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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指——萧本洁【完结】

时间:2024-12-21 14:39:49  作者:萧本洁【完结】
  上午赵书记、赵荣芝带着孩子们去山上拜坟,合族人也都来拜坟,来到赵家屋后山岭,每一个爬过高坡的都不忘朝赵家厨房里望一眼,见云秀就大喊一声,那声音里藏着喜悦和深重,云秀每每高声回应,心间流着滚烫的热血。
  云秀一整天围在厨灶里,直到傍晚,焖炖时云秀见凌老太赵书记不在烤火房,自己也进来烤手。只见本华、本红、本君、本沫四个孩子围着里面,她进来高声叫道:“歇得好!都翘起脚儿在这里!”又见火池里一团火星,骂道:“哎呀呀,火指甲都黑了!这些懒皮子,连火也不会烧,只差饭帮你们吃了。”一面说一面抱着一堆柴木丢进火里。
  “要用我这双手去拿?难道你不知道一到冬天我们的手指都是冻疮,肿如包子。”本华本红说着举着冻疮的手给她看。
  “哼!拿不得!偏我的手不肿,都是歇懒哩,都是懒病!”云秀嘴里嗤了一声响,接着往火池吹一口,顿时烟灰滚滚,一个个埋头捂脸,火一起,烟熏火燎,孩子们尖声不断,云秀用火钳压着火,待火势压下来便蹲在地上,双手伸进火里去撩火。
  “当心烧了手。”本沫忙将她的手从火里i出来。
  “哪里有直觉,冻麻了呀!”云秀说着摊开手给她看,本沫将她的手握住低头瞧,只见她双手色如紫红,形如柴棍,似握寒冰,凉透心底。
  “你们这些女儿没一个思量我的,晓得凌老太这样厉害对我,我在这个家犹如下人,没一个来帮的。”云秀撇开手,说着眼泪落下来。
  “哪个要你做下人,是你自己要去做下人,喊你吃饭不吃,喊你不做偏要做,不想做不去做就是,全是你自己找的,你自己对婆婆有偏见,不听你讲,一讲就哭,哭得个好看!”赵本华突然疾声厉色,对着云秀大吼,说完两人甩手走了。
  这时,柴火红焰腾腾直冲向屋顶,火沟里又一阵阵霹雳吧啦的爆起,火星四溅,震得云秀也惊了一跳,连连起身后退,呵斥道:“都是跟你爸爸一样,‘爆竹脾气-一点就爆’要不就是阴着焖着,等你去瞧,炸你一身!”
  本君见母亲哭也愤愤走了,唯只有本沫在身边。这些孩子里只有本沫听她说话,对她关切。她和其他孩子不同,心思重,知道母亲的难处,她能感受到母亲那内心深处的绝望,甚至还能感受母亲内心那可怕的,无人能助的孤独悲切。而云秀对本沫的偏爱,是与自己相同的鹦鹉指,同命相连,同忧相救,她们相爱相惜,互相了解。
  云秀不由得拉着本沫的鹦鹉指捏,让她知觉疼,是那种被关爱的疼;她也捏着母亲的鹦鹉指捏,让她知觉疼,是那种被心疼的爱。
  半响,云秀叹了一声说道:“你姐姐都是喜听凌老太,不听我说。你晓得她有多厉害,挑唆你爸爸不拿一分钱给我,一个月就是给我几块钱卫生纸钱,我都省着不用。”
  “那你用什么?”本沫问。
  “用手指头!用烂布!”云秀似是尖叫喊。
  听到烂布,本沫不由想到平日总看见铁丝上吊着一根根黑旧毛巾,现在仍如冷棍吊着外面,听见母亲这语,难以想象又是怎样的苦刑。
  只听她又说:“你外婆病得厉害,我省着钱买两瓶当归精给她,被老货缴了去。那老货用手作拳捶我眼睛,要挖我的眼珠子,这般厉害!”
