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铃铛止住,血尸目光微微呆滞,张均平瞧准时间,提着弯刀冲了上去,一刀重重的劈在血尸的头顶。
“铿——”
血尸笑了,那抹笑透过乌黑的发,明晃晃的。
不好!
安魂咒对他根本无用!
顷刻间,张均平已被红煞之气紧紧缠住,无法动弹。
那血尸狞笑一声,猛地伸出手朝着张均平的心口掏去,速度快地不可思议。
眼见惨剧即将酿成,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剑鸣,紧接着,一道凶悍的剑光飞了过去,直直刺入了血尸的心口。
司遥定睛一看,竟是天命。
她顺着天命出现的方向抬头看去,山尘仍旧是那身白衣,脚下轻点树枝,身如藏风,衣袂纷飞间便已至血尸跟前,他将张均平替了下来,便与血尸缠斗在了起来。
局势瞬间扭转。
山尘功夫好,天命煞气虽重,但正好专制邪祟如此一来,倒略战了上风。
“啧,不愧是柳怀宗真正的当家人!”黎十娘边看边摸着下巴赞叹。
“咳——”张均平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司遥担忧地看向他,轻声问:“你还好么?”
张均平垂着脸,闻言,微微摇头,低声道:“无碍!”
司遥却蓦地冷了声:“抬起头来!”
张钧平仍旧垂着脸。
“张钧平!”
张均平这才缓缓抬起脸来,只见他的脸上,脖上,眼底皆布满红丝。
司遥一把抓过他的手,将袖口翻上去,只见手臂上亦密密麻麻缠满了红丝。
煞气入体!
“碰——”的一声巨响。
司遥扭头看向山尘,只见血尸重重砸在树身上,脖子上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下来,跌在张钧平脚边。
山尘提着天命,冰冷冷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手,司遥后知后觉松开了张钧平。
那血尸还没死,慢吞吞地起身,跪趴着,双手撑在地上,胡乱扒着枯叶,喉骨转动间发出“咕咕咕”的低鸣。
司遥突然浑身僵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血尸的右手。
怎么会是他?
山尘提着天命上前,正欲一剑了结了这血尸。
“住手!”司遥失声道。
山尘的视线投了过来,只一眼他便瞧出了司遥不对劲。
他略微思量,顺着司遥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血尸右手小拇指上。
少了半截!
司遥扭头看向张均平,声音发颤:“张捕头?”
张均平愣怔着,显然也发现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具细瘦的血尸跪在枯叶间爬行,双手慌乱地扒着枯叶,找他的头颅。
第79章 诡案迷雾涌,灵隐游四方 司灵隐
是细猴!
这具血尸竟是失踪了四天的细猴!
树林中的光线蓦地暗下来,太阳西沉,一半隐匿在山下,一半仍倔强地给这片晦暗,沉重的树林留下一抹暖色。
张均平缓缓弯下腰,双手将脚边的头颅捧起,怔怔地瞧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步,一步走向细猴。
“别过去!”
他像是没听到司遥的劝告,在细猴跟前站定,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血尸胡乱摸索间,摸到了硬硬的鞋头,他右手那根少了半截的小拇指微微翘立着。
张均平闭上了眼,刺眼得紧,眼底深处泛着阵阵酸涩之意。
细猴发觉不对,这不是他的头,正要撤开手。
张均平却蹲下了来,一把抓住细猴的手腕,牵着他的手覆在头颅上。
那只血手顿了顿,将头颅一把抢了来,紧紧抱在怀中,飞快地窜进了树林深处。
没有人追。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鲜红细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茂密的树林深处
“就这样放他走?”山尘将天命收回剑鞘。
“他还有神智。”司遥喃喃道。
这缕神智时有时无,她不能够确定,细猴是否会伤害寻常无辜百姓。
“此事交于我料理便是!”山尘走到司遥身边,伸手将她脸上的血点刮掉。
他们下不去手,只因有那份交情在,他与细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此事我会亲自处理,不劳费心。”张均平回过神来,缓缓站起身。
“如此,张捕头手脚需得麻利些,若是伤了人,百姓何其无辜!”山尘淡声道。
“在下自有决断!”
