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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颐——一颗子弹【完结】

时间:2025-02-24 23:10:32  作者:一颗子弹【完结】
  滴翠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依奴婢看,公主性子厉害些,反倒好,不会叫底下的人哄骗欺负了去,将来若……总能过得好些。」
  我问:「你真这么想?」
  滴翠点点头。这么些年了,她那种想我所想、忧心忡忡,一点也没有变。
  我有时候竟会生出「我本就配得上这些」的恍惚。我尚且如此,那明熙呢?她是不是也将别人的效忠视作理所当然、永恒不变?
  我说:「好滴翠,我知道你忠心。可是她这样,如果身边的侍女生了异心——」
  滴翠拿玉柄轻轻敲着我的小腿,闻言笑了:「娘娘,您也入宫这些年了,怎么还会担心这个?她们但凡存了这个心思,正如公主所言,杀了也不算什么,外头一家人还等着到地下陪葬呢。」
  是啊,我也入宫这些年了,竟然还需要滴翠提点我怎么做主子。我面上发臊,听滴翠又说:
  「不说别的,就说许嫔的二公主,正儿八经的是有运无命,底下人服侍得都算尽心,可许嫔要查,不还是得有人给个交代?如果真是不尽心,又或是外头人捣的鬼,撷芳殿不定要搭进去多少人呢。」
  许嫔的撷芳殿,鬼幽幽的。皇后曾和我说,那地方倒适合夏日纳凉。她盯着我直到我也笑起来,我就明白,在东宫里她受的委屈,并没因为现在有了儿子就化为乌有。许嫔那一份她记得,我那一份,她也记得。
  我拍拍滴翠,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明日……明日还有大事呢。」
  不过是与我无关的大事。江慎子嗣单薄,数月前就定下要选秀,明日正是最后一轮殿选。
  滴翠应了声,说:「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第17章
  明熙拿了我罚她抄的字纸来。一排五个大字,写的是《千字文》里的,到底年纪小,握笔还不太有力气,可字已经十分有型了。
  她献宝似的同我道:「妈妈,我早上起来就写了!」
  「没有叫你佳期姐姐帮忙?」
  「一个字也没有!妈妈,你是不是看我写得很漂亮才这么问?」
  她的侍女佳期在一边笑着摆手:「回娘娘,这全是公主一个人写的呢。」
  我说:「是很漂亮。」
  「那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啦?」
  小小的人儿绕着我转来转去,又抱着我蹭我的手臂。我说:「那你以后要怎么样?」
  明熙一字一句地背:「我知道嘛!要像《千字文》里说的一样,上——和——下——睦,夫——唱——妇——随!」
  一干宫女全被她逗笑了。我扯过那张纸细看,在「夫唱妇随」上圈了圈,说:「这四个字你不用管,你年纪还小着呢,先把『上和下睦』学会了吧。」
  明熙问:「什么是年纪小就不能管的事呀?」
  我一时语塞,她把字纸卷起来揣在怀里,说:「你不告诉我,我去问爹爹好啦!」
  说着,迈开小短腿,竟一溜烟跑了。
  我和江慎,自西山上一次争吵,再也没有长谈过,属于我的、属于我们两个的,都有一部分永远埋葬在了那个地方。此后,他将我安置在宫墙深处,如同安置魔盒,再也不愿打开。
  而他很宠爱明熙。阖宫上下都知道,公主进御书房不用通报,无论陛下有什么烦心事,一见公主就会开怀。甚至江慎的贴身太监为此常来我宫中请公主过去。纵使皇后膝下的嫡子,也不能得这样的青眼。
  我也并不阻碍明熙亲近他。是以,虽然我与江慎之间的关系几如枯水,在四岁的明熙眼中,爹爹妈妈和她,却是好好的一家三口。
  我揉了揉额头,突然想起什么,吩咐滴翠:「叫人去把公主请回来。今天选秀,她去找陛下成什么体统?」
  没承想,等回来的只有明熙的侍女。佳期小心翼翼地同我说:「陛下把公主留下了。」
  「留下了?留在哪了?」
  「储秀阁。」
  那是选秀的所在。我紧皱眉头,说:「到底是什么情形,你同我一五一十说。」
  「娘娘恕罪,」佳期扑通跪下了,「储秀阁里热闹,公主吵着要进去,叫侍卫拦了,公主就在宫门口哭了起来。陛下听见……什么也不管了,就将公主抱进去。公主问陛下什么是选秀女,陛下说就是选一些姐姐进宫里陪公主玩耍,接着,就让公主指了起来……」
  众人都觑着我的脸色,半晌,我说:「陛下真是好雅兴啊。」
  滴翠从旁劝慰我:「娘娘,陛下这样在人前昭示公主的地位,也是好事。」
  「好事,」我说,「为父指妾。他就这样糟践我的明熙。」
  一屋子人齐齐跪在地上,滴翠说:「娘娘慎言!」
  我只觉得闷得很。我想去储秀阁和江慎大吵一架,把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我想带着明熙走得远远的,与他此生不复相见。但这些我都做不了,甚至我在自己的宫殿里,说一句对江慎不敬的话,所有人的头颅仿佛就都悬在了这句话上。
  我说:「好了,都起来吧。公主今天受惊了,让小厨房多做些她爱吃的酥炸莲藕。」
  最后是江慎身边的赵嬷嬷将明熙抱了回来。
  她无声地向我施礼,做出一个「公主累了」的口型。佳期要接过去,明熙却烦躁地蹬蹬腿,她睡眼睁开一丝,望着我,小声说:「要妈妈。」
  大约是回来的路上又热着了,她发丝间都是细汗。我放她进床帐里,让宫人们都下去,为她扇着风。
  「妈妈,我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她的小手扯着我的袖子,不愿意放开。宫里的规矩,小主子们都是要自己睡的。只除了她生病的时候,我会以贴身照顾为名和她一起睡。小小的孩童,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装了好几回病。
  我说好,心里一丝丝地扯着发疼。江慎能破祖宗礼制,让公主指选秀女,为什么我甚至不能畅快地和孩子一起睡觉?
