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禾笑骂了一句“有你们什么事,散开”,回头便如了他们的意,单膝跪下,说的却是:“我看这睡鞋不错,先试试。”
外边那伙人以为他拉不下脸面,借试鞋混过去,一齐嘘声。
巧善捂着嘴笑,想躲,没躲掉。
他不碰她的脚,只抓着睡鞋来套它,像捉淘气小猫似的,一会在后边追,一会在前边堵。
耽误越久,他就跪得久。
她只能依了他的意思,谁知他穿完鞋还不放,捧着细看,指尖沿着绣样从鞋头划到鞋尾,藉机刮了刮踝骨。
“痒!”
外边又起哄:“什么,什么……大点声!”
她往后抽,他没争,人和手顺势跟上去,单手托着脚往下放,另一只手撑床板,半扑在她腿上,再双手合抱住腰身,把脸贴在那,像个孩子似的。
这么大一个脑袋,都顶到她胸下沿了。她羞答答地说:“别这样,你起身,那一只鞋我自己来。”
“本地习俗,新郎官要伺候好新娘子,不然就是为人不可靠。”
“你胡说的吧?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习俗。”
他赖皮地眨眨眼,不肯认。
她掩着嘴笑,挥着喜帕“扇”他。
“哎哟!”他故意高声惨叫。
门外那伙人果然来了劲,齐声叫:“再来,用点力!”
她从善如流,拿帕子扔他。
他任它盖住脸,轻吹一口,让它飘起来一半,抓紧说:“那年你生气,也往我头上扔布巾。还记不记得那回?”
记得。
她按着肚子大笑。他摘下帕子,挨过来,贴心地问:“我给你揉一揉吧?”
手一来,就往小腹上方按。
不正经!
她想起昨晚听来的“教导”,羞得脸通红,侧身躲开。
“我手大,劲巧,来试试嘛……”
声越来越小,外边贴门贴墙的听不清,立马吵了起来。
“哪样了?”
“说的是什么?”
“不中用的东西,快让让,我来我来。”
“哪个杀千刀的把窗纸换成了纱,捅半天也不破!”
她绞着帕子,小声问:“他们要留到几时?”
“一会就收拾他们。”
不叫闹洞房,总不能连听房也不让,驱邪避灾的老习俗不能丢。
他答完话,挪开脑袋,回头去找第二只睡鞋,也换上了,再去洗手。
她起身跟上去,他把食盒打开,端起十米粥喂给她吃。
“你也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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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伺候她漱口,拧好帕子交给她洗脸。
忙这些的时候,他一直在说东家丢鸡、西家丢人的市井笑话。
里边笑,外边也笑,热闹不断。
他就着这盆泛红的水洗了脸,换了盆再来伺候她洗脚。
她不好意思,他很好意思,全程代劳。她又羞又痒,连声讨饶,他充耳不闻,洗完还不放,找准穴位捏起了脚。
她管不住,就不管了,靠着床柱笑到停不下来。
仍旧是洗了她的,再洗他自己的,都洗好了,武器也有了。
他端着盆走到门口,高声威胁:“我看今儿是谁最有福气,能吃到我的洗脚水!”
他的手刚摸到门上,窗外那些黑影全跑光了。
听房人
一开始是担心没有顺利洞房,长辈会在窗下听直播。后来变成保佑生儿育女的习俗,想保住隐私就摆扫把,充当听房人。
必须有,他早就预备好了一对扎着红绸的扫把,将它们并头摆在窗下,赶紧回房上闩。
第109章 别哄我
龙凤烛不能吹,要一燃到底,寓意白头偕老。大蜡烛把屋子照得雪亮,她从没在灯下当他的面解过衣衫,趁这会赶紧放下帐子,躲在后面解扣。
谁知他动得太快,一眨眼的工夫就钻了回来,把活抢走。
“说好了都我来,你不要乱动,别耽误我好夫婿的名声。”
“你在哪听来的?”
他随口胡诌:“专找那些过得好的人家打听,他们都说:夫妇和鸣,方为兴旺之家。”
他的眼睛里有火,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上它们,随手拿起盖头,搭在他头上。
盖头是个好东西,能盖,但不会蒙住眼睛,他还能看到不少,便懒得理会。
顶着盖头的新郎实在有意思,她笑到浑身在颤。
他听声辨位,估摸到她的唇在哪,隔着盖头亲一口,再退开,有条不紊地解下嫁衣,一丝不苟地理好,回头将撒落在各处的早生贵子都收走。
她赶紧掀起被子钻进去,他把盖头也收拾好,三两下解了自己的“官袍”,搭在胳膊上,再把早就摘下的花帕头拿过来,靠近了问:“这一身怎样?”
