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对付你,何须大动干戈?”
眼见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司遥忙拽住张均平:“去那边!”
十字木架后的石壁上突起一块石头,恰好是一处天然的蔽身之处。
两人才将将藏好,那头便打了进来。
“到底是我哥仁慈,当日就应将你打死算完!”
黎十娘笑的明晃晃的,眼底却是阴沉沉的杀意:“看来你是后悔了。”
这处位置挑得当真是绝,司遥只需微微侧头便能将洞狱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场内二人势均力敌,缠斗得不分你我。
黎十娘像是失了耐心,手腕纷飞间挽出一个绚烂的刀影,那刀影散落的黑雾凝聚成无数把锋利的残刀,宛如潮水般浩浩荡荡地朝着对面袭卷而去。
“嫂子,这便是你的底牌?”
“底牌算不上,对付你,足矣!”黎十娘信誓旦旦,当初她便凭着这一招斩杀了她那短命的丈夫。
二人话音才落,洞中蓦地迸发出刺目的红光,司遥微微侧脸避开。
只这一瞬,她便听见一声闷哼。
红光散去,黎十娘捂着心口后退数步,她将口中的残血呸的一声吐在地上,笑道:“功法进步不少啊,阿眆,别是走了什么邪门歪道罢!”
“嗯?这可稀奇,屠山黎氏什么时候竟成了名门正派?”
“难不成嫂子一心向善,欲带领黎氏皈依佛门?”说完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黎十娘敛了笑意,目光宛如蛰伏的毒蛇,阴冷冷的盯着易眆。
“我虽与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不甚亲厚,但好歹他也是我的兄长。”
“当年你弑夫君,杀族人,闯皇宫,夺至宝,若非两族族长相护,你就是死一千次也难辞其咎!”
易眆咬牙切齿,她不明白这女人哪里好?做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竟还有人保她?
就连司灵隐那满嘴仁义道德的王八蛋都要帮她复活易婉婉!
易眆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阴冷冷的模样:“今日倒是个吉利日子,你那寸步不离的便宜闺女也不在身旁,嫂子啊,你说,是否天意如此?”
话音落下,易眆一把扯下斗篷。
只见斗篷下她未着寸缕,但周身围绕着血煞之气,远远看去,像被剥了皮的血尸,露出底下红艳艳的血肉!
她微微抬手,一条血煞之气飞了过去,将黎十娘死死捆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疯了?”黎十娘看着易昉,“你竟自炼己身,吸煞为尸?”
易眆像是没听见黎十娘的话,一步步朝着黎十娘走去。
眼见黎十娘便要命丧此处,司遥手中的千机铃忽地绽放出浓烈的光芒。
“叮叮叮——”千机铃疯狂颤动着,发出的急促清脆铃音,这铃声在寂静的牢狱中格外刺耳。
“谁在哪儿?”易昉厉声喝道,赤红色的眼睛扫了过来。
就在此时,铃铛竟从司遥掌心挣脱,冲了出去。
在空中蓦地涨大无数倍。
司遥怔怔地看着悬在空中的青铜钟,突然觉得,她对千机铃还不太了解。
“铛——”
千机铃发出肃穆且庄重的撞钟声,易昉像是被击中了灵魂,环绕在周身的红煞之气都消退不少。
“铛——”又是一声。
易昉露出痛苦的表情,转过身怨毒地瞧了司遥一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是她?竟然是她?
司遥如遭雷击。
怨毒的目光,巨大的血轮眼。
方才,她瞧见师娘腹部的凶煞之气凝结成了一只巨大的血轮眼!
纵使那只血眼并未睁开,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极力回想着前世身死前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露水湿沉的早晨,太阳还未东升,山雾亦未散去。
她才将水缸挑满一半,便见师娘从房内出来,温声道:“阿遥,山下有一大户人家,是近两日才搬来的,要改风水,给银钱很是大方,你可愿意替师娘走一遭?”
司遥扫了眼水缸半满的水。
师娘笑着说:“你且去,回来这水缸自然就满了。”
司遥爽快地应了,她对师娘向来有求必应!
师娘与师父相识于江湖,可如今师父下落不明,生气不知,师娘年纪轻轻便要守寡,委实可怜!