气氛静默下来。
“回去么?”山尘的目光在司遥脸上打着转。
“嗯。”司遥应道,转而看向黎十娘,“你跟着一起,待会儿我有话问你。”
她生怕一眨眼的功夫黎十娘又跑了。
黎十娘苦笑:“我身受重伤,难不成你想赶我走?”
山尘很自然地去牵司遥的手。
“嘶——”
“怎么了?”他将司遥的手捞了上来,只见其掌心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血虽已经凝固,但仍可窥见下刀人下了多大的狠劲儿!
眼见山尘脸色逐渐凝了一层冰,她将手从山尘掌心抽了出来,宽慰道:“过几日就好了。”
一行人到了东巷,太阳已完全西沉,夜色逐渐覆盖下来。
黎十娘兀自挑了间屋子,关上门在里头闭目调息打坐。
张均平的情况则略微严重些,红煞入体,现下已神志不清,病怏怏地趴在石桌上。
司遥一时半会寻不到头绪,翻阅书籍至少也需几日时间。
她的目光落在掌心伤口处,她的血既然可破迷煞,对这红煞之气应当略有些作用,若是无用,能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于是,山尘从房中拿了药出来,就见司遥又将掌心的伤口破开,鲜血跟水流似的滴落茶杯。
他走到石桌前一瞧,那茶内已经盛了大半鲜血,红艳艳的在迷离的夜色下泛着诡异的光。
“够了。”山尘面无表情,将司遥的手拽了过来。
仔细小心地将伤口上凝结的污血冲洗干净,又将金创药的粉末倒了上去,鲜血止住。
不知是有意无意,竟用白布把司遥的手缠成了个大粽子。
司遥愣愣地瞧着无端肿了数倍不止手。
片刻,回过神来,伸手在山尘眼前晃了晃:“故意的?”
山尘瞧都没瞧她一眼,端起茶杯,将里头的血给张钧平灌了进去。
而后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药收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司遥将缠满白布的手搭在山尘的手背。
见山尘仍旧冷着脸,不为所动。
当即便起了坏心,手一点点往上,将山尘的衣袖蹭了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曲起指尖轻刮着他手臂上的皮肤。
“老实点。”山尘一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
见他神色略有松动,司遥笑着说:“山尘少侠生起气来,很有派头嘛!”
山尘抬眼扫了她一下,又垂下眼皮不说话。
司遥忙趁热打铁:“当时情况紧急,若非如此,你已成了鳏夫,你不谢我,还生气?”
见她三言两语,颠倒黑白,山尘真真气笑了:“行!你行!”
静了一会儿,他才问,“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没了。”怕他不信,司遥顿了顿,继续说,“亲自瞧瞧?”
山尘的脸色总算见了晴,好看的桃花眼拨开云雾,他轻笑道,“嗯,晚些时辰!”
“噼啪——”张均平醒转,起身时不慎将石桌上的茶杯拂倒。
司遥正欲搀扶,山尘动作更快些:“我送他回去!”
没等司遥说话,他便已半扶半拽着张均平出了院子。
院中瞬间安静下来,司遥正欲回房歇息片刻,却不想刚关上的大门“碰”的一声,被踹了开来。
来人身穿一袭赤红的云雾纱裙,身量窈窕,粉面含春,才进院子就大声嚷道:“娘亲!”
司遥头疼地厉害,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黎宛提起裙摆冲到到了屋前,抬起手正欲敲门,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放下手。
半晌,她扭头看向司遥:“娘亲伤势如何?”
司遥板着脸:“不容乐观!”
黎宛脸色瞬白,抬起手又要敲门,却始终敲不下去,最终收了手,赌气似的,兀自坐在屋前的石阶上。
司遥也没了歇息的心思,在她身边坐下:“瞧你平日里总粘着黎十娘,怎么这次反而不跟了?”
黎宛侧过脸,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司遥。
“不方便说?”司遥面色坦然。
黎宛笑了,露出一抹勾人的笑:“并非什么机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前几日,我与娘亲在城外,瞧见一位砍柴的樵夫与稻田梗上的农民闲聊,说什么关员外家的小妾并没有死,他在赴春山砍柴时瞧见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宋娘子被血蛊蚕食内脏而死,那只蛊,是我养的,也是我亲手给关妙仪的。”
黎宛顿了顿,“除非我的养蛊术出了问题,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枉然!”
