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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指——萧本洁【完结】

时间:2024-12-21 14:39:49  作者:萧本洁【完结】
  “做得用,做得用,硬是要离了娘才肯长进。”
  “不知怎的,我回来见了你,身上就发软,不想做事。回到他们家,身上才有劲,发狠做事。”
  “你们这些做女儿的,在娘身边就松散,在别人面前就不得去做。你歇着,不要你做,马上吃饭。”
7.6
  饭后一家子站在屋外目送本君回家后,恰荣芝穿出花架走来,老远听见他一阵响亮的喷嚏声。荣芝的鼻炎越来越严重了,去医院治过,凌老太也找过偏方,挖蚯蚓撒盐化成水给他喝,总不能根治。
  他越走越近时,那鼻子简直就像发动机,一次比一次剧烈,又是咳嗽,又是喷嚏,又擤鼻涕,两指摁揉着鼻子,捏着鼻涕直接摸在槽门墙,地沿上,到处蹭出一道长长的湿痕。众人看了皆踱步躲远。
  走到家他即大笑,喜葱葱说道:“好事!好运!三个女儿一嫁我就转运来了。”
  赵书记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样?”
  荣芝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说道:“我中标了,我要去修路,政府的大工程。埠镇两个村,一个是本华嫁的光跃村,一个是本君嫁的樟抱枫村。这两条路今天招标,我中标了。”
  “修路是好事,这地级政办事规矩绝不会侵你蒙骗你,再者修路是为民为后办实事,修福修善的好事,符合共产党办事的方针‘办实事、做好事、落到实处、为人民服务。’”赵书记说道。
  荣芝笑了笑,拿眼看凌老太,凌老太知道又是诓骗她的棺材本,登时将脸放下来,嘴突起怒色道:“要我拿钱没有。”
  荣芝又看向赵书记,赵书记对凌老太喊:“这是好事、荣誉、你要支持。这一次他也欺瞒蒙骗不到你,只要是真实工程,我也亲自下地守路、拔算盘。再者赵本逵如今退学在家,正好跟着荣芝修路锻炼,一家齐心同力把路修好。”
  凌老太听了,心里暗想:“自从赵本逵初中毕业旷闲在家,无一技之长,时不时与荣芝做小工或是与王尔红一起跑摩托出租,都不是正经之路,眼下跟着荣芝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荣芝见凌老太低眉低眼,若有所思,一举一动深知有戏。故说道:“我再不会骗你的,政府办事按时按质,断不会拖欠,说清是半年一结,就是到年底我就能连本带利全还给你,你只需帮我前期开工的材料钱,剩的我全部自己搞定。”
  凌老太强撑的手臂渐渐放松下来,默默往房里走去,荣芝跟在后面,见凌老太迟疑,便抽起他那发动机,不断在她房间里洒鼻水。凌老太扛不住磨,翘起嘴巴,手里摔动着那串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听见钥匙响,孩子们也窜了进去,荣芝在凌老太身后,扯长脖子,跟孩子一样等待她将那衣柜“砰”地一声打开,凌老太一边在柜子里数着钱,一边用身体提防袭击。哪怕听见孩子发出一点声响,她就嗤嗤乱叫,荣芝见状忙挡住孩子前面又开始抽动他的鼻子,他每抽动一次孩子们便后退一步。荣芝兜着手接住凌老太的钱,数一张放一张,鼻水来不及处理,流出来落进嘴里,走出房门又掉了一地。凌老太将门一关,刚失了钱财,断不能再失了果子。
  钱的事有了着落,签下合同,分配任务,赵书记帮他做结算工作、看地,赵本逵帮他打下手,还请了埠村人做工。工地上人人喊他赵经理,他乐不思蜀。
  荣芝向来做事捏轻怕重,自从卖了车子后,做过零售、塑料厂、砖厂,主意算尽,总是顾头不顾尾,耳根子又软,每每与人合伙均是人财两空,不是败了就是无限拖期,总之只有他吃亏的份。近两年专做防水工程,他做工程,请人当小工,自己专做监工当老板,面子上好听,做一日歇一周或干一单歇数月,混口饭吃。
  如今接了政府工程,又是修路这样的善事,从此一心一意在这条路上,摒弃从前好吃懒做、浮皮潦草的性。从此发奋朝夕不倦,又有来来往往的民众监督,他越发干劲,把一辈子攒的力气竭尽全力都使在修这条路上。
  一日正值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热气腾腾,金光如火蛇乱舞,多看几眼能把眼睛灼伤。正吃着饭,本沫坐在父亲对面,只几周不见父亲,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父亲总是衣冠楚楚,现在蓬头垢面、不衫不履,只见他满目黧黑、眼皮肿胀,满身肌肤黑红黑红,樟木屋顶那吊扇呼呼转动,吹出一丝丝热风,只觉父亲后背有块轻纱跟着扇动,她好奇绕着他身后走去,只见他的整个背部斑驳一片,红一块黑一块,红的蜕皮灼伤,黑的晒如炭,那轻纱是整片脱落的皮,正随风翻飞!她惊愕道:
  “呀,爸爸,你的背一层皮刮起来了!痛不痛!”
