的胳膊,将他拉回到座位上。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她的心瞬间变得更加柔软,连声回应:“帮,帮,帮。帮还不行吗?你可真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我帮你找几个人倒是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太阳按着既定的轨迹缓慢移动,不知什么时候从对面的四层小楼后头露出脸来,刺辣辣的白光透过拉面馆门上的塑料帘子投射进来,瞬间将铺陈在门口的灰色地毯照得明晃晃。
“什么条件?”李蹙着眉头问向她,仍是一脸的严肃。
尹梦娇微微抿着嘴,脸蛋红得像沾染了弥勒山边傍晚的云霞,右侧脸颊那颗小小的酒窝悄然深陷下去,宛如一个温柔的陷阱。“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说话间,她的目光悠悠落在街对面那间影碟厅的粉红色招牌上。
“太过份的要求,可不行。”李的口吻中带着一丝倔强与警惕。
“什么叫太过份啊?”尹梦娇微微蹙起眉头,嗔怒之色在脸上荡漾开来。“李,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经这么娇嗔的一提醒,李忽觉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份。于是将语气放软,带着些许无奈与妥协地回答:“就是……不能太过分。”
“好了,我知道了。”尹梦娇娇羞的笑了笑,而后爽朗的朝后厨大喊一声:“老板,买单!”
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尹梦娇随即就去找了赵迪。毕竟麻老五不在岩山,她也只能指望赵迪。
赵迪本来困得不行,准备来网吧先眯一觉。听闻此事,心里那是乐开了花,眼睛亮得像饿狼看见了肥肉。他心里盘算着,嘿,这下可好了,能收双份钱。他深知尹梦娇有钱,便厚着脸皮一开口叫出八百块的高价。尹梦娇哪能不知他在使坏,气得柳眉倒竖,恨恨地说:“五百,爱要不要。狮子大开口,还八百!等五哥回来,我非得让他扒了你的皮!”
赵迪赶紧满脸堆笑,谄媚地说道:“得,得,五百就五百,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去五哥那儿告枕头状啊。”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枕头状!我跟五哥之间清清白白,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臭嘴!”尹梦娇泼辣地骂道,边骂边抄起桌子上的空可乐瓶砸向赵迪的脑袋。
“不说不说。”赵迪笑着闪躲,一张瘪嘴咧到了耳岔。“你这……是要帮谁平的事儿啊?不会是那个李吧?五哥回来要是知道了,可是会不高兴的啊。那小子的疯妈,都把五哥脑瓜子干开花了,这仇五哥一直都记着呢。”他把脸凑近尹梦娇,想趁机占点便宜。
“别瞎猜!钱都收了,有点职业道德行不行?要不以后有好事也不找你了!”尹梦娇一巴掌拍在赵迪的瘪嘴上,把他推得老远。接着,利落地从随身携带的小皮包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扔在满是烟灰的键盘上,一分钟都不耽搁地起身走了。
收了尹梦娇的钱后,赵迪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这下好了,钱已到手,架也不用打了,和气生财,何乐而不为呢。他跟打了鸡血一般,困意全无,赶紧找到孙宇宁。以担心影响其前程为由,哄着孙宇宁不要亲自掺和此事。还几度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会为其解决问题,给李一个沉重的教训。
头脑简单的孙宇宁还真就信了他,对这位“大哥”感激涕零。满心以为那一夜必定血雨腥风,他义薄云天的迪哥会为了他拼上老命。
第25章 二零一三年25
会议定在上午十点半。他们提前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大会议室设在三楼,沿着灰白色瓷砖铺陈的崭新楼梯一阶阶往上走的时候,李岫心里仍在想着阿清。想着他长发的样子,短发的样子,尬笑的样子,沉默的样子。黑白默片一般,一帧帧在她脑海里以0.5的倍速缓慢流淌,循环播放,无始亦无终。
大会议室前后两个门都敞着,里面空无一人,靠前位置的桌面上都摆着包裹着红巾的麦克风。李岫来过这栋办公楼好几次,每次沟通都在祁部长或郑秘书的办公室进行,还从未在这种正规的场地开过会。
跟着高铭翰进去之后,李岫局促地站在一旁。她知道这种会议的座次很考究,因而不敢贸然坐下。直至高铭翰抽出椭圆形会议桌靠门口的第一个座位的椅子,缓缓挽起袖口,露出那块金灿灿的腕表,悠然坐下后,李岫方才轻手轻脚地拉出他旁边第二个座位的椅子,缓缓入座。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文化部的相关工作人员陆续走进会议室,最后到场的是郑秘书和祁部长。
郑秘书身材颀长,戴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椭圆形的脸,头发梳得溜光,没有一根杂发,于后脑挽成一个大大的发髻。着一袭黑色简约工装裙,干练又不失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航空公司的空姐。
