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而后便是阵阵轻浅的甘甜!
司灵隐将手掌贴在她的背后,输送内力。
“司大夫……”
“闭嘴!”司灵隐毫不客气!
片刻后,他收了手,黎十娘恢复了些许力气,可脸色依旧白得吓人,衣裳已被鲜血濡湿,沉甸甸地黏在身上。
青铜鬼灯缓缓落在黎十娘手中,她紧紧抱着鬼灯,指尖朝着莲瓣内探去,却被一股灼热之感灼伤。
“婉婉,娘亲带你回家!”黎十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她紧紧抱着鬼灯,与司灵隐离了血池。
血池内气氛诡异,大长老率先开口:“二弟还不走?想留下用饭不成?”
“阿弥陀佛!”二长老念了声佛号,“贫僧取了东西这便离开!”
大长老道:“二弟自便!”
二长老来到血池前,将缠在易夫人身上的骨鞭取了下来,义正严辞:“此物阴邪非常,还是贫僧代为渡化为好!”
易夫人死死盯着二长老,浑身都在发抖:“你……”
二长老轻叹一声,念了声佛号:“施主杀业太多,落此下场,也算因果报应!”
他将骨鞭递给身后的人:“太子殿下颇喜此物,如今得了,你便奉上,以作投名状!”
三长老恭敬地接了:“多谢二哥!”
二长老走了,大长老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易夫人。
“你想干什么?”易夫人才遭叛变,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强行压下心口沸腾上涌的血液。
大长老笑了笑:“慌什么?我不杀你!”
“死?对你来说岂不成了解脱?”
说罢,伸出五指覆上易夫人的颅顶,阴冷凶煞的怨气顺着易夫人开了的气窍涌了去,将她的修为封了个结实。
做完这些,大长老站起身来,拍拍手:“如此一来,你与你那继女,才能称作“落难女女”!”
“哈哈哈哈!”
易夫人气得呕出一口心头血,泛红的眼睛宛如毒蛇,死死盯着大长老的背影。
人去楼空,血池内只余易夫人宛如风箱的喘息声。
第90章 恶人食恶果,终明前世身 ……
“母亲?”
易夫人心灰意冷之际,恍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就见她那废物继女悄悄从暗处探出个脑袋来,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没出息!易夫人心中不屑。
“阿昉?”易夫人喘着气,哄着易昉,“他们都走了,乖孩子,来扶母亲一把!”
易昉这才小跑着从暗处出来,看着池内易夫人虚弱的模样,满脸关切:“母亲?您这是?”
易夫人闭了闭眼,不愿回想方才的屈辱,她极力放平声音:“先扶我出来!”
易昉小心翼翼地将易夫人从血池内扶了出来。
“母亲,可是黎氏那贱人伤得你?”
易夫人直直盯着易昉瞧了半晌,而后,她伸手摸了摸易昉的脸:“阿昉,这些年,母亲待你如何?”
“母亲待阿昉,自然是极好的!”
易夫人笑了,满眼慈爱,循循善诱:“那你可愿意为母亲做些事?”
易昉微笑,满脸纯真,似不解:“母亲想让阿昉做什么呢?”
易夫人还未说话,易昉便惊呼一声:“母亲,你的骨鞭呢?”
“难不成被人抢走了?”
易夫人面色一僵,板起脸来:“莫要再提!”
“我只问你,愿还是不愿?”
易昉仍旧笑得灿烂:“母亲,你不会想吃了我补身体罢?”
易夫人没想到易昉就这样说了出来,她顿了片刻,笑得勉强:“怎么会?天行如今去了,我唯一能靠的只有你了!”
易昉边听边点头:“可阿昉也想靠母亲呢!”
易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易昉此话何意,便听见易昉咦了一声:“原来母亲与阿昉一样,功力尽失?”
“放肆!”易夫人恼怒。
易昉丝毫不惧,笑意盈盈地看着易夫人。
“母亲的功力还在呢,不过气窍被封了,这可如何是好?”
“啊!想起来了!”易昉满脸兴奋。
“古书有云,欲取其功,化为己有,需生抽其筋,开其周身窍,取其魂,再碾其周身骨揉合食用,炼化后便可承其功力!化为己有!”