待她到了山下,太阳已经落山,官道上空无一人,司遥不解地看向四周,哪个大户人家这么想不开搬到这儿来?
她打开图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没错,是这儿!
她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夜色朦胧间,恍见一座废弃且破败的府宅,那府宅隐匿在黑沉沉的夜色中,被大雾笼罩,若隐若现。
就是这儿了。
司遥推开门。
“嘎吱——”大门刺耳的摩擦声在黑夜中回荡。
才进门她便瞪大眼,只见府中遍布的蛛网,破碎折断的桌椅,遍地枯黄的杂草,阴冷的穿堂风。
这?
莫不是师娘弄错了?这哪里像有人住的样子?
她正欲回去问清缘由。
“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司遥这才发觉大事不妙,只见一团浓重的凶煞红雾缓缓从枯井中飘了出来,凝成一只巨大的血轮眼。
那只眼死死盯着她,满是怨毒,憎恨!
她死了。
死在那间破旧的府宅中。
很不可思议,以她的能力虽不能清理血轮眼,但拖延时间伺机逃跑却是没问题的。
可她当时却像是被封禁了周身气窍似的,无法施展任何咒语术法。
如今细细想来,她前世之死竟疑点重重!
第78章 真心藏祸心,死里逃出天 找到细猴……
“娘亲,娘亲!”婉婉的灵体浮在空中,焦急地围绕着黎十娘打转。
“婉婉……别怕,别怕!娘亲没事!”黎十娘捂着心口,强行将喉间的血涩味咽下去。
她拾起残刀支撑着起身,手臂却被一股力托住。
“多谢!”黎十娘擦掉嘴角的鲜血,重重地吐出一股血气。
“谢你女儿罢!”司遥扫了眼漂在空中的灵魂体,继而紧盯着黎十娘问,“上次芦苇荡一别,你是否于鲤州城外杀了一名捕快?”
黎十娘微微一愣,思索片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你说那个小捕快啊!”
“吼——”身后的赤目血尸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打断了黎十娘的话。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铁链堆了满地,那血尸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站在不远处,赤红色的眼睛透过凌乱的长发,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你们先走!”张均平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不疾不徐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弯刀。
“别逞英雄!”司遥道。
“哐哐哐——”
“哐哐哐——”
就在此时,洞穴外传急促的撞击声。
司遥脸色微变:“是外头关在牢房里的血尸?”
张均平的脸色也难看得紧。
“哈哈哈哈哈哈——”四面八方传来一阵突兀的狂笑。
“好嫂子,你我多年未见,闹得着实难看,阿昉今日便送你份大礼!哈哈哈!”虚无的笑声逐渐远去。
黎十娘气得大骂:“小蹄子,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哐哐哐——”
“哐哐哐——”血尸撞击牢门的声音越发急促!
还不等司遥想出个法子来,赤目血尸便扑了上来。
张均平一把推开司遥,提刀迎了上去,锋利的刀刃砍在血尸的肩上,发出“铿”的一声。
张均平心下微惊,此怪竟刀枪不入?不等他作出反应,血尸身上蔓延出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缓缓缠上刀刃。
“快松手!”司遥喝道。
那血煞之气非同小可,若是沾上丁点只怕难以处理。
张均平闻言,蓦地松手,但见那血煞之气却生了灵智般铺天盖地顷了上来,与张均平的额头不过咫尺距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遥拔出匕首,将刀刃在掌心用力一划。
化开的皮肉微微向两侧分开,鲜血逐渐浸了上来,须臾,灼热的血液便顺着伤口流到小臂,沾湿了袖口。
她冲到张均平跟前,将满是鲜血的手往前一伸,那气势汹汹的血煞之气蓦地顿住,而后扭着身体缓缓往后退去。
不等她松口气,便听见过道传来牢门被破开后,重重砸在积水之上,水花迸溅的声音。
过道里交错着骨头移位的“咯咯”声,顷刻间大批血尸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黎十娘提着残刀,对司遥道:“这里我挡着,快想想办法!”
