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什么片子?”尹梦娇弯腰从茶几上抽过几张影碟放到李腿上,趁机朝他这边儿挪了挪屁股。
李右手边就是沙发扶手,他早已避无可避,只得假装清了清嗓子,粗粗瞄了一眼腿上的几张影碟,佯装镇定的说:“不是来陪你看的吗?你选啊。我看什么都行,武打,警匪,都可以。”说着又把影碟放回了茶几上。
“切。”尹梦娇朝李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躲什么啊?怕我吃了你啊?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说着明目张胆的凑了过来,柔软的胸脯几乎贴上李的肘踝。
李吓得冷汗直流,倏地站起身,转到沙发另一端坐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着一些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话:“唉呀,你就随便放一个吧,什么都行,什么都行。”
瞧着他腼腆的模样,尹梦娇心中的喜爱愈发浓烈。她抿着嘴,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好吧。”接着,俯身从一堆影碟中翻找出一张封面花花绿绿的碟片,然后如猫儿般扭捏着身子走向影碟机。
伴随一声“咔哒”的轻微声响,熟悉的港产风格片头在电视屏幕上缓缓映现。
开场的前十几分钟,剧情平淡无奇,甚至有些无聊。李看着,心中略有失望,既不是动作片,也不是武侠片,仅仅是普普通通的生活记录,人物对白都没几句,实在是无趣到了极点。
看着看着,困意渐渐袭来,眼皮也变得沉重。正当他想要打呵欠的时候,画风突然转变,女主角竟然毫无征兆地脱光了衣服。看着画面里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李那个没打完的呵欠,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额头直冒冷汗。直到一个男人走进画面,与女主展开缠绵时,他才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心脏也如擂鼓般再难停息。
那画面如芒刺扎进李的眼眸和灵魂,让他震惊、紧张、慌乱。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他不想看,几度沉下眼睑,可眼珠却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最终还是移上了画面,而后便再也无法动弹。
这时尹梦娇将唇贴上他胀得通红的脖颈,在那高高凸起如小蛇般的颈动脉上,轻轻软软的吻了一口。瞬息之间,一股麻酥酥的电流从脖颈迅速传遍全身。李被电到不能动弹,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随后,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怎么了?害羞了啊?我不信你没看过这种片子。”
“那个……我……我,我先回去了。”李缓过神来,起身欲逃。
尹梦娇哪里肯依,不等李站起身来,一下子扑了上去,将他整个身体扑倒在沙发之上。而后,如同影碟里那般,喉咙间发出奇怪的娇喘声。
这一瞬,李彻底缴械了。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被大脑掌控,每一寸肌肉也不再僵硬紧绷,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感。全身的血液也在顷刻之间冲上头顶,而后又迅疾地回落到下半身。
他本想推开她,可是她的双唇已然覆上了他的嘴。
他明明能推开她,然而她已然褪去了衣衫,将那两颗胸部全然裸露在他眼前。
他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不过她的手已然不安分地摸到了他的敏感地带。
他有着一万种理由离开,但同时也有着一万种理由就范。
那一刻,本能终究战胜了爱情。他的身体在告诉他,我不打算再拒绝。于是,他开始激烈地回吻,犹如一头嗅到血液气味的野兽。尹梦娇在他啃噬般的亲吻中于沙发缝隙里摸出一包避孕套,颤抖着帮他穿戴整齐。
他看着她在他身体之下娇喘、叫唤,时而绵软,时而僵硬,时而痉挛。中途,尹梦娇的耳朵都被他咬出了血。他从未经历过这些,什么都不懂,觉得她只是在叫,叫得那般大声。他分不清她是疼痛,还是舒爽。
事后,尹梦娇还想在他起伏不定、满是汗液的胸口再贴靠一阵,可李已经忍受不了这一屋子的腥酸之气。他觉得恶心,像吞了一只活蟑螂般,想吐。
推开尹梦娇,他将衣裤穿戴整齐,淡淡的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喂,你还真是提了裤子不认人啊!”尹梦娇把垂落在腰间的吊带裙穿好,瞪着李的背影,语气微嗔。
“我真的该回家了。”李转动着门锁开关,严肃的回答。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是你女朋友了吗?”尹梦娇支起长腿坐在沙发上,两条纤长的胳膊紧紧抱住膝盖。她问的那么漫不经心,就好像被拒绝也无所谓一样。可她抱着大腿的力度又那么用力,就好像面临生死决择一般。
“尹梦娇,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说罢,“咔哒”一声扭动门把手,看都没看尹梦娇一眼,就风一样的离开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淡,直至一丝半点都听不见,尹梦娇终于哭了。她就跟地上那只安全套一样,被人随意丢弃了。
她是交过很多男朋友,可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在意,如此不知廉耻想要给他。他干净醇厚,充满男性力量。他睫毛纤长,眸子总是水汪汪,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在这个男人这里怎么说不通呢。他的心肠怎么与眼睛全然不一样,那么坚硬,那么决绝。
过了几日,到了月考的发榜日。
学校公告栏后头那颗大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一阵秋风吹过,几片树叶打着旋往下落,都落在公告栏前那些攒动的脑瓜子上。刚刚发榜,同学们你推我搡,都想挤到前面去看自己的成绩。
李岫也挤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费了好大的劲才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前面,于是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回家终于可以跟母亲交待了。而且,数学这次考了119分,是她自上高三起发挥的最好的一次,难免有些暗暗自喜,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丝丝笑意。
离了人群,李岫远远瞧见尹梦娇站在墙根儿底下。走近一看,她那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显然是哭了很长时间。李岫本以为尹梦娇是因为没考好才哭的,于是也跟着一齐靠在墙根儿底下,暖心劝慰道:“一次没考好没关系的,下次努力考好就行了。我可以帮你补习,除了数学以外。”
尹梦娇瞧见了李岫,刚刚收起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食指抹干净眼边的泪,气鼓鼓地说:“我才不用补习,考大学有什么重要的。我妈这回嫁的男人有的是钱,她说我将来想干什么都行。不搞体育,还可以去当明星。”
“额。”李岫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尹梦娇吸了吸鼻腔,转过脸对上她,一本正经地说:“李岫,我问你,你哥是不是有女朋友?”