  “痛哦!又痒又痛似火烧,晚上睡觉困不得,只得依着身侧着。”他伸手向后背轻点了点,哀痛道:“摸不得,摸一下火辣辣刺痛!出馊汗、黑汗、盐汗,肉蔓处积一层盐沙,腌得肉痛,苦啊!”他的两指停在背上,本沫顺着他的手指瞧,只见他手指爆裂,形如枯枝。不由从心里感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般肯苦肯劳,定是认定的,他就负责到底,正是‘修路本堂皇,宽宏不较量,途成通大道,德显吐祥光。’”
  修路历三季,已到了冬天。屋外寒风冷溯,云秀一面唤本沫:“你去门口瞧瞧你爸爸回来了么,天黑等着他吃饭。这么天寒地冻的,不知时候!”
  本沫应着出去,将腰门一推,那冷风将门吹得战响。屋外寒霜雾重,朦胧中只见坡底下走来一人,走路一跛一拐,满身污泥湿淋,两手摊在胸前,只顾低头走路。本沫看这情形,知道在这年底下来的,不是癫子就是魔乞,她有些害怕欲关上腰门,只听那人呜呼哀哉:
  “疼、疼、疼。”像是父亲的声音,待走近认清时,果真是父亲,他一回到院便大喊:“哎呀呀……血肉模糊了。”本沫跑过去一看,只见捧着一手血,吓得她连连后退。
  凌老太从房里冲出来,将白纱布缠住他的手,一面眼睛怒瞪本沫喊道:“还不去打盆水来,让你爸爸好生洗洗,你这迟眉钝眼的!”本沫听了,发软的腿连跪带爬去了。
  一进厨房她便告诉母亲:“咩,爸爸回来了,一身湿,一手血。”云秀嘴里大叫:“哎呀呀……”哀声走到荣芝身边,凌老太在帮他消毒,擦拭上药,云秀仍哎呀呀的哀叹:“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请到了卡车,挖石机倒坏了,不能浪费了卡车钱,我们三个徒手装车,这个点能回来算是极好。”说着望了一眼挂钟,大圆的脸里显示九点,接着哒哒的响声不断……“我还得去工地守夜,今晚要通心夜作,拉了一卡车材料,别半夜给人偷了去,你拿几件厚衣服给我。”荣芝吃了饭便出去了。
  冷冽的天,尤其夜里,风声尖锐,如同鬼魅一般,他这么胆小的人睡在路上,忍耐寒风与黑暗里恐怖的一切,难以想象他天天餐风露宿的苦楚。
  这日夜里,饭刚吃到一半停电了,荣芝喝了很多酒,脸黑红的,满面光华气欲狂。云秀拿着火柴把沼气灯点燃,顿时发出白光,还夹杂出猪屎味,猛然间,荣芝站起身顺手将供案上的公文包摆在桌上,亮出厚厚的一叠叠百元钞票,总共三万元。孩子们见了呱呱叫,凌老太急不可待喊道:“都是我的棺材本,都要还给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急什么,还有大款项没收到,指定少不了你。”荣芝叫嚣道。
  “还很重!”云秀拿起来掂了掂,荣芝半醉半醒,一面把钱又装袋里。
  “你现在不还,摆在这里现世?”凌老太又问。
  “你不要吵,赵老屋没一个是认可我的,我今日偏要让他们见见世面,堵了那些平日看我不起的嘴眼。”荣芝说着提着公文包要去老赵屋,云秀拦住,说道:“哎呀,天黑人醉的去显世。”荣芝不肯仍走,云秀只得跟在后面,怕荣芝喝醉了慷慨,一人发一打。
  到了赵老屋,当着众兄弟的面,荣芝说:“岂芝,全芝,你说说你荣芝哥是打浑s的吗?我荣芝做到大事业。”说着把袋里的钱一叠叠摆在桌上,左手一叠送给岂芝,右手一叠送给全芝,云秀又一一接回来。叔伯兄弟见了无不点头的,就连平日冷漠的也另眼看待。这一日晚上荣芝回到家,心里舒舒坦坦。
  这一年,赵家六个孩子重新聚在一起过大年,合家团圆,何等热闹。六个孩子坐在前门房里,像小时一样烤火、吃果子、喝茶、看电视,一家十口围在房里说笑。
