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见女儿来厨房,细声说:“凌老太就是装样子,先前还好好的站着,你们一来上床躺着装病。我这样服侍她,她还到处讲我坏,只在我面前装疯癫来折磨我。”
两姊妹不说话,光用冷如箭的眼睛盯住她,骂道:“她连走路都不利索的人,你去与她争辩,真是这样你也得忍,你自己的包袱自己领着,得一世怨孽也罢,横竖你要有义。”
云秀眼睛怯怯看着她们,一个个眼珠白邓邓,不禁冷然如寒冰侵骨,即刻闭口不提了。她早已清楚这些女儿,从她们儿时起就偏袒凌老太,在女儿那得不到半点理解的话,更是锥心的反话、恶话背离她的心。一时又想到本沫,从前还能找她说说,如今帮她做月子帮了倒忙,也有许久没通电话,此时去说反添她的烦恼。
晚上荣芝回来时,云秀陈说其利害,荣芝即刻反驳她,将她怼得哑口无言,躺在床上仍像从前那般痛苦,她想着和谁说说,又想到本沫,恰这时女儿打来电话。
云秀慌张接起电话喊道:“满女,你打来了,我想你不会打电话来了。”
“哪里有女儿记恨娘的。”
“哎呀,我多时想跟你讲凌老太,这个老货,世上没见过这样的,俗话‘病老虎的爪子还能搭死健牛呢’她就是想生生的磨死我,搭在我身上如一副冷尸骨,呸!总是凝想她我就吐血,不讲她,还是自己寻苦受!”
一面又问着本沫近况,说:“其实一个家就是好生过着,总是你也赌气,他也摆脸色,两个活受罪,偏生你受得,从此就改了愁愁闷闷,胡想乱猜的性子,最是这种看不到、摸不着、想不透的气,藏在心里,最是要人命!
难怪你一头白发,嫁给这样的男人,从前你外婆说‘生活苦得且过,心里苦苦死人’如今你又离家远,凡事委屈,痛苦都只有自己受。你知道你的脚犹如一个老人么,别人都是水淋淋,你就是枯木老树一般。你总是要想开些,勿同人争,要同命争!不比我,我总是这一世走完了,不得再坏。”
本沫听了“双腿似老人”那句,心里颤摇。
“最近都好吗?你一人带两个孩子?”云秀问。
“都好,我应付得来。”本沫挂了电话,极力忍住情绪,她不敢想象这几个月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
自从云秀回埠村后,本沫又开始一个人忙碌,照顾新生儿亲养亲喂,接送幼儿园的哥哥,厨灶一日三餐,凡家里一应事务全由她一个人。恰公司扩张,由以往十几人到现在数百人,公司上下独她一个老员工,熟悉公司业务活动、设计、人事,公司鼓励她放弃产假回公司上班,产假工资照补加晋升,离家近又独立办公房,允许时间自由,场地自由,亲养亲喂全由她自己安排。
她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失去晋升机会,故带着孩子去上班,刚开始几周孩子还能适应,工作时他睡,醒了刚好抱着下班。渐渐人多口杂,她自己也觉得带着孩子上班不像,不仅工作时添了怯心,总提心吊胆像做贼似的。于是请了邻居帮照看,工资分她一半,照旧忙碌。
一日,凌晨五点她已早起坐电脑旁,她总在趁着孩子熟睡时忙着工作。突然,张埠全身赤条提着南竹笋上来就要,本沫忍气说:“你做什么,穿上衣服,我正忙得不可交开交,哪还有形影做这伤事。”说着冷面的转向电脑。
“来,来呀。”张埠急不可耐,难以经受的样子。