“啊?”李岫一脸茫然,定定看着尹梦娇梨花带雨的模样,为难地回答:“没有吧……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喜欢了很久了!不是女朋友,那是什么人啊?!他是不是骗我的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尹梦娇气得直跺脚,跺着跺着,又起了哭腔。
“我真不知道啊。”李岫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哥哥确实不喜欢尹梦娇,难过的是他心里可能还藏了一个人。
“李岫,你能不能帮帮我啊?”尹梦娇抓起李岫的手,使劲摇晃起来。
“我……怎么帮啊?”
“你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啊?帮我说几句好话,告诉他我特别喜欢他,求求你了。”向来高傲的尹梦娇,此刻卑微得像是一个乞丐。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神情中反倒透着几分激进的勇敢。
李岫恍然大悟,原来卑微和勇敢从来就不是一对反义词。这让李岫很是讶异,也很妒忌。她也想像她一样,把爱恋表达得如此坦荡,如此热烈。不像自己的暗恋这般,幽暗又潮湿,像梅雨季节午夜里淅淅沥沥的一段呓语。
她正暗自踌躇,耳边倏然传来崔影芝说话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呢?陈老师说下节课开班会,全部都要参加,体育生也要参加。”她手里捧着厚厚一摞物理试卷,定定站在李岫身旁。不知道几时来的,也不知道听见多少。
“哦,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回去。”李岫沉下一张漠漠白白的脸,回答的声音闷而轻。
“尹梦娇,你是不是哭了?”崔影芝向上颠了颠那摞试卷,偏头盯视着尹梦娇,一如既往的大人口吻。
“是啊,没考好,哭一哭发泄一下。”尹梦娇吸了吸鼻涕,不自觉地抖起腿来,那一腔谎言被她说得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英勇壮烈。
“用不着哭,你家里那么有钱,高考又不是唯一的出路。再说,读书成绩好,也未必会有优渥的人生。”崔影芝仍是一副师长般的腔调,说着,还不禁问向李岫:“你说是吧,李岫?”
这番话,堪称“离经叛道”。
自上高中起,老师与家长们便每日将“高考是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高考是迈向美丽人生的第一步”之类话语挂在嘴边。李岫原以为,所有成绩尚佳的学生在对待高考这件事上皆与她一样心照不宣。可崔影芝的这番话,令她讶异。她既不明白崔影芝用意何在,也不清楚为何崔影芝如两敌狭路相逢般,逼迫自己表达观点。
第29章 二零一三年29
关于季节,植物不似人类那般迟钝。当人们还以为沉浸在烦闷的夏夜时,植物已经悄然褪去花苞,无声无息地结出了果实。
晚夜,阿清正在给苗圃里的植物浇水,那一池小葱的腰杆日渐强壮,头顶也打了籽,一苞苞,像是圆圆的小脑袋瓜,在习习凉风里,轻缓地摇曳。
与这些植物相处了几日,早前那被炒了“鱿鱼”的愤懑情绪,已经完全消化殆尽了。如果硬要说,这秋风还能吹起什么愁思的话,就也只剩下李岫对他冷漠的态度。
想着想着,阿清不禁失了神,手中的塑胶水管抖了几抖,水柱一不小心呲到了旁边不喜潮湿的南瓜秧。察觉自己的冒失后,他急忙调转方向,长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遭殃的南瓜。
抬头的间隙,他恍恍惚惚看见那堆建筑废墟边有个影子在动。
“谁啊?!”阿清扔掉手中的塑胶水管,朝着废墟大喊一声。声音清亮而高亢,一腔正气、不畏邪神的感觉。
外婆去世后,阿清孑然一身,确实没有害怕的东西。敢选在这种地方住,也就自然不惧魑魅鬼怪,更加不怕心怀鬼胎的人类。这辆破车里可是藏了不少的“家伙”,什么锄头铜管,什么镰刀铁锹,随便抄起个家伙,在他手里都是极具威力的武器。想当年,他可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铁手青”。
一声威吓之后,那影子并未出声回应。阿清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如鹰般盯视着废墟的方向,步子迅速移向一旁,无声无息地拔出了地里插着的铁锹。
这时,影子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越走越近,直到清晰得能让阿清认出她的模样,她才收了脚步,静静立在原地。
阿清认出来者正是李岫,忙扔了手里的铁锹,箭步迎了上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腔的话却哽在喉咙,半个字都讲不出来。他只是激动,激动得眸眼闪躲,连李岫的表情都没看完整。激动得气息局促,忘记自己还赤裸着上半身。