赤目血尸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步走了过来,张均平握着弯刀,垂着眼,大拇指摩挲着刀刃:“若无法子,你且逃罢。”
“一个人死,好过一群人死。”
“刀给我!”司遥恍若未闻。
张均平虽有不解,但并未犹豫便将弯刀给了她。
司遥就着掌心的鲜血将锋利的刀刃涂了个遍,说:“半注香,给我半注香的时辰!”
说完将刀塞进张均平怀中。
血尸为煞,是江北易氏的看家本领,前世之时,师娘曾教过她破煞之阵,此阵专克执念深重的鬼物。
她于洞穴的四面八方定好方位,便开始布阵,就着手心的鲜血,在石壁上画了一道繁杂的八卦阵图。
当阵法的最后一笔落成。
堵在过道口的血尸群突然发了疯似的扭动着身躯,黎十娘本就有伤在身,这下更是无力回天。
她艰难地朝着石壁扫了一眼,忍不住斥道:“你疯了?画引煞阵作什么?”
“快住手!”
司遥不为所动。
黎十娘只得将目光投向张均平:“小捕头,快毁了那阵法!”
张均平淡淡地瞥了她一样,继续专心拖住赤目血尸。
半注香,无论如何他必须为她争取出那半注香的时间!
黎十娘绝望了,她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她不想死!她不甘心!
她还没有复活婉婉,她做了那么多错事,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把血尸引过来!”司遥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
黎十娘一个激灵,将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用尽全力朝司遥的位置冲了过来。
窄小的洞穴瞬间挤进了密密麻麻的血尸,司遥就着尚未干涸的鲜血,将石壁上的阵法改动了几笔。
霎那间,石壁上的阵法迸发出一道极其刺眼的金光,灼烧着血尸泛红的皮肤。
司遥双手结印,手势变化翻飞间,口中快速念道:“天地玄黄,万炁本源。鬼妖丧胆,精怪亡形,破煞除怪,赐我太平……”
口诀愈快,石壁上的阵法金光愈盛,血尸群动弹不得。
赤目血尸喉骨转动,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哀鸣,忽地,他猛然扯动手腕上的铁链,卷起数只血尸朝着石壁砸去。
阵法被覆盖,金光蓦地消失,赤目血尸借着这个空隙,窜进了黑暗中。
“追!”司遥话音落下,率先跟了上去。
这赤目血尸凶煞异常,若是让他跑出去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张均平,黎十娘紧随其后。
那血尸窜得飞快,若非凭借地上遗留的血迹,三人还不一定找得到他。
眼前出现三条地道,司遥正欲兵分三路,恍间有亮光的那一条地道闪过一抹赤红色的身影!
“他在那儿!”司遥眼尖,快步追了上去。
刚出地道,明亮的阳光刺眼得紧。
司遥下意识半眯起了眼,待适应过后,才看清这是一片树林,树木又细又长,密密麻麻地一眼望不到头,地面上铺满枯枝败叶,脚踩上去,枯叶被碾碎,发出清脆的沙沙响声。
“轰隆——”一声巨响,司遥回头,只见张均平一掌轰塌了地道口。
“怎么?舍不得?”见黎十娘满脸复杂,司遥忍不住呛她。
“怎么会?”黎十娘笑眯眯的。
顺着枯叶上残留的星星点点血迹,三人于十五丈外一块生满青苔的巨石后找到了这只血尸。
他低着头,蜷缩在石缝下,肩膀抖动着,像是在啃食着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枯叶被踩碎发出的声音,他身子一顿,脸缓缓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三人。
他缓缓站起身来,将怀中啃了一半的死兔子丢在地上,喉咙间又发出了那低沉诡异的咕咕声。
“他在说什么?”司遥微微侧后问张均平。
“管他说什么,杀了了事!”黎十娘抢过话头。
“张捕头?”
“我听你的!”张均平道。
三人散开,将血尸团团围住。
这血尸在洞中被阵法灼伤,如今又在烈日之下,功力大减,只要用些巧力应当可以一举击溃。
司遥解下捆阴绳,将千机铃吊在绳头,抓着绳子轻轻甩动千机铃。
树林深处吹来一阵风,将树枝上零落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与千机铃清脆的铃铛糅杂在一起,竟意外融洽。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司遥低声念着咒词:“主定帝敕,扫荡乾坤。二十八宿,横列七星。乾坤启斗,飞天狼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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