怪不得张埠这样,这么想来自从生孩子到现在已有三月,她没往那处想,日日夜夜忙不停歇,也确实张埠会想,可此时的本沫,身心疲惫不堪。为了公司活动如期而至,她一人同时与媒体、广告公司、路演地交接,制作一系列广告、印刷印物、以及路演物料,这就是为何公司愿意她时间自由,办公场地自由。实际上她所付出的时间往往比在公司长,她见缝插针,独没有让张埠见缝插针的时间。
看到他的那刻,她认为他闲得发疯,从前张埠一向内敛沉稳,忍耐,极力的维护着他作为男人的骨气,长期将自己的本能、甚至连最起码的生理需要也能忍,从不肯为了这伤事失尊严。从前他从未有过这般粗野要求,怎这般厚着脸皮要,连骨气都不要,她觉得无可理喻。
他还在她身后央求似的等着,南竹笋照样立着,她极其无奈回转头看了他一眼说:“真的不行。”见他不动,她开始露出轻蔑的眼神,故意把键盘敲个乱响。最后一心扑在工作上,看也懒得看他。张埠见形在她后背轻捏了一下,然后失望地走开,那南竹笋也失望的焉了下去。
到五月初,她如意晋升加薪升职,但她开始体力透支,每月高烧一次,不仅她自己,两个孩子也接连生病。自上次那羞辱似的对张埠不管不顾,生病后他像报复似的也对她不管不问。
去医院时,医生的话让她醒悟生命:“你这每月接连高烧,再不休息调养恐将酿成大病,断不能因为工作让身体击垮。”
一席活让她惊醒,才觉出自己身单力薄,果断辞职了,将心思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15.3
转眼已到年底,凌老太身体与从前一样,云秀也不用进凌老太房里受气。这日朱倪在凌老太房里低声细语半天,见云秀出来,凌老太高声道:“这屋场为我的,哪个敢不肯,我先撵她出去!”
云秀知道是说给她听,并不理会,仍在厨灶忙碌。一时,只见朱倪走出凌老太房,雷嗔电怒向她走来,大喊:“钥匙交出来,楼上你占的那间房钥匙交出来,现在赵维一大了,我们要住。”
云秀原本心软动摇了一下,但见朱倪张狂的样子,如今是有事求于人,仍这般如狼如虎,没有半点尊卑之心。故低声说道:“这事你与你父亲商量,房子是他建的,横竖你问他吧。”
“我不要问他,至上次他打我后,我不再与他说话,他表里是我公公,心里我当他不是人,你把钥匙交出来。”朱倪说。
“哼,你说清楚这个屋到底是谁的?你当我是死,只要我活着房子轮不到他,这屋场是我的,我要戳烂你的伦臁!绷枥咸骂道。
这些话当着荣芝的面不当讲,但在云秀面前凌老太没什么可遮掩的,连赵书记也逞势欺人,两个孩子也来围攻。
云秀虽气愤,此时荣芝不在家里,她进退维谷,站在原处呆磕磕的发怔。朱倪见云秀示弱了,硬上前揭开她衣服搜检,向她口袋里一顿掏摸。
凌老太见云秀双手捂着不肯给,上前就是一锤,高叫道:“你放不放手?这屋是我的地盘。”
“赵维一的小房间漏水,横竖她再长大也得腾出大房间给她,你一人阴占几房干什么?”朱倪说道。
“我女儿回来没地方睡。”
“孙女都没有啊,竟先想着外人。”朱倪吼叫一声,犹如恶狗一般。
云秀早被荣芝吓破了胆,他们这样明火执仗倒借了云秀一胆,嘴里默念:“越强越没有,有也不会给你,休想!?”
她立在那里,如一个道士嘴里不停的念着,没人听清,她睁开眼看,一个妖精,两个魔王,两个精怪,都冲她鬼吼鬼叫,看式要吃了她,即便是道士降妖除魔,以一敌五,弱下阵来。
她闭眼一念:“荣芝快来!”