  云秀说着,一霎时影像纷呈,痛苦使她身体猛烈颤抖。她毫不掩饰在孩子面前哭,起初涕零如雨到大声哭喊起来,幸而屋外震耳的爆竹声不断响着,掩盖着她那悲凄的哭喊声。本沫心思沉重,低头不敢看她,每每听这些眼睛里便会生出泪花随之跳跃,怕被母亲看见便借鹦鹉指勾出那粒泪珠。
  云秀渐渐哭声低了,鼻子猛烈抽了几下,捏一条鼻涕猛地丢进火池,滋滋啦啦的一阵响,发出久久一声哀叹。接着说道:“我的苦就是讲不完,你外婆命苦……还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本沫越来越难受,眼泪堵得满鼻满喉,连耳朵堵得死死的,幽咽使她难以呼吸,她依然一动不动,强忍着不能在母亲面前哭出声来,她没有办法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低头,泪水愈积愈多,便捂着嘴跑出去哭起来。
  本沫出来看见凌老太正准备祭拜家神、祭祖先,她擦干眼泪,洗净手去帮忙。大宅门口已设香案台、点三烛、摆三牲、斟三酒,凌老太和孩子们在一旁进香、化财纸,先赵书记、凌老太行三跪九叩礼,在香案前跪伏,头放在交迭的手上,默念许久。
  待凌老太跪退,她在本沫耳边说道:“你去叫你娘拜一拜。”本沫拉着母亲出来,只见母亲跪在地上半久,起身时又泪流满面,悄悄退回厨房。
  拜完神,凌老太已从阁楼取出火锅炉子,这是一个铜火锅,只过年才取下来用。凌老太擦干洗净往炉芯里添木碳,将熬好的鸡汤做底味,不断在四周加放食物,整个屋子弥漫着火锅的清香味。
  接着云秀把做了一整天的十大海碗菜全部摆放圆桌,有蒸腊肉、冬笋炒腊驴肉、扣肉、鸡汤火锅、扣糯、大鱼等……待菜备齐,孩子们将挑羹碗盏摆齐,荣芝先朝厨房大喊一声云秀,云秀换了衣方坐下,十人十凳,十碗十筷,所有人皆不动筷,先齐齐看向赵书记,等待他餐前发言。
  只听赵书记说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一家团团圆圆,十人十口,十全十美,希望我们家越过越好,共享幸福年!”一时,孩子们见大人动筷后,才畅快淋漓吃起来,屋外响炮雷鸣不断,屋里欢声笑语不断,桌前炭火通明,鸡汤翻滚,全家上下和睦洋洋。
  团圆饭后,荣芝早已和孩子们在庭院里摆放着各色爆竹,一霎时,飞天十响的爆竹声响彻天空,紧接着是飞出一个满天星,众人皆仰面看天,云秀比孩子们还要尽兴,夜空中烟花缤纷着炸开时也跟着叫上两声,空气里散满幽微的火药味。
  放完爆竹都到烤火房里,凌老太早已在方桌上摆放着八角果盒,另一盆当地‘老三片’即红薯片、麻片、冻米糖片,一碟“盐果子”即腌制的豆角、刀豆、辣椒、苦瓜、茄子、紫苏叶等。凌老太发完压岁钱,接着一家子看电视,搓麻将,其乐融融。
  这晚只有云秀早早的睡下,一年到底只有今天身体是一团太和之气,不像往常总有一股气流窜,五脏六腑总有哪里堵着,叫人无法安宁。她躺在床上闭着眼时看到的竟是地里蔬菜在发光。
  大年初一,按赵家族一贯的规矩,按辈分依次给长辈拜年。早上赵书记荣芝带着六个孩子去赵老屋先给赵姥姥拜年。
  到了白面金字的老屋,大爷、三爷,四爷、五爷,六爷携着子孙都到齐。此时赵姥姥已坐高堂供桌边,由长子赵家湛为首,下则是家沅、家湿、家臁⒓冶酢⒓∫来闻帕小=糇攀且猿に镎晕Vノ首,下则岂芝、全芝、荣芝等十四弟兄。再则是以长曾孙赵危芝之儿赵本诗为首,依次下排着肖本逵等二十五个孩子。一呼声,众人一齐跪下,将五尺大厅,塞得满满。
  待叩头施礼完,赵姥姥招呼众人吃果子,几十个孩子穿得崭新大红衣围坐一团,起先都是规规矩矩,待走时,一人一把抢抓。本沫离家时口袋里放了一个红色塑料袋,每到一户人家将抢抓的年果子放在里面,藏着大衣袋里。从白面金字老屋出来,那一条坳上排列着一条长龙,来来往往都是赵家族的人。
  与大爷、三爷,四爷、五爷,六爷拜年时,长辈见了她,还是轻声唤她“毛毛、沫几”她不怪意,这么多子孙后代难能记下名字,难免忘记,但他们脸上慈善,和蔼近人,声调里洋溢着温暖,都是对后代的爱。赵老屋后一屋高出一屋,五个错综层叠,直到拜到山顶大伯赵危芝家。
  他们爬到山顶,本沫刚进门,忽一声粗大嗓音叫道:“毛毛,猫崽!”她转头看去这是焕竹姆在喊她,听了她那一声叫,竟比打骂还要令人羞耻。她愤怒至极,比凌老太更要狠的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尖锐刺耳的声调显然是在调戏一只猫,还在不停的叫道:“毛毛、猫猫、黄皮刮瘦,真像只猫子,哈哈!”