易昉越说越兴奋,两眼放着光。
黎十娘散了她的功,又将易夫人送来,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呢!
易夫人后退一步,眼里露出罕见的恐惧,她这个继女,与她颇为相似。
是个十足十心狠手辣的主儿,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落在她手里……
身后是石墙,她已退无可退!
“母亲,那咱们先开始第一步,如何?”易昉笑眯眯地摸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欢快地缓缓走向易夫人。
“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淹没在血池“咕噜噜”的水泡声中。
**
不知不觉,江北的寒冬已悄然离去,万物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黎十娘睁开眼,微微转动眼珠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此处乃是司大夫的院子,她挣扎着起身,才发觉身上的痛已减轻了不少。
她掀开被子下床,就见外间的桌上摆了一具血红的小棺材,棺材上弹满细密的墨斗,棺盖上画着一道符咒。
一旁的茶盏下压着一封信,黎十娘拿起来打开,是司大夫的字迹。
“婉婉三魂七魄已凝聚而成,今封于棺内温养,切记不可随意开棺。
七年后,我自会登门拜访,相助婉婉复活!
青铜鬼灯与阿遥我皆带回江南,另赠婉婉画像一副,画技不精,但解相思之苦。
身在浮尘,愿你固守本心!“
看完信,黎十娘心中怅然若失,就这样走了么?
她抬眼瞧了瞧外头,地面的积雪早已化去。
凛冬已过,暖春将至。
她抬手轻轻覆盖在棺材盖上:“婉婉,娘亲只有你了!”
**
故事说完,桌上的油灯火苗渐渐暗了下来,茶壶内的茶水也所剩无几。
黎宛眼眶微红,一瞬不瞬地盯着黎十娘的侧脸。
屋内寂静许久,谁都没有开口。
司遥半天才不确定地问:“我是黎氏之人?”
黎十娘点头:“我不知你为何不记得我了,但含黎氏血脉之人,脊柱上皆有一颗红痣!”
司遥手中捏着的茶杯滑了出去,没喝完的茶水溢了出来。
是了,她前世时,后背的确有一颗红痣,她颤声问:“第三节脊骨?”
黎十娘宽衣解带,将后背露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油灯,第三节脊骨上那颗细小的红痣格外显眼。
“我知道你的名字时,只当是碰巧,毕竟,你与儿时长相可谓是天差地别!”黎十娘将衣衫穿好。
司遥苦笑一声,自然不一样,现在的她,占的是别人的躯体!
“七岁那年,我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命,什么也不记得了。”司遥的指尖划过茶杯的圈口,“醒来后,师父告诉我,我自小便生活在白云观,刚出生时,父母厌我是个女儿身,将我丢在山中自生自灭,是他将我拾回来的,让我莫要惦念前尘,寒了他的心!”
黎十娘笑了:“他也不算诓你!”
“你可知,师父要那鬼灯是何作用?”
黎十娘摇头:“他从未吐露半点。”
司遥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那师娘……我是说,易昉,她与师父又是怎么回事?”
黎十娘皱着眉,像是想不通:“我也奇怪,她究竟是如何结识司大夫的,还得了他的拂尘!”
司遥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是易昉杀了师父?毕竟她前世之死,与易昉同样脱不开干系。
黎十娘像是知道司遥想什么,她的手覆上司遥的手背,轻声宽慰:“司大夫为人谨慎,易昉在他面前,只会无所遁形!”
紧接着又笑着说,“当日极乐坊教你十方阵,我还奇怪,怎的学得那样快,原来不过是温故知新罢了。”
司遥也笑了,只不过笑容很勉强。
黎十娘也知道她大概需要好好理一理,尤其是司灵隐的事,
黎宛搀扶着黎十娘起身:“如此,我便先走了!”
走到门口时,她忽地顿住脚步,微微侧脸,踌躇片刻:“你与山尘少侠,可是定了心意?”
司遥不解地看向黎十娘。
黎十娘笑了笑:“情之一字,最为虚假,你……”
她忽地止住了话头,司遥正等着她下一句。
“ 没什么,早日歇息罢!”