“我来了!”荣芝一声。
原来荣芝早已回来,一到院里听见家里吵嚷便伺机蹲在窗底下听,只当云秀没了声他就跳出来。朱倪听见荣芝回来早已溜上楼,孩子也跟着走了,降妖除魔,还有两个老精怪。
荣芝大喊:“这个家三头两日不得消停,阴怪的一家人,见不得世面,老不死的竟是背后下死手,你们都去逼她,老实的人全给你们逼疯了,再要把我逼疯了,你们全都别有好下场,不信看得去。”
凌老太听荣芝骂她‘老不死的’心里起涌,如今明白了:从前一个真儿子,一个假孙子;如今变成,一个假儿子,一个真孙子。
凌老太待本逵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从几个月开始米桨一匙一匙喂大,背着拜佛求神,求医问道,今已长大,虽意粗性躁但从不学着荣芝败家败子,几十年来跟在她面前,心从一而终是偏着她的,就凭这点更像是儿子了。
而荣芝和云秀一起把家弄得乌烟瘴气是真孙,和起伙来诅咒他们两老死是真孙。阴戾凉薄,把亲戚姊妹全得罪光是真孙。她对荣芝失望透顶,她压着心里的邪火,躲过荣芝恶眼,忍耻回屋。
整个下午朱倪都在凌老太房里守着,凌老太说:“朱倪你不要怕,这屋场便是祖基,我就是单靠祖基这辈子都吃不完。屋场是我名下的,没有他们的份,我和你爷已立了遗嘱将来房契和遗留都是你们的,你就是要楼上的房间,让她交锁匙!”
朱倪眼睛看着凌老太衣柜,犹如得了金宝盆,娇娇痴痴挽起凌老太,振奋说道:“我和赵本逵会赡养你们终老。”
盼到晚饭,朱倪故意赌气不下楼,两孩子轮番上楼请她仍不见下来,荣芝喊道:“每日吃饭要喊,你总是要慵懒到什么地步。”
朱倪窝着火,正等这刻,她几步下楼,拿碗夹菜时,一瓢勺挖到底,挂汤淋了一桌,荣芝即说:“这是漏勺,分多一次?”
朱倪脸上不忿,拿瓢一丢,砸在海碗上。
荣芝咬牙桌上一拍,骂道:“正当的说不得,就敢砸碗打瓢。”震得桌上的人不敢说话,朱倪低头看碗,脸上露出诡异的光。
一时静阙,正当大家以为平息时,突然朱倪站起来喊道:“我要楼上钥匙。”
“想要房自己去建,当时我提议建房,你们两主意是宁肯住老房,现在分了三间还不够,还要更多,可见你贪得无厌。”荣芝说。
“房子不是你的,你霸蛮占,更是贪得无厌。每日游手好闲,歇懒摆子!”
荣芝怒眼看去,狠地在桌上一敲,骂道:“望你一眼,你心里都要敲起警钟。”
荣芝有点儿纯粹为了唬吓朱倪而故作强样,他有分寸,大小事闹有底线,他刚一冲动心里念了一句:“你出去!”眼看就要从嘴里飞出来,又强忍留在舌尖上。他极力忍住怒火,心中理智并不想拆散他们的小家,也不可能拆了这个大家庭。
迄今为止,朱倪露出的刁钻样他很清楚她是什么人,他也了解朱倪在这个家的位置,是凌老太的心腹,赵本逵的厉害婆娘,两个孩子的亲妈。在这个家里她的援应比他多,但荣芝有什么怕的。
他望着只顾着闷头吃饭凌老太赵书记,顿时他就明白,凌老太才是幕后黑手,朱倪只不过是凌老太一颗棋,凌老太要这个话借着朱倪的嘴告诉他,当他捂出这个时,越发狠的望着凌老太赵书记,此刻他们耷拉的头比朱倪更可恶。
他知道凌老太心里早没有他,从她那拿不到一分钱,喝不上一口汤开始。可他没往房子的主意上想,他想着怎么也不是时候,他还没老,老的没死,而埠村世世代代房子都是父传子,他是一代单传,房子怎么也归自己,又有什么可辩。
不禁暗自思忖:“好哇,原是你两老的主意,没有你们从中作梗,量她也不敢这么大胆。原来今天这般围拢趁势都是要置我一个人啊。”
越想越气,接着吼道:“房子不是我的?是哪个的啊?牛心豹子胆,你胆敢再讲一次,要你的狗命!请你映鍪酪谎!”荣芝说完又狠盯着两颗灰白的脑袋,而凌老太赵书记仍是埋头吃饭。
荣芝把怒气又转向朱倪身上,眼睛发红,嘴里发出如同猛兽的怒声,赵本逵看见了,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父亲已发怒变猛兽了。
他立即转到朱倪身边,吼道:“你不吃饭就上楼,在这里乱叫。”
可朱倪看破不躲祸,是个狠角色,尤其是面对赵本逵,她最看不起他像条狗一样在这个家里唯唯诺诺。每次只要荣芝一发火,他就像弱狗一样不吭声,连叫都不敢。朱倪偏不听越是气,挣脱开他的手,有一股逞强的心劲,她要做给本逵看,看她的厉害,看她的强势。
“房子不是你的,你出去!”朱倪大喊道。
荣芝听到这个话,嘴里原本忍着要对她说的话反被她抢先了,想不到这个婊子既是当真的心冷心绝,比他还要心硬,心里又气又恼。
此刻最难忍的是对他不敬,骂道:“这个家里上下哪个胆敢对他这样说话,不是讨打!”