“娘亲宁可错杀,不肯放过,她想救婉婉想得几近入魔,可手上的事她又脱不开身,便命我调查此事。”
司遥点头:“然后呢?”
“人的确活了,我亲眼所见!”黎宛说着露出古怪的神色,“那宋娘子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司遥失笑,用包得胖乎乎的手拍了拍黎宛的肩膀:“告诉黎十娘别想了,复活的并非宋娘子,而是她的老熟人。”
“老熟人?这是何意?”黎宛不解。
司遥微惊:“你竟不知?”
黎宛垂着脸不吭声。
司遥啧了一声,继续道:“黎十娘几日前杀了名捕快,这事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黎宛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司遥。
司遥坦然与她对视。
“呵。”黎宛突然笑了,她突然靠近司遥,“你诈我?”
被识破了。
司遥面不改色:“看来,黎十娘对你也不是全心信任嘛!”
这话无疑在黎宛心上扎了一刀。
黎宛脸色难看得紧,“上次芦苇荡一别,鲤州城外五十里外开,我与娘亲的确见过一个捕快,无冤无仇的,杀他作甚!”
司遥垂下眼皮,黎宛说并未杀了胖鱼,可在之前在地下牢笼黎十娘分明是认的。
“嘎吱——”身后门打开了。
黎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搀扶着黎十娘。
黎十娘调息了片刻,脸色却越发惨白,她气若游丝:“在里头都能听见你俩嘀嘀咕咕,聊什么呢?”
司遥正欲说话,黎宛立刻道:“没什么!”
黎十娘古怪地扫了她一眼。
“司姑娘说有话问我,我现下好多了,有什么话便问罢!”
司遥笑意盈盈,扫了眼黎宛:“不必了,方才该问的已经问过了。”
“看来司姑娘对问出来的结果很是满意!”
司遥不可置否:“要看是不是真话了!”
黎宛这才意识到被司遥套了话。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司遥甩了甩包得肿胀的手。
“司姑娘当真没有别的要问?”
“比如,易眆!”
司遥脚步蓦地顿住,她微微侧脸,“我问了,你便会说真话?”
黎十娘左顾言他:“司姑娘难道不想听听司灵隐的故事?”
司遥猛然转身,一把拽住黎十娘的手腕,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天色彻底暗沉,盛夏已过,初秋将至,夜晚泛起些许凉意,秋风将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吹落一地。
黎十娘笑着拂开司遥的手:“进去聊聊?”
屋子里黑漆漆的,司遥点燃了油灯,用手掌小心地拢住微弱摇曳的火苗,只片刻,火苗燃到了油碟内。
“刺啦”一声,火焰窜的更高了,屋内瞬间亮堂。
黎宛扶着黎十娘坐下,倒了茶:“娘亲!”
黎十娘接过,抿了一口。
她的目光定定地瞧着桌上的油灯,灯火摇曳间,一切朦胧,像是一场梦。
“我出身黎氏嫡支,于术法颇有造诣,可族内重男丁,我只能次而居之,尚未及笄,便被嫁去了易氏,相夫教子!”
“我本不认命,奈何,这便是命!”
“那一年,我有了婉婉,甘愿舍下一切,可恨那易氏满门脏心烂肺,竟连亲生的骨肉都不肯不放过!”
黎十娘紧紧捏着茶杯,指尖骨节泛白,眼底是深沉翻涌的滔天恨意!
她闭上眼,缓了缓:“江北的冬天太冷了!”
那一年冬日,大雪纷纷扬扬,地面覆了一层厚实的积雪,院中的水缸凝了一层厚实的冰,雪花轻悄悄地落在冰面上,顷刻间便化为虚无。
黎十娘回忆起那年冬天所发生的事,手脚仍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第80章 遍寻有缘人,却在咫尺间 ……
“恭喜啊,易大少!”
“待孩子落地,修为岂不更进一步?”
易天行喝得两颊绯红,双眼迷瞪,听闻此言,他连连摆摆手,打了个酒嗝:“她不肯。”
外头天寒地冻,酒楼里却人声嘈杂,火炉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时不时迸发出一阵干柴烈火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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