她翻身对着他,羞涩一笑,正经答:“好看。”
“将来我天天穿给你看。”
他想做官。
也好。
她温温柔柔地看着他,点头。
他随手将它们抛去衣桁上搭着,利索地脱了鞋,放下帐子,跟着钻进被窝里,黏黏糊糊地说:“你怎么不等我就睡下了?万一不小心睡着了,可怎么好?”
“嫁过来,连觉都不让睡了呀?”
他厚着脸皮凑上去咬嘴,胆大包天说:“没错!我等了这么久,总不能再落空。好娘子,我手里的银子都花出去了,你给贴补贴补。”
她捂着嘴笑,嗔骂:“哪有这时候讨钱的,该打!”
他把脸凑上去受罚。
她曲着手指,在他眉心轻轻一弹。他受了这“重伤”,立马倒在她胸口上动弹不得。
她赶紧去推,他的手蓄谋已久,早往衣服底下钻去了,嘴里振振有词:“我知道你把钱藏在哪,我来帮你找。”
“别……别……”
他的手只是轻轻擦过,她就要经不住了,浑身燥热,一只手推他,一只手去摸枕头下。
他没动真格的,只虚虚地拢在宝贝上边,丈量丈量。
还不错。
他美滋滋地笑起来,呼出的热气吹在胸口上,烫得人心慌。她一着急,就将书扔在了他脸上。
“你……太太那本要明年,这是西辞给的,叫我到了这时候找你一块看。你那本呢?”
他拿起书,飞快地翻了几下,当即丢到一旁,翻身起床,将《玉蕊香》找出来放到枕边,把人抱起来,再拿给她看。
“她这本不好,是长辈传下来的旧本,太糙了, 想是出嫁时家里人不上心。”他把人抱到自己腿中坐着,从后方搂住腰身,脸贴脸,一本正经说,“上回答应了要陪你看,要说给你听。做人得有诚有信,我这就讲给你听。”
她又想笑,又害羞,脚趾往里卷,想找个藏身之处。
他碎碎地动了动,不叫凶器吓着她,又要让小腿完全贴合她,上边也没停着,手又伸进去“找银子”了。
她逮到它,隔着中衣按住,羞答答地说:“真没放在身上,都收在箱子里。”
“我不信。”
“别闹,我……”
他识好歹,果断抽出手,翻过一页,像授课一样,对着图讲解:“姑娘十五,该说亲了,跟着家人去庙里问姻缘。求了支好签,丫头恭喜,她也欢喜。这小子隔着墙听见佳人笑,动了心,爬上墙一看:声美,人更美,呀!魂没了。”
“登徒子!”
他权当没听见,接着翻,接着说:“他回家求了爹娘,赶紧找媒人……媒婆是个机灵的,攒了个局,叫他们‘偶然’遇见。女方见他才貌双全,也有意,正是天作之合!”
“这是什么字?”
字小,喜账又有两层,账内昏昏暗暗,看不分明。
他信手拈来:“心心相印,念念不忘。”
她笑着戳穿:“你胡说,字数不对。”
他装不下去了,把脸埋在她肩上笑。
她也在笑,得意道:“你没说错,我故意使诈,骗你的。别的看不清,单这两个,指定是心字,四字两对,正好八个。你教我不要随便信人家说的话,怎么自己反倒忘了?”
“唉,没办法,你太厉害了,一骗一个准。”
她转了头,主动亲在他脸颊上,认认真真承诺:“你放心,我只会小小地骗你,且一定会立刻告诉你。”
“真好!”
他轻捏住她下巴,顺势吻上去。
跟头次成亲一个样,嘬得卖力,像要把她的魂吸走,吮得她心醉神迷。
她有些害怕,手搭在他胸口轻推。他一离开,她赶紧转回头,胡乱找借口:“他们会不会杀回马枪?”
“不会。门上了闩,院墙上泼了猪油,谁敢攀上去,指定要叫。洗脚水没倒掉,留在外边,先来先得。”
蔫坏!