  只听赵本逵说道:“大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几个挨打么?经常是跪搓板,膝盖骨都跪伤了。”
  本华看了一眼父亲,厉声说道:“放到现在试试,我们六个人合起来跟他拼了,看谁厉害。”
  荣芝在一旁磕着瓜子,也笑出了声。赵本逵见本沫总是笑,讽道:“你莫笑,你挨打的次数少,总是刚跪着时,老娘就来救驾拎着走了,爸爸睁一眼闭一眼混过去了,苦了我们四个,足足跪到香灭。有一次捉迷藏,君姐躲在衣柜里,手指头卡在门缝里,我一拉门,那五个手指皮拢了一下就掉了,如蝉蜕蛇解,皮破血流,啧啧啧,忒吓人!爸爸抄起家伙就打,最后又几个陪着罚跪。”
  几个人都看向本君,云秀笑说:“说本君,我就想笑,不记因为什么事,我赌气说不要她了,当晚果真走失了,屋里屋外的找。你管她怎样?她躲在门口菜园叶子底下,发现她的时候竟睡着了。后来我问她‘找你的时候那样大喊你,你听不见,忍住气不出来’她说‘听见啦!就是不出来’这样的烈货。”
  本唯突然说:“我记得有件事……”还没说自己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一家子看着她笑,先被她样子惹笑了。只听她说:“有次我和本沫玩躲摒游戏,她躲在花园石阶和走廊的转角壁里,我正脱了裤子撒尿,她恰伸起脖子仰着脸往上探,微张开的嘴巴恰接-住-我-的-尿……”说着捧着肚子大笑特笑,笑得从凳子上溜下来在地上打滚,众人也无不笑倒……
第八章 本沫情痴想病魔缠身
  正月里,本沫正去尹涓家拜年,她怀着忐忑的心往坡上走,刚进大厅便看见大爷家焕竹姆与几个老婶子和尹涓母亲在里间说话。一见了焕竹姆,本沫心怯退了几步,正转身要回时,只听焕竹姆说道:“你们家尹涓争气,我当初劝她发狠学,让别个去羡煞。果真只初三一年的功夫她考上了市一中,那毛毛只有垫底的份,他们家没一个读书好的,赵荣芝赚了钱就作神气到处宣。”
  本沫听了心里恨:“好啊,同祖同族,你倒从中作梗,这样贬低自己人。”她心里懊悔不该来,正要往门外走时,突然被尹涓叫住:“本沫,你来了,来了也不喊我,进来啊。”
  她的心又悬住了,正踟蹰时,只听里面传来:“毛毛,你还敢来!你有什么用,同起同坐,人家振飞变凤凰,你还是麻雀鸟,从此就不是一路人了啊,当真是老‘沫’!”接着传来一声声可怕的讥笑,她赌气往外奔,一直冲到坡底下,尹涓在后面追来,两人站在两岸浓荫石子路上。
  “你跑下来干什么?”尹涓紧紧抓住本沫,牵着她的手往家走,见她不动又说:“总是你一生气就要跑走,我还记得初三那晚,一拿到试卷,你就从宿舍跑出去,天黑地冻,你跑到宿舍坡底下坐着,我跑下来找你,问数次你又不答,多少次我想问你‘看着我考得比你好,你也生气,看着我跟别人玩得好,你也生气,你想怎么样?我懂你我才来,不知道你的谁又会来找你呢?’你现在就跟那天一模一样。”
  她刚刚忐忑之心不敢来就是不肯提起初三,初三这一年偏又和尹涓同班同桌,上夜课又同寝同食,偏尹涓考上市一中,而她连高中都没考上 。本沫仍一动不动,只低头看地,脚下一遍遍踩石子,眼泪沉重的落在石子上,坚韧而有力。
