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凡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用运动手环和她碰一碰,见小朋友拍了自己照片想发给他,在对方外婆同意后,把自己的手机号录到了手表里。佩奇小朋友回家后也没有忘记他,经常会和他分享一些自己拍的照片。白一凡觉得有趣,把她备注为佩奇,还设置了专属铃声。
成阳觉得这铃声和白一凡还挺搭的,就是不知道白一凡知不知道歌词一直在唱我是猪,又见白一凡脸上都笑出褶了,“你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这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还没上幼儿园呢。”
“真有你的。”
跟幼儿园小朋友交朋友这事放白一凡身上不算离谱,成阳就没再多问,开始考虑怎么收拾房子。
封闭了近三年的房子,空气中有种死气沉沉的腐味,长时间没住过,每件家具都显得陌生。他要先把房间的门窗都打开,然后在手机上记录,把不需要的家具全都搬空。
“成哥,这是你婚房啊?”
白一凡回复佩奇消息用的是表情图片,他挑了个可爱的小猫发过去后,紧紧跟上成阳,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开窗通风。
成阳没否认,目光落在主卧室的窗台上。一层白纱叠一层遮光布料的窗帘,他上前轻轻一拉,抖落的灰尘在阳光下翩然起舞,就像装着婚礼场景的水晶球,晃一晃时纷纷扬扬的金色流沙。
她也曾套着宽大的衬衫倚在这个位置,成阳想像新郎掀开新娘头纱那样在窗帘后亲吻她鼻间的小痣。可当他看见那件衬衫只歪歪扭扭系了两个扣子,哪还顾得上浪漫的早安吻,拉上遮光帘将人揽过来一颗颗重新系上――如果她感冒了,那他真得写一千字检讨。
“成阳,你真是个傻子。”
成阳那时觉得傻子也挺好,不是都说傻人有傻福吗?
……
“哥,你家这窗帘是得洗了。”
白一凡以为成阳是在看窗帘构造,打算自己拆下清洗,这活他可没把握帮忙,给成阳提建议,“哥,现在有很多做家政的公司,都是专业团队,一个电话的事儿,还是找他们收拾吧。”
“哥,你听我说话没?”成阳不回应,白一凡嘴巴就停不下来,就差把手伸到他鼻子下探有没有气了,“哥,听我的,这玩意没有专业工具不好拆。”
成阳现在真是后悔带白一凡来了,之前他觉得自己越是封存记忆就越难走出这段感情,三年前他是失败的溃军狼狈逃离战场,但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当逃兵。带上白一凡,打扫能多个劳动力,有人陪着至少不会抱头痛哭;可带上白一凡,他不仅要面对这段记忆,还觉得脑瓜子嗡嗡疼。
“算了,直接换吧。”
成阳把更换窗帘的事记下,然后去右边打开了定制的衣柜,这里放了一个保险柜,里面还有些关于她的东西。
“哥,你真要搬出来吗?罗阿姨同意啊?”
“我和她还是距离产生美吧。”
分手那天,成阳正从外地学习回来,厚厚的学习材料下压着一封手写信。百度了情书样式认真学习后的成阳开始创新,他写得更像一封许愿书:他希望科学家早日战胜疫情;希望台湾早日回归;希望她不要再感冒生病,最后升华为两人可以幸福到永远……在等她的间隙,他迅速在商场挑了个金手镯,寓意情比金坚。他把信塞在饰品袋里,然后一直等啊等啊。
衣柜里挂着一个白色花型香片,推开柜门还能闻见没有挥发的栀子香气。成阳蹲下身找到保险箱,输入密码后,在里面看到了那封没有送出的信件。他不抽烟,就问白一凡有没有带打火机;白一凡刚想说他哪来的打火机,就眼尖地看到保险箱里,居然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稍等,我找找。”
白一凡一边在裤子口袋里掏呀掏呀掏,一边偷瞄那张照片。照片像是偷拍的,上面的女人被绵软的白色层层包围,露出娇美的睡颜。除了漂亮,还觉得有点眼熟。
他的记忆力很好,尤其在记人方面,他觉得眼熟,那就一定在哪里见过。
自信满满的白一凡在三秒后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见没见过的问题,而是成哥原来有女朋友吗?那成哥现在要打火机,是要把照片烧掉吗?
“哥,我忘带了。不过你别在屋里烧东西,容易起火。”
“I'm Peppa Pig,Peppa Pig……”
白一凡的火警教育还没讲完,手机又响起提示音。他拿起手机点开消息,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张照片眼熟了。
佩奇小朋友拍过一张和妈妈的合影,就算手表的像素感人,也能看清五官。收到照片时白一凡还给佩奇打了电话,认真地告诉她,小朋友不能把自己或者家人的照片发给陌生人。
想到这里,白一凡顿时感到头顶有雷声轰隆隆地响――成哥从来没有提起过女朋友的事,难道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人妻?
白一凡:不是吧,不是吧,我哥不会是小三吧?