  这一声声使得大人小孩都齐齐的盯着她看,有的笑,连比她小的孩子都对着她露出讥讽的眼神,她阴沉的脸低到尘埃。忽又一声叫:“猫子!”她剜了一眼,露出一双猫眼,见是她儿子赵本诗又收起恶光。
  她儿子赵本诗,人如其名,自带古韵,说也奇,赵老屋男多女少,合族中加起来的女孩不足荣芝一人生的女孩多,在众多男孩里都与赵本逵年龄相当,独赵本诗有才有貌。赵本诗看见本沫眼底露出阴沉色,立马转唤她:“本沫。”从那以后他只叫她名字,而且眼睛有温柔的光。
  本沫见她们这么讽,年也不拜了,自己一个人赌气回家去。往她门前一过,那坳上四户人家,大大小小伸出脖子喊“毛毛、猫子”她像过街老鼠,匆匆逃窜。这是她不愿往赵老屋去的原因,只怕见了焕竹姆,她龇牙咧嘴的叫声,一年比一年更大声,几乎到了成年。
  她一个人赌气回到家,刚到家门口,只见邻家一个六岁女孩玲妹站在自家院里,她是杨淑云外甥女,她娘家妹妹超生放这里代养的。见本沫回来,她也讥笑喊:“猫子!”顿时本沫瞪圆她的猫眼,溜一下撺到她面前,在一声猫吼中,已抡起尖利的猫爪在她脸上一气撕,玲妹哭着回家去了。
  至晚上,本沫手提着半袋年果子对母亲说:“咩,你看年果子,我再去抢抓些,等去外婆家时,给外婆吃!”
  “偏生这么多孩子就你一个人记得外婆!自己不舍得吃,年年要给外婆,有一颗良心!”云秀见本沫要走,她忙唤道:“今天淑云婆婆说你将她家玲妹的脸抓了几柳皮,是你么?”
  “哼,从今往后,喊我猫子,我就当猫子,抓花她的脸,她就晓得我的厉害。”云秀听了哑然失笑,说:“你就这所忍不得,今天大年初一打骂不得,难怪淑云婆婆有气,她说今天是初一不计较,日后不要这样打,她就不讲客气。”本沫没有说话,将整袋果子给母亲,自己悻悻走开了。
  陈云秀拿着这袋年果子,心里念着陈母,浑身一阵阵绞痛……
第五章 陈母逝魂魄影随云秀
  正月初八清晨,凌老太被一声喊醒,这声音是从窗根底下传来,只听云秀喊道:“爹,我走了,请你们照看这几个孩子,我娘病重了。”云秀说完提挽着包袱正走,凌老太骂道:“我竟提前警你,不要惹一身病回来为好。”
  原来云秀去找大姨娘时才得知陈母因病日益严重,大姨娘早几日已回娘家了。回家的路上云秀一路走一路哭,一想到母亲阳数已尽,心如刀割。到了陈子塘已是上午,一进家门便冲进房,只见陈母面色灰白,眼眶凹陷,脸已瘦得脱形,肚子却胀大的。云秀身体发软跪在地上哭个不住。陈母听见她来扎挣坐起来,大姨娘将其扶起倚着床头,陈母拉着云秀的手让她坐着身旁,一面说道:
  “秀妹啊,我这个劳什子病,不晓得会不会惹人,你是个苦命的人,再要惹病回去,我就是死也不能迷目啊!”