她靠在他胸膛上大笑,他心满意足地搂着,手规规矩矩地轻拍,接着说书。
“……三书六礼,来来回回,太繁琐。这一两年不能见,相思难耐。咳……”
他擅说笑话,这情情爱爱的故事,讲起来却磕巴。
她摸著书上的字,自觉续上了:“公子念着小姐,小姐也想着他。院里的菊花开得正好,要是他也在这就好了,这里有诗文,必定有花有他。月中的夜色真美,倘若他也有感,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一眼,那便是同心同意,共赏明月了。”
“这书不错,讲的都是真心话。”她的指尖在圆月上擦过,实心实意说,“这阵子有人陪,高兴又热闹,不过,总是想着你在外边好不好?那铜包角的箱子里装着吃的玩的,全是给你攒下的。”
这话熨帖,说得他心里暖烘烘的,一时又为那私心而惭愧了,抚着她胳膊说:“你年纪尚小,还能再长一长,凡事放宽心,忧思过度伤身子。我答应你,一定会小心谨慎,也会保养好身子,活过百年。”
“好!你也别操心,我跟着她们,过得很好,悠闲自在,都爱说笑,总少不了快活。”
“你愿意……”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你聪明睿智、目达耳通,只做点小买卖,那是大材小用,可惜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不要做拖累。”
他想说‘我哪也不去,就守着你’,可是心里又有不甘,想说一声“好”,又觉得对不起她。
好在她并不在意,单为此刻相依相偎心满意足,反手想摸他下颌。他顺势将脸贴上去,等她收回手,便埋在她脖窝,小狗撒娇似的蹭个没完。
她喜欢黏着他,也喜欢被他黏着,笑道:“接着看书,不能偷懒。别人聚萤映雪都要读,我们有好蜡烛,不能辜负了。”
他笑着应是。
相思入骨,自然要想法子见上一面。
城中大户的寿事,各家都要去。她翻页摊开,仔细看。
左页画的是戏楼,堂会戏热热闹闹,晴台
中央露天的台子,如果下雨,就进楼内包厢(雨台)。也可以巧妙地安排成男女席。
设座密密匝匝,后方的雨台虽不能窥全貌,也细腻地添上了衣袂飘飘,隐晦地告诉你:女眷都在这边。右页画的是一墙之隔的小花园,假山石后的亲嘴戏缠缠绵绵。
“他的手……”
“怕她腿软,摔着了。”
怎么不扶腰,扶到……前边去了?
再想往后翻,就不能了。
“怎么粘起来了?”
“你仔细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十六?等你十六了再看。”
这两人情难自禁,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宽衣解带,一挤进假山洞里就进了洞,在众人的叫好声下雨爱云欢。
画得含蓄,七分露三分遮,看似不过瘾,但妙在这局设得好:左上角的戏台,有短打武生持枪缉凶,右下方痴情公子扶柄索欢,一头一尾呼应。晴台上众人拍手叫好,这面女子正挺直脖子感受妙不可言的快意,图不能传声,但那迷离的眼和高扬的下巴,正合一个“好”。
园子入口画了半条即将踏入的腿,叫人不由得揪起心来,担忧好事要被撞破。
艳而不俗,勾得人想入非非,欲罢不能,比那些袒胸露乳、直白入港的糙货好了几等。
但对她来说,野合实在太荒唐了。
他一本正经地扯谎,她没绷住,捂住嘴大笑。
他蹭蹭鼻子,接着编:“你还小,有些东西,得到了年纪才能……开启。”
“她们什么都跟我说了,还十六呢,惯会哄人!”她往床尾爬,从喜被堆里翻出来一样宝贝,交到他手里,腾出手捂住眼,再提醒他,“喏,这才叫石榴,你仔细瞧瞧。”
这是什么玩意?看着像鲜果,实则不是,摸着硬实发凉,明显是瓷的,腰身还带一条缝。
他小心翼翼掀开,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欢喜佛。
这大概就是那压箱底。
佛有美人在怀,正行极乐之事,它欢喜,他也欢喜,惊呼道:“你愿意?你……不怕?”
她早就倒下去了,蜷缩在被窝里,背着他说:“西辞和我说了,有这个才算真夫妻。”
“也不全是,你要是慌,也可以……将来再说。”
她见他仍呆坐在床中央,故意伸腿去蹬,“你挡在那,我的腿伸不直了。”
他大笑着认错,赶紧躺下,小心翼翼搂回来,脸埋在她背上,傻傻地说:“原想着你还懵懂,怕吓坏了你,只打算哄一哄,能占点便宜,亲近亲近就好。譬如这里……我没见过,想看一看。”
“呸!”她拉开他行凶的手,回头嗔骂,“无赖!”
“好巧善,爷们没有,怪稀奇的,求你了……”
“只能看一眼,别碰坏了,不然将来娃娃会饿着。”
呃……
那些人怎么不多教两句?要教全啊!
怕吓坏了她,一到要紧的地方,他就用浆糊涂在边沿,把书页都粘住,以免像上回那样误翻到。
现在去撬,来不来得及?
第110章 水到鱼行
她抬起胳膊,慢悠悠地解腋下的扣,还特意背过身去。
急煞人!
想上手吧,里头这件他没沾过,不知道从哪下手,担心越帮越乱。他只能耐心等着,一会凑到左肩,一会凑到右肩,越过她往下看。
她停了手,回头看他。
那年他说的没错,她的眼睛生得别致,眼尾细长上挑,这样斜着看人,除了灵动有神,还带着一点干净的妩媚,实在勾魂。
他抵挡不了,含住白嫩圆润的肩头,拿它磨牙止痒。
她腾出一只手推他额头,娇声骂:“你干什么呢?这么不安分。”
“我错了!”他抹一把嘴,扶住她的腰,厚着脸皮说,“这样扭着,腰酸不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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