李岫本想先开口说话的,可那片坚实健硕的胸肌实在太过刺眼,哪怕是在这光线幽暗的环境里,她也不敢正视。
长长,幽幽的静默之后,两人的目光不小心撞在一起,避无可避后,方才相视一笑。阿清也终于敢抬起头,愉悦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温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李岫没有回答,只是拿眼珠朝阿清年轻而美好的身体睨了两眼,羞赧的暗示他衣服没穿好,而后别过红通通的小脸蛋,继续咯咯地笑了起来。
“额……”阿清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慌忙转过身去,又将那一面线条分明的脊背袒露在她眼前。他的脊背宽阔而挺拔,犹如一张拉满的弓,紧绷的肌肉之中储蓄着强大的力量。“不好意思啊,我一个人干活的时候都……都这样,穿衣服不太方便。你……你来车这边吧,这边有灯,亮堂些,我先去穿件衣服。”说着,阿清仓惶逃回了房车里。
看出阿清的窘迫和慌乱,李岫敛了笑,糯糯地应了一声“好”,随后顺着小石子铺陈的甬道朝着光的方向走去,不疾不徐。
走到苗圃的时候,阿清已经套好了那件墨绿色冲锋衣,风风火火的从车里走了出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阿清搔了搔后脑勺,继续问起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坐摩的来的啊。”李岫故意偏题答他。
“我是问……‘怎么来了’,不是‘怎么来的’……”阿清纠正,一脸憨态可掬的样儿,“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坐摩的多不安全啊。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去接你的啊。下次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一听到“不安全”三个字,李岫突然就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一般,再也憋不住,越笑越大声,整副身子骨都跟着轻轻晃动。阿清也不阻止,就那样一眼疑惑,一眼欣赏,静默地望着她。
那令人舒爽的笑声,回荡在夜幕下的树木之间,在废墟间往复,自然而然的变小,最后,一切恢复平静。
此时的李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怕,怕的是那个师傅。”
那张血气上涌之后的脸蛋,在房车上悬着的几盏白炽灯的映照下,泛起一层雾朦朦的胭粉色光芒。她不知自己因何会笑得这般放肆,这般无所顾忌。许久都不曾有过这种酣畅的感觉了,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不经意间将内心的情绪肆无忌惮地全部释放出来。
“啊?”阿清一咧嘴,满脸的不解。
原来,从商业街出来,甩开了哥哥之后,李岫又溜进了校园。在里头闲逛了一阵,直至太阳落山,方才鼓起勇气上了一辆摩的。
坐在那辆摩的后头,她确实干了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坏事”。
摩的师傅看上去五十多岁,瘦削的身体上顶了一个小而光的“地中海”脑瓜,没戴头盔。出了柏油马路,驶入一条坑洼小路之后,师傅就打开了话匣子,哔哔叭叭问了好多问题,诸如“你是做啥子工作的”“该不会是老师吧”“现在学生好不好带”之类。
坐在摩的上,李岫紧紧地抓着皮包带,望着道路两旁不断后退的夜色出神,对师傅的聒噪仿若未闻。师傅自觉无趣,便也闭了嘴。可快到地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又开口问了起来:“姑娘,你这是要去那儿干啥子哟?听说那里住了一个杀人犯嘞。”
的确,路越来越窄,夜也越来越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摩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路边的树木在夜色中影影绰绰,仿佛一个个沉默的怪兽。偶尔有一阵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氛围着实有些可怖。
李岫依然沉默不语,直至到达目的地附近,她从摩的后座跳下来,付过了车费之后,方才刻意板着个脸,以一种近乎阴森的语气对师傅说:“我是去找我老公的,我们是雌雄大盗。”
师傅当了真,瞳孔顿时收紧,额头冷汗直冒。他咽了咽口水,一句话也没说,跳上摩托车,慌乱地踩下油门,如同一匹受惊的野马,仓惶逃向夜色之中。
28/41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