赵本逵原在一边凉着,他有尊长的原则,在父亲面前绝不霸强。他原本万事不争不抢的,唯这个婊子总是想出主意闹事端,今天竟然青口白舌,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轻易说出口。
顿时气血上涌,心内骂:“这个婊子又是犯了大忌,这不是逞角色是蠢角色。跟在这个家里这些年,竟不知道眼眨眉跳,专挑老虎的屁股摸,不是讨打!”
“啪、啪”只听两个响掌打在朱倪脸上。荣芝本逵此起彼落,左右张弓,啪啪啪数几下。这次荣芝下手很重,一掴一掌痕,打得她晕头转向跌倒在地,赖地不起,整个空气都凝住了。
荣芝又骂道:“你竟是什么角色,竟喊我出去,你要打赖在地上滚,随便你。”惊得二老早已弃桌离席,看看荣芝又看看朱倪,又不好劝,只睁着眼看。
朱倪挨了打,泼哭泼闹起来,喊道:“赵本逵,我要跟你离!”
“离就离!最好把赵维良也带走。”赵本逵大喊。
“好好的家,总是闹,几时我死了才消停。”凌老太忙上来劝。
朱倪见戳到了凌老太心口,越发上劲喊:“赵维良,从此要记得,你爷爷打了我,自此之后,不要管他喊‘爷爷’。”
荣芝听朱倪这样调唆,越发气恨,大怒:“赵本逵,快打电话给她哥哥,叫来!看看他们家到底出个什么货色――没有教导教养的人,竟在这个家里当强当王,越是没个王法!”
赵本逵果真叫了朱倪哥哥,一并通知赵家姊妹一起来。
大厅里哭声震天,赵维一见自己母亲挨打在地上哭,自己也哭个不住。云秀看在眼里,她没有劝任何一个,窝着一肚子火,心里想:“啧啧,这个婊子婆,狼子野心,这个胆,要是没有荣芝在家控制她,还不让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她要做的离凌老太远些,凌老太会乘势下手打她。
朱倪的哥哥没来。一家人正没开支时,一辆汽车沿着坡疾驰而上,本华、本红走了下来,与此同时,本君骑着摩托车也赶到。荣芝见女儿回来,多了援应,心底宽了松,一家之主的魄气又回来了。
本华两眼燃烧着憎恨的火焰,不问原由便插着腰杆子骂道:“这个屋里总是没一日是清静的,三头两日的斗,一群疯子!”
朱倪见爱管闲事的姑子来了,姑子多了麻烦多,赵家又有五个姑子,在她眼里,每一个都是麻烦。每次看到她们猖狂的样儿,她就来气。朱倪挨了打,如此一来,几个围拢专治她一个人,一听疯子,更是怒上加怒,这次她要趁她们狠时先狠起来,豁出去了。只见她从地上挣起来,大叫道:
“你们也出去,你们几个以后也不要进这个屋!”
“哟!这是嫌客?来的路上我就想劝父母你们要房给你们就是,迟早也是要给的。如今看来,不是个意思,你们要的不是房是占屋场,越过我们,要夺爸爸的权利,这是要造反啊!到底我们也没讲你半句,你自己要发韶,讲这些话右馑济础!北竞焖底牛已气紫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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