  明熙的眼睛亮了亮。她说:「那你要在这里更衣哦,不能趁着更衣去自己睡了。」
  我亲亲她的额头,说:「妈妈不骗你。」
  「嗯,妈妈说过骗人不好,」她的小脸皱起来,思考着什么,「可是……明熙今天骗了人。明熙是不是坏孩子?」
  「明熙骗了谁?」
  「骗了爹爹。」
  她看到我惊讶的神情,好像很满意似的。又用一只手罩着嘴,悄悄与我说:
  「其实我知道选秀女是什么意思,就是给爹爹选新的妃子。选进来,就像妈妈和皇后她们一样,也能给爹爹生孩子。爹爹却以为我不知道,还在骗我呢。
  「什么和我一起玩……根本不是。我给他选了几个不好看的,给你出气。」
  我都呆住了,顺着话茬说:「给我出气?」
  「对呀。爹爹能有很多妃子,妈妈却不能有很多……爹爹,」明熙用力地想了一下,用上了她新学的书,「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就是不均嘛。」
  她期待地看着我,很显然希望我能夸夸她。
  我笑了。一天下来,我第一次发自真心地笑了,我说:「我们明熙真是很厉害。」
  夜里,明熙缩成一团,抱着我的胳膊睡。她太想和我多说话,眼睛都困得要睁不开了,嘴里还在嘟囔着。
  我说:「以后爹爹再叫你做这样的事,你要推拒,还要劝谏他。那样别人就不会说你了。」
  明熙摇摇头:「可是那样爹爹不会喜欢。」
  「明熙什么样爹爹都喜欢呀。」
  「不是的,」她突然兴奋起来,和我争辩,「我早就发现了,爹爹由着我做逾礼的事情,我做得越多,他越喜欢。我守规矩,他就没那么喜欢。」
  我心下一窒,问:「是谁教你要这样讨爹爹喜欢?」
  「没有人教我,」明熙认真地说,「但是爹爹是天子,他越喜欢,我们的日子才能过得越好呀。」
  那样的话,从一个四岁孩子口中说出来,仿佛一道惊雷,将我定在原地久久无言。
  明熙多说了这几句,终于熬不住困倦了。她紧紧贴住我,口中喃喃:
  「爹爹还有其他妃子和孩子……妈妈只有明熙。明熙最喜欢妈妈。」
  我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妈妈也最喜欢明熙。」
  她的额发那么柔软,我忍住不在上面滴落眼泪。夜很静谧,我说:
  「什么样妈妈都喜欢。」
第18章
  明熙第一次出宫是在七岁,这时她已被册封为永嘉公主。
  朝中一名大员为寡母送葬。这人名叫庄劲,是江慎登基后新开恩科擢选出来的。这恩科不考四书五经,专考奇技淫巧,擢选上来都进工部。朝中对此有许多不满,到去年,庄劲领头研发出了新火器。
  谁有枪谁有话语权。臣子失恃,天子携女亲临致意,大家都赞一句贤明忠良。
  正值太后丧期,明熙穿着白狐皮,小脸围在雪白的风毛里。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看着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威严。只有对上我,还是笑成个小孩样:
  「母妃,孩儿来辞行的。」
  我扯扯她的帽子,看了又看,找不到什么还要调整的地方。我说:
  「快去吧。遇到好的同龄的女孩子,就选进来给你做伴读。」
  明熙是和大皇子江琰一起上书房去的。后来进宫的几批秀女,虽则也有生了孩子的,可与明熙的年岁差得大,那书房里只有江琰和外头各王爵家送进来的世子,明熙孤零零一个女孩儿,先生单独给她开课也不是,一起讲也不是。
  后来先生递了折子,请公主到别馆读书,江慎没驳回,但也没再理会,而是另封了一位恩科出身的人做公主少师。
  明熙与我说,外头不少人把恩科出身的人叫「匠派」。
  「他们说我得了个匠派夫子,言语间还很得意呢。这有什么可得意的,父皇是匠皇帝,他们竟看不通。」
  七岁的永嘉公主,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政治嗅觉。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开怀,却把宫人们都吓了一跳,江慎适时走进来,拊掌笑说:「真是朕的好女儿!」
  自明熙开蒙,他就常来我宫里看明熙的功课。甚至遇到困难的术数题,还会拉着我一起讨论。
  「母妃的术数也很好吗?」
  江慎说:「很好。」
  他没看我,仍然看着明熙,说:「你母妃什么都学得很好,朕不如她。」
  明熙瞪大眼睛,抱住我说:「母妃好厉害!」
  教室屋顶的风扇好像还吱呀呀地响着,午后的数学课昏昏沉沉,老师点我去黑板上做题。我刷刷写完,一回头,就看见江慎的笑脸。男孩女孩都穿着一样款式的夏季校服,整齐地坐在那里,可他无端地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老师说:「上课别在那嬉皮笑脸!」
  同学们发出起哄声。
  褪色的记忆里,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最终如退潮般只留下一片湿迹。