她于祁部长之前进入会议室,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步伐苍劲沉稳。右手端着为祁部长泡好的黑茶,左侧腋下夹着两本蓝色文件夹,右手指间捏着两个笔记本,上衣衣襟处还别着两只黑色碳素笔。
走到椭圆形会议桌的正位,郑秘书将那杯装着八分满黑茶的大耳玻璃杯轻轻置于桌面,接着工整地摆好本子和笔。摆放完毕,还特意退后一步,微微弯下腰,偏过头眯起眼睛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是否摆放整齐。随后,热情地跟李岫打了个招呼,接着便与她一同将笔记本电脑连接好投影仪,整套动作娴熟流畅。
郑秘书就像一台精密的人型机器,完美又养眼,每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不拖沓,也不会抱怨,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恬静的微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倍感温暖。
尤其是与高铭翰四目相对的时候,笑意更加动人。
祁部长落座后,高明翰上前跟他热情的寒暄了几句,没多久会议便开始了。
粗略地看,这间大会议室能容纳百人左右。今天人到齐了,也只坐了一小半。很多都是生面孔,可能除了文化部,还有其它部门的人参加吧。李岫有点紧张,不敢拿眼睛瞟底下的人,一味的盯着自己笔记本上的方案看。
祁部长清了清嗓子,接着又习惯性地拍了拍麦克风。随着几声沉闷的“砰砰”声响起,会议正式拉开帷幕。祁部长四十多岁,热衷健身,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如钟。当他的嘴巴凑近麦克风,声音经由音箱传出,整个墙壁都随之震了几震。所幸,他的“技能前摇”并不冗长拖沓,简短的几句开场白之后,便轮到李岫登场“表演”了。
站在讲台上,李岫终于把阿清那张脸暂时存档,可整个人也变得愈发忐忑。她担忧的并非方案的质量或自己的演讲能力,而是底下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她怕那群人之中有人认出她,或是不经意间曝出一些关于她的陈年“丑事”。
自始至终,李岫都没望向底下的人群,一只手不停地按着鼠标,另一只手则攥成拳头,紧紧收在腰间。眼睛在幕布与祁部长、郑秘书之间来回流转,不曾睨过第三人。
待三十多页的PPT方案演讲完毕,李岫沉着眼睑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身体还未完全直起来,就听见悬挂在讲台两侧墙壁上的音箱里传出三两声清脆的掌声。
原来,是祁部长率先鼓的掌。台下的掌声在他的带动下,先是徐徐响起,而后如潮汐般汹涌不止。这个时候,李岫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再也按捺不住,微微扬起。那一腔的忐忑与不安,也全然消失。
掌声持续的时间不是太久,稀稀落落之后便悄然消失。掌声结束后,祁部长开始发表讲话。他轻轻挪了挪桌面上包着红头巾的台式麦克风,不紧不慢地对方案予以肯定及赞赏,又象征性的询问了坐在旁边的几个下属意见,之后便睨向李岫,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和蔼口吻问道:“当然,方案的很多细节肯定还是要商榷的,这个我们会后找个时间再碰……对了,之后会由小李同志你来负责落地执行吗?”
李岫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屁股都还没焐热,一听祁部长问话,立马就想站起身来回答。可谁成想,身子刚起来一半,就被高铭翰给截了胡。
高铭翰抢在李岫前头站了起来,身子站得笔直,习惯性的撸了撸袖管,挺正胸膛对祁部长说道:“祁部长,这个方案是我策划的,小李只是代笔,做成PPT而已。所以,这之后如果您觉得方案没问题,宣传推广工作会由我全程负责跟进和执行。”
听了高铭翰的话,祁部长眼睛猛地一亮。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类似赏识的微表情。随即,声音如洪钟般再度响起:“有理有据,恢宏大气,而且很接地气,可执行性也较强。不愧是上海来的高材生,不错,不错!”此话一出,满屋子瞬间漾起一波对高铭翰的称赞之声。嘈杂、虚伪、作做。
李岫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而此时的高铭翰,已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落座之后,他侧过头瞥了李岫一眼,勾着嘴角充满挑衅的说:“小李,辛苦了。”
幕布上的PPT投影,定格在最后一页。湖绿色的页面,用白色行楷敲上去的十个大字――“祈愿岩山文旅更上层楼”。现在看来,甚是滑稽。
李岫怔怔地盯着那十个大字,茶褐色眸子上渐渐笼起一层薄雾。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无地自容。她不明白,为什么祁部长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高铭翰的话。一个辅助者,会对方案如此了解吗?难道他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脑子吗?