13 他什么也不知道
成阳的备忘录记了二十来行,后知后觉就算把整栋房子推倒重建,大脑也不会执行一键删除指令。关于她的记忆不是和这些物品关联,而是已经刻录进他的生命,没有那么容易连根拔起。
算了,总会一点点好起来的吧?就像他之前想见她想到发疯,现在不是也能抑制这种情绪了吗?
“成哥,罗阿姨是不是在给你介绍对象啊?”
白一凡按着抹布从桌子一端擦到另一端,试探性抛出问题,“要不你就打扫打扫得了,重新装修的事就留给未来嫂子,到时候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
他在脑子里画思维导图,如果成阳回复前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就证明成哥逻辑正常;如果成阳回复后一个问题“还早呢”,就证明成哥精神正常;如果成阳骂他多管闲事,就证明成哥情绪正常……如果他还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就证实了白一凡的判断――
自从开了保险箱,他哥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他不想拆窗帘了,还不想要打火机,就连自己有心给他讲讲队里的趣事,他居然都不感兴趣!
如果说成阳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打扫家里卫生,白一凡会嘴上抱怨行动支持,可他哥要是真喜欢佩奇妈妈,白一凡只能通过给他哥背《内务条令》《行为准则》,提醒他哥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道德。
况且佩奇一看就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朋友,他一定要阻止成哥破坏人家幸福和谐的家庭关系。
两个人一直干到傍晚才完成大扫除,白一凡本想好好敲诈成阳一笔,把烤羊腿海鲜烧烤铁板烧通通安排,可成阳不回家吃饭这事早上忘记和罗女士报备,只好带着白一凡一起回家。
“成叔叔好,罗阿姨好。”
比起成阳,白一凡更讨两位长辈喜欢。成阳不在北京时,白一凡会在休息时来成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顺带发挥嘴甜优势蹭饭。
罗进步一见白一凡,就夸他穿羽绒服精神,不像成阳穿那么少,还穿得不好看。成阳习惯了在亲妈眼里不光辉的形象,走到客厅跟父亲打招呼,“爸,您回来了。”
“嗯。”成恒见到儿子,目光罕见地柔和起来,“我听老颜说了你的事……干得不错。”
在成阳印象里,成恒高大威严,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明目达聪,和母亲一样比年轻人精神头还足。面对父亲,他总有种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的感觉,挺直腰背,一板一眼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坐下来说吧,我们谈谈你后面的打算。”
白一凡探头探脑观察客厅情况,小声跟罗进步打听,“阿姨,您打算给成哥介绍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要是不知道成阳的秘密,白一凡才懒得打听,结婚有什么好,单身才是永远的神。不过成哥喜欢佩奇妈妈这件事太危险了,万一对方没有抵抗住成哥的美色诱惑呢?
思考了一下午的白一凡决定寄希望于罗阿姨赶紧给成哥介绍个对象,于是来和罗进步打听进展。
提起这事,罗进步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你哥他要求高着呢,连越山他都不喜欢。”
白一凡双眉紧皱眼皮直跳,是他知道的那个在院里非常出名的刘越山吗?他怎么记得对方比成哥大了四五六岁?刘越山还是短发,这肯定成不了呀。
“啊?您给他介绍的刘越山啊?”
“越山怎么啦?”罗进步瞪他,“你别跟成阳学,他这样眼高于顶是找不到媳妇的,要是有越山这样的女孩肯跟你相亲,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听见没?”
“对了,你过完年也二十七了,也要抓紧了。”
眼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白一凡连忙转移话题,为罗进步指明发展方向,“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比起内涵,我哥更喜欢长得漂亮的。”
“肤浅!”
“阿姨您想想,如果不是遇不到喜欢的,我哥怎么会一直单身呢,要是您真想给他介绍,就得按照他喜欢的来。”
“那你说说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别跟我说什么不高不矮不胖那一套!”
白一凡其实很想给罗进步看佩奇妈妈的照片,但他怕对方刨根问底然后把成阳揍一顿,于是给罗进步描述:“皮肤要白,头发要长,闭起眼睛时侧脸要像刘亦菲……”
“是不是鼻子上还得有个痣啊?”罗进步觉得白一凡搁自己这许愿呢,“那你转告他,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不是说要一模一样,就是那种感觉,我哥他就喜欢这种。我相信阿姨您一定能找到的。”白一凡把不要钱的好话说了一堆,最后补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离过婚的也没关系。”
罗进步拿着锅铲,本来要把成阳拉过来教育一通,听到这一句,脑中又想起陶希。那姑娘长相明媚为人处事落落大方,她见过一次就一直期待后面的合作。陶希没结婚但是有个女儿,罗进步猜她之前应该遇人不淑,不忍心戳人伤疤,没和她提自己有个滞销儿子的事。
“那……有孩子的呢?”
白一凡没想到罗阿姨这么开明上道,只一句话就参透关窍,点头如捣蒜:“我哥他超爱!”
罗进步眯起眼睛,不是说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嘛,儿子回来后她就认识了陶希……难道他们家才是陶希的正缘呐!