  我再要回想,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把列好的算式写在纸上,推给明熙:「明熙会比我们都厉害。」
  暖阁里,明熙因为提前穿上了大氅,脸热得红扑扑的。
  「父皇也这么说呢。他本来要选些宗室女来给我伴读的,叔叔伯伯们却没一个人送进来。」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配着她的形貌,使我笑了一笑。
  明熙不依:「母妃,你笑我做什么!」
  我说:「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不会都依着你父皇。」
  「可是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呀。如果有人能体贴圣心,父皇一定会重用他的。」
  「你认为好的,不一定是别人认为好的,」我举了个她最能明白的例子,「譬如,皇后娘娘叫你抄《女诫》,在她看来也是为你好。」
  明熙一下子皱起眉头:「谁要抄那劳什子东西!」
  她想了想,反驳我:「不过,皇后娘娘也没有给我实际的好处,那就不一样了。」
  「没有实际的好处,但是也把你吓坏了,还记得吗?」
  我摸摸她的脑袋,明熙瘪了瘪嘴:「可是父皇还是给我撑腰了嘛。」
  我叹口气。我说:「明熙,母妃是想说这世上的事很复杂。
  「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明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19章
  皇后让明熙抄《女诫》,是在新年的宫宴上,女眷在后殿里,男人们在外头。
  觥筹交错间,皇后说起女子的闺德,又提起明熙既已开蒙,又是长姐,恰逢新年,就抄一百遍《女诫》供在长明殿里,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我握着自斟壶的手一紧,脑袋里转过几种应对方案,还没想清,明熙已经朗声说:
  「回母后,父皇不让孩儿学这个,他说这书不好。」
  殿上一时死寂。皇后的脸,罕见地青了又白,她还没说话,明熙再问:
  「孩儿是听父皇的好,还是听母后的好?」
  皇后回了宫就称病,三个月没接请见。中宫失和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在外头引起了一场风暴,朝中有人上表,直指公主违反尊长教令,是为不孝。这在古代是重罪,即使是明熙,也被吓得睡不安宁,要去给皇后侍疾请罪。
  我说你不必去,去了就坐实了你的忤逆。我去找你父皇。
  明熙问:「可是父皇没来见过我,也没说一个字。他是不是也觉得我这回做得不对?」
  我搂住她,感觉骨头发冷。我说,不是的,明熙,父皇是被其他事耽误了。
  那是我第一次踏进御书房的门。
  江慎穿着常服,坐着一把木椅,神情闲适,可就是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他说:
  「陆颐,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主动来找我了。」
  怎么会?我走到他身前去,微微地垂首,牵住他的手。
  他的身躯有片刻的紧绷,接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你戴了我送你的耳环。」
  我想人有权力真是好,有些事再也不用操心。这就像给人送礼,预算够了,往贵了送总不会出错,而穷人还要殚精竭虑地表达特色和心意。
  江慎想让我改变,甚至不用勾勾手指,他只需要一个困境。而这个困境甚至不用他亲手设计,因为我和明熙总是会被困住的。后妃、公主,我们这一生有太多事需要他拯救。
  后来江慎解决明熙的事,只用了一句话:「朕是不是她的尊长?」
  遵圣谕是忠,遵父训是孝,只消君父出来为明熙说的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作保,明熙仍然是忠孝两全,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待到这场风波结束,久闭宫门的太后召见了我。
  她在先帝去后迅速衰老,很快就卧病在床。有情人说,这是因为太后重情,有心人说,这是因为这东西六宫的天地已然易主,太后随着她多年争斗的果实一起掉落了。
  宫里的女子,常常在一朝一夕之间就病重,然后再也无法痊愈。听闻许嫔半夜常常惊醒,闻得小儿夜啼,出一整身的汗,现在瘦得已经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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