黎十娘与黎宛出了院子大门,就见巷口侧立一负剑白衣男子,穿堂风吹起他的衣摆,白衣飘飘,夜色朦胧间,黎十娘竟在他身上瞧见了些司大夫的身影。
行至巷口,黎十娘戏道:“山尘少侠自诩君子,还会听墙角?”
山尘微微侧过脸,目光冰冷冷的,声音宛如凛冽的寒风:“你的话,太多了!”
黎十娘忽地轻笑了一下:“旁人也就罢了,好歹是我亲侄女!”
“你想食言?”
黎十娘脸色冷了下来:“作为女人,想奉劝江世子一句,欲得真心,以诚待之!”
山尘越过黎十娘,行了数步,停了下来,他并未回头:“城外捕快之事我自会向阿絮解释,你若胆敢从中作梗……”
那后半句话似乎被夜晚的穿堂风吹散了,黎十娘忽然觉得很冷,她对黎宛道:“走罢!”
黎宛犹豫许久,才试探着问:“母亲,我瞧着,江世子对司姑娘不像是作假!”
“我何曾说是假的了?”
***
眼见油灯的火苗已有熄灭的趋势,司遥仍在发呆,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像是一座巨山,将她死死压住。
“叩叩——”
司遥回神,就见山尘站在门口,目光温柔且坚定地看着她。
“进自己屋,还敲门?”
山尘笑了,抬脚跨了进来,将桌上的油灯添了些灯油,“刺啦”一声,火苗窜了上来,屋内明亮了许多。
“想什么呢?灯都灭了!”
司遥只问:“张捕头送回去了?”
“一上来就关心其他男人?”
山尘好看的桃花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暖意,里头化不开的温柔像是被晕染的水墨。
司遥从椅子上起身,轻轻环住山尘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用力吸了口气,鼻尖融满熟悉的檀香与松针的气息。
“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早!”山尘的声音很温柔,他抬手搂住司遥纤瘦的脊背,“我一直在门外。”
司遥不说话了,只是更用力地收紧手臂,将山尘劲瘦的腰身死死环住。
“需要帮你查查师父么?”山尘轻抚着司遥的头发。
司遥抬起脸:“那是我师父!”
山尘轻笑:“很快也是我的!”
司遥想了想,又问:“会不会很麻烦你?”
山尘摇头:“早前我其实已经调查过了,想听听么?”
当然要听。
“先换药!”山尘拉着她包得跟粽子似的手,细心地将布条拆开,重新清理了刀口。
“司灵隐乃京都内阁首辅嫡子,清崇年间,正值战乱,光是伐北之战便打了数十年之久,司灵隐深得其父司空玄亲传,心怀苍生,闻达天下,人称“乱世卧龙”!”
山尘的手下的动作不慌不忙,语调也是不疾不徐!
“可他却“不爱文章,痴醉道术”,司空玄溺爱其子,由得他去,天高海阔,潜龙游水,何等自在?”
“清崇二十五年,司空玄雄踞朝野,独掌内阁,七年后,司家被弹劾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满门抄斩,司灵隐常年避世,逃过一劫,判流放!”
司遥完全没想到师父竟是这个原因长年居于江北,后面哪怕带着她回了江南,也是于深山白云观内深入简出。
她鼻子泛酸,略带鼻音:“大病过后,师傅待我,很是冷淡,他不爱说话,每日寅时,站在观门前,呆呆地望向远处的群山,山风吹起他的白衣,我以为他看的是山,现在想来,他看的,是京都!”
“七年前,自他下山后,好似人间蒸发,我再也没瞧见过他!如果黎十娘说的都是真的,他怎么舍得不来看我呢?”
山尘不说话,只将司遥搂得更紧,低下头轻柔司遥的额头落下一吻。
阿絮,你还有我!
**
次日,阳光从窗户投进,明晃晃的光圈落在眼皮上,司遥睁开眼,下意识用手背遮了光。
她摸了摸身侧,已经凉透了,她撇撇嘴,起得真早,找虫子吃么?
她翻身下床,洗漱好后,去云娘屋子找小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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