一想到陶希叫自己妈,小冰墩墩叫自己奶奶,罗进步幸福得如同身处阳春四月,每个毛孔都在温暖的阳光下舒展,恨不能今天就请陶希来家里吃饭,但这个事情明显还少一些时机,得让成阳去文创园,先在陶希面前刷刷脸刷刷好感。
一旁的白一凡已经完全呆滞,感叹罗阿姨真是太开明了,要是他爸妈知道他喜欢有婚姻关系的女人,他怎么也得挨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吃完晚饭,成阳借口散步的名义带着白一凡去吃烤串,白一凡的饭量他清楚,餐桌上也就吃了三分饱。两人这也算正式叙旧,要了四瓶啤酒,白一凡一气干完四盘羊肉大串,两瓶啤酒下肚后酒意上头,居然像成恒那样拍成阳肩膀,语重心长道:
“成哥,你一定不能犯原则性错误啊。”
他打了个酒嗝,给成阳指明方向,“你要听罗姨的话,听她话就能找个结过婚的嫂子……”
“我怎么没听她话了?”成阳不理解白一凡发酒疯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行了行了,别喝了,回去吧。”
“那她让你去文创园,你怎么不答应?”
“我妈她喜欢的,我未必喜欢。”
“我知道,感情是一件私人的事情,它无法控制,”白一凡拍着胸口,一副非常懂的样子,“我懂的,我都懂。”
成阳被他逗笑:“你一个跟小孩交朋友的懂什么。”
“我们那是忘年交,怎么被你说得跟变态一样。”
白一凡生气了,后果非常严重,他一把扯过成阳衣领把人拉近,然后用方圆一公里内都能听到的声音告诉成阳:“我都看见你保险箱的照片了,那是佩奇的妈妈,人家孩子都要上幼儿园啦!”
怕成阳不信,白一凡掏出手机翻找出和佩奇的聊天记录,把照片怼到成阳眼皮下,“你可不能破坏她家庭啊。”
成阳正要提着白一凡出去醒酒,却被手机上满脸温柔的女人吸引。
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沉溺在爱与欲的温床。陶希说她经期不调,在吃短效口服避孕药。成阳不是没幻想过两个人会有孩子,只是还没结婚,陶希身体又弱……他觉得这是遥远的以后,没想到就在今日,他看到了他和她的孩子。
陶希一换季就会不舒服,还总不肯吃药,成阳抱着她,觉得毫不费力。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得遭多少罪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可真是个混蛋啊。
14 我能耽误你一分钟吗
“小希啊,要不要我安排希呈的行政总监跟你一起去?”
带着灿灿勇闯文创园的蒋文静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歉意,她往陶希的卡里打了五十万,“妈妈不是故意打扰你工作的……就是灿灿想你了。”
陶希知道,她原不原谅都不重要,蒋文静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有错,并且下次还敢。好在那位罗主任并不是特别爱计较这些小事的人,看出她的不自在也没有多问,还牵着灿灿去吃糕点。只是这么一来,罗主任对她印象应该好不了,未婚生子嘛。
老家的长辈都把这件事反复咀嚼成了碎渣,说什么的都有。陶希习惯了单亲妈妈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只是有两件事不能忍受,一是在灿灿面前挤眉弄眼胡言乱语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二是觉得她现在带个孩子条件差,就跟失足妇女一样,是个男的愿意娶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嫁给对方。
陶希不爱大吵大闹,她知道怎么才能让人难受,先拉黑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小婶,故意给父亲那边亲戚都送了贵价礼物,唯独漏掉了小叔家。小婶抱怨,结果连儿子和丈夫都不顺着她,回回提起都埋怨她,怪她多管闲事得罪陶希。
“妈,云灿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陶希放缓语调,“如果我真有困难,会找您帮忙的;但您一直明里暗里干预,会让我感到困扰。”
常言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可陶灿出生后,陶希和母亲蒋文静的关系却越来越差。
美国心理学家戴安娜鲍姆林德把家庭教养方式分为权威型、专制型、溺爱型和忽视型,按这套理论来评价:陶希十岁前谈不上被父母教养,属于忽视型;十岁至十五岁被父母用物质弥补,勉强可以算作溺爱型;十五岁在学业、生活、社交上蒋文静就是绝对权威;等陶希有了自我意识,才发现自己一直是母亲手里的提线木偶。
她需要完成蒋文静安排好的学业规划,保持精致琐碎的生活方式提升身材颜值,走在蒋文静已经铺平的道路上拿出令外人眼前一亮的成绩履历……成为蒋文静引以为豪的作品。
在和父母的关系上,陶希非常羡慕安闲,小姨和小姨夫乐于倾听女儿的生活,却从不想参与其中,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像朋友。而她努力了很久,最后发现她和蒋文静只适合维持上下级关系。
没办法,陶希虽然不喜欢母亲专制,但又无法狠心和她完全分割。蒋文静的公司从工厂到生产模式都在经历转型,陶希从十岁开始每年都在希呈的厂区度过寒暑假,很难做到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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