  尹涓看她难过样子,左右为难,只抓着她的手不放,一遍遍嚷她上去。她仍不肯动,她心中有气,不仅是那些说她的人,连尹涓也让她气。她越发不肯看尹涓,虽然尹涓在她面前并没露出神气,命运待她太不公在她心中燃烧起妒忌,她想哭:“你怎么丢下我飞奔前程,现在我成了废物,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了。”她抬头瞧,尹涓比她小两岁,却长出仙鹤长腿,清秀的脸庞,连那发丝也令人妒忌。而她再看看自己,短粗的腿没长高一寸,已在她面前矮了一截,将来不仅身高、思想、地位,人生都要矮一截,这使她无地所容。
  “我回家了!”本沫说。
  “今天晚上来我家睡吗?”尹涓又轻问。
  “我晚上再来吧!”本沫低头冷冷说完飞快跑了,尹涓仍在她背后喊:“你晚上一定要来,说话算话!”本沫有点不愿再进她家了,她这么说有点儿敷衍,心底里打定主意不去了。
  等到晚上,该不该去她家留宿这事,以前从不肯尹涓失望的劲已经没有儿时那么强烈,她不去强争取,她打心里认为自己没那么重要,她脑子里不时还响着焕竹姆的话,从此以后不是一路人,她在重点中学有新朋友,新生活,正想着,忽院外有人喊她。
  “尹涓在围墙后面做猫叫喊你,喊得好听哦,轻声细语,总是也怕凌老太那老货。”云秀半笑半说,见她不言语,走到她面前又说道:“尹涓在门口等你,今天晚上你又去她家睡,宁肯不去,与她站一起惹外人笑,贻人口实。越大越要懂事,还要从前那样,有什么意思?”
  “尹涓不会笑我!”本沫说。
  “反为是!只有她重情义。”
  “咩,我到底去不去!”本沫唉声叹气问。
  “哎呀,你想去就去,你的心早飞出去了。”
  本沫陡然心跳起来,一箭飞出去,牵着尹涓的手往下跑,两人手一牵,两颗心又如从前亲密如初。回到尹涓家,两人一起洗澡,一起睡觉,躺下时,本沫突然说道:“有那么一天,我们两都飞到远处一起作伴,一起生活,一起睡觉。”
  “你可真是,我又不是男的。”尹涓笑说。
  “不是男的就不能这么想。我问你,初三时我焕竹姆当真这样说。”
  “嗯,每次她一来总劝我发狠读,初三怎样的重要。你知道原先我的学习和你没法比,不知怎的初三那年像是突然有了目标,越学越上劲,越学越有趣味。不说这事了,你现在怎样?”尹涓突然把她抱得很紧,她也抱着尹涓。
  “下学期我要转学,回到埠镇读高中。”两人深深浅浅又聊到半夜。
  开学时,本沫在凌老太和赵书记的陪同下办理转学手续,从市区民办普高转入埠镇中学读高中。凌老太一路骂:“读瘪壳子书,读书有什么用,不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别指望我拿出一个子来。”她抬头望着凌老太这张花面虎,白癜风已布满了凌老太全脸,脸一处瓷白,一处褐黑,看着}人。她拉着赵书记的手,赵书记还是老样子,眼睛被肿泡的眼皮挤压着,简直看不见眼珠了,由于腿关节损伤,罗圈腿越来越严重,走到学校就开始吃力了。
  到了班级,凌老太只往门口一站,便引起了一阵哗然,前排的同学吓得捂嘴、有的附耳低语、本沫低着头也羞愧难当,心里叹:“花面虎,出来丢人。”紧接着后排男生一阵阴阳怪气且用手指点着,起初本沫觉得丢脸,但听见他们这般反往前一步站在凌老太前面护起来,自尊心和自强心使她抬起头颅,正面直视他们,一面用手将凌老太揽在自己身后,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凌老太,只觉她眼神闪躲、胁肩低眉,与赵书记说话时低低切切,这副样子使她震惊,她看到凌老太那无辜的眼神,显得慈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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