  “咩,你病成这样了,我要来服侍你,即便是死也不相干。”云秀哭道。
  “这些天,你在赵家有没有受委屈,凌老太有没有打骂你?”陈母凑到云秀的脸上瞧,在她身体上下摩挲着。
  “悖∧管这些劳什事,你身体要紧!”云秀回到娘家,早已将赵家忘净,一提起愤怒就袭来。说完也在陈母身上摩挲,问:“咩,身上哪里痛么,我帮你按一按。”
  陈母摇摇头,说道:“秀妹啊,你就是太老实了,逗人欺负,这样的人家公公婆婆不把你当人,我这一走,只怕是她会对你越厉害,欺负你没有娘的人,她要再厉害对你,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她。”说着‘哇’了一声吐了一盆血。
  云秀吓得又跪在地上,大姨娘一脚把她踢到一旁,叱呵道:“娘提不得赵家那老货,一提她病就发作,总是她一问,我从来是闭口不谈。哼!倒是来添病,几次都是因为你,病越来越狠的,娘要是因为你有个好歹,你难逃责任!”云秀又急又愧,早已被陈小舅拖了出去,云秀赖在门口,掩着嘴长哀起来。
  云秀回娘家服侍陈母这些天,恰荣芝开夜车不在家。一到晚上,本沫、本唯两个小的独自在房不肯睡,姐姐们都把门紧锁不让她们进,无奈她带着妹妹去了凌老太房里。
  本唯要跟赵书记睡,早已钻进赵书记被子里,只本沫冷丁丁站着,身体挨门,眼睛四处望着这个房间,虽然凌老太嫌她,但她总想往这里钻。
  凌老太房间两张床,一张黑皮沙发,一张大书案,书桌玻璃底下压着密密麻麻的照片,墙上也挂着一些。一个木架上叠放着黑色樟木笼箱与明黄色樟木箱子,打开笼,花盈盈,打开箱,花泱泱,到处散发着蜜香,整个房间错落有致,齐齐整整。
  这和云秀的房间极致反差,云秀和凌老太有一对一模一样的书案笼箱大高橱,可打开柜子都是苦涩。
  凌老太正在脚上擦药,剪鸡眼,本沫立在门边那么久,她连眼皮子也没抬。屋外刮雪风,簌簌打着玻璃窗,赵书记抱着本唯打哈哈:“黄头发、揪揪扎,好吃奢懒走人家。”没人注意本沫,她开始站得脚打跪,身体冷得发颤,上牙打着下牙响,赵书记竖起头一看,惊道:
  “沫几,你站在那里作什么,快躺在婆婆那里去,天寒地冻的,着凉了?”
  “不要睡我床上,一身狗蚤色婆兮兮的人,嫌不死,去困狗窠!”凌老太这才抬头看她,一见她眼里就有火。
  “沫几睡你床铺上一样的,你让她上床去!”赵书记急喊。本沫冷丁丁站着,没有凌老太的允许,她一动也不敢动。赵书记见凌老太脾气执拗,又喊道:“你就格外生枝。沫几,你睡我脚底下,我哪个都不会嫌弃。”本沫依旧没敢动,只是拿眼瞧着凌老太。
  “一张床怎能睡三个人?你睡我脚下,挨墙旮旯里,不要动,听得么!”本沫既不答也不应,如云秀一般不声不气的性子,莫名邪火袭来,伸手要来打,骂道:“你是鬼掩了颈么!”
  惊得赵书记又劝和道:“快去,婆婆让你睡她床上。”
  本沫钻进凌老太床在另一头躺下,床上软且暖,凌老太一生最勤,全使在床铺上,底下垫洁白如雪的棉絮,被子软如绒毛。这与母亲的床铺不同,被子硬如浆糊棉絮黄且硬,底下垫的是稻秆子。
  在冬天里,她手脚一贯冰冷,尤其是她的双脚,即使在这软绵的被子里,她的腿仍如冷棍。因此她睡觉时总习惯全身蜷曲着,或双脚拱起来放在屁股底下。
  这时她想到了赵姥姥和赵书记,赵姥姥来时,她经常被安排给老人暖脚,可实际上无论是赵姥姥还是赵书记,当他们发现她如冷楞的双脚时,总是十分怜惜的把她的脚伸直,双手紧握着她的脚怀入胸口直到暖和,她感激他们。
  本沫躺下去只觉身下软绵绵的,不时左右转辗,她仍然把脚拱起放在屁股下,把手插进裤裆里,被子拱起,露出风眼,凌老太骂道:“来去,脚伸直来,再拱起打折你的,嫌不死的东西!”接着蛮力把她的腿一拉,只觉手里摸了一只只枫树球一般,再一摸一脚似荆棘,刺人!凌老太觉得}人,几叠声又骂道:“嫌不死的东西。”接着狠踢了两脚,将她踢在墙壁上。凌老太见了她就想打,这回就在脚底下,任踢任骂随了她。
  整个晚上本沫觉得冷冰冰的,墙壁冷冰冰的,凌老太身上冷冰冰的,透着彻骨的阴冷,想动不能,转辗不得,只能闭眼挨着墙一动不动,心中不时因凌老太而颤抖,因她时不时仍踢一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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