当然,这只是沸腾在李岫心底的抗议。这些话,她永远不可能拿到台面上讲。
从大会议室出来,郑秘书一路跟着,热情地将他们俩送到了大门口。李岫一抬眼,便瞧见了那个络腮胡子司机,他正歪歪斜斜地靠在车门上,一副等了许久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按理说,这个时候,郑秘书与高铭翰应该礼貌道别,各忙各的去。可是一切并没有按照常理推进,这两个人就那么立在马路边谈笑风生,像是肚子里有攒了几辈子的话没说完似的,迟迟不肯分别。
如此情势之下,李岫也懒得打招呼,索性一个人先走了。她不想回宾馆,也不想坐络腮胡子的车。高铭翰其实看见了李岫离开的身影,可他一句话也没说,继续跟郑秘书畅谈,由着她去。
就这样,李岫魂不守舍地在大街上游走,不知走了多久,恍惚间,耳边似有下课铃声隐隐传来。那声音熟悉却又缥缈,仿佛是来自上辈子的记忆,遥远,不真切。
忽然,她像是记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东边方向抬头眺望。还真的在两幢建筑物中间的狭小缝隙,瞧见了母校教学楼的一角。
不知无觉间,李岫竟然走到了重点高中附近。来都来了,那就索性去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逛一逛吧。反正再也没什么方案需要修改,再也没有什么人等着约见。
这条商业街,从前不过是一条稍微宽敞的巷子罢了。两边由居民房改成的门面,经营着各类与学习相关的店铺,诸如饭馆、网吧、书店、影碟厅等等。
现如今,这里的变化还挺大的。门面的数量增加了许多,品类也更为丰富。街道两侧宽敞之处,还摆了很多小吃摊位,形形色色的炸串、臭豆腐、糖水等,应有尽有。书店依旧健在,网吧和影碟厅却已消失不见。
整条街嘈杂吵闹,音乐声、吆喝声、自行车铃声、摩的油门声,此起彼伏。街口就摆了一个炸臭豆腐的摊子,这股咸香上头的气味一直从街头弥漫至街尾。饥肠辘辘的人闻起来欲罢不能,恨不得一口气干掉三大纸碗。那些酒足饭饱的人就惨了,他们从饭馆里出来时还打着饱嗝,一闻到这气味,险些把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离家远的学生们都流连在这条街上。那些穿着蓝白相间短袖校服的男生女生在阳光下恣意奔跑、打闹、嬉笑。在这浓浓的烟火气里,随处可见青春的活力。
李岫在一个甜品摊前停下,那是一辆简陋的小推车改装的,花花绿绿的招牌上用数码打印着“正宗海南清补凉”几个字。玻璃罩子下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好几个透明塑料罐子,罐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食材。她只认识其中的红豆、椰果、西米和葡萄干,其它那些就叫不上名字来了。
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年纪跟她不相上下,但身畔已经牵了个五六岁的女儿,背上还背着一个光屁股的男娃娃。她说话的声音又甜又软,有一种一开口别人就不好拒绝的魔力。时才李岫不过是拿眼睛快扫了一下那些食材而已,她就逮住机会热情的询问:“小美女啊,来一杯吗?正宗的海南清补凉,清热又解渴,想要什么可以自己选喔。”
她笑得眉眼弯弯,又有这甜蜜软糯的声音加持,李岫一下子就沦陷了,不得不来上那一碗,而且还必须是豪华套餐,红豆加到爆的那种。
“来一碗这个……豪华套餐吧,多给我放点儿红豆。”李岫指着招牌上最贵的那个数字,果断而豪气地点了单。而后,歪头朝老板身边正在啃手指的小女孩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放出去一小波可爱的电流。小女孩似乎有被电到,躲到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盯着她看。
“好咧。”老板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接着松开女儿的手,开始忙碌起来。
一碗豪华清补凉只需十块,要是在上海,价格少不了要翻倍。老板实在得很,给她装了满满一纸碗,食材堆得像座小山似的。李岫端着这碗红豆满满的“小山”,心情一下子放晴了。正当她慢慢悠悠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面,想从其中找出些曾经的蛛丝马迹之时,两个男生追打着从她身边经过,一不小心就撞翻那碗红豆版“豪华大餐”。
见闯了祸,始作俑者的那位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只剩下另一个背锅的瘦高男生,定在李岫面前,不停的道歉作揖,嘴里连连说着对不起。
李岫见那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吓得惨白,忙安慰他说没事。可男生还是不放心,慌里慌张地从校服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递向李岫,“我赔给你吧,十块钱……够了吗?”
他认真又青涩的模样,让李岫回想起了读书时候班上的男生。她抿起嘴强憋着笑意,温和地说:“算了吧,以后注意点,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额……”男生将钱搓成一团,不好意思的塞回裤兜里,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李岫几眼,不觉红了脸。
“你走吧。”李岫朝他摆了摆手,随即便低下头,看着粘在腿上的红豆以及那一摊糖水印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男生寻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李岫的裤子被自己给弄脏了。他下意识地从另一侧裤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嘴里说着:“你裤子脏了,我这有纸。”说着便伸手去擦。
那只手还没挨到李岫的大腿,另一只大手就横空出现,“啪”地一声,硬生生将男生的手打了回去。紧接着,又是一声暴戾的呵斥:“多大点儿的臭小子,就学着占人便宜了!”
这声音李岫再熟悉不过,即使不用抬眼去瞧,她也知道那人就是哥哥李。
第26章 二零零五年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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