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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颐——一颗子弹【完结】

时间:2025-02-24 23:10:32  作者:一颗子弹【完结】
  太后单手执镜,细细地打量我,说,陆氏,哀家一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我说,妾身微名,想不到居然还能挂在娘娘的心上。
  「这么些年,在宫里看了这么多人、事,哀家只有两件不明白,」太后语声带喘,「一件是当年,刚行过太子册封礼,当今皇帝突然性情大变。」
  我心下一凛,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一件是他怎么就看上了你。你这样硬邦邦的性子,这样的样貌,真不像是宠妃的品格。」
  或许是太后显得太虚弱了,我脱口而出:
  「宠妃是什么品格?」
  「宠妃啊,第一点就是要贴心,」太后竟也侃侃而谈起来,「譬如皇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被开解,你却知道。
  「第二点呢,也不能太贴心。如果你完全看透了皇帝,他在你面前也就不是皇帝了。皇帝最受不了这个。
  「你呢,又把他看透了,可看透了之后,又不照着他想的做,」太后说,「你怎么会这么大胆?」
  我给不出答案。事实上,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引起一个宫斗冠军这么深的疑惑。
  我说:「娘娘抬爱,陛下只是珍爱永嘉公主,并非因为妾身。」
  太后笑着摇摇头:「你信吗?你真相信,为什么又上御书房?」
  那种浑身赤裸的感觉又一次出现。我静了一刻,说:「娘娘,您看,妾身也并不是那么大胆。」
  太后笑了起来。她笑得好像胸中拉了一个风箱,要把什么笑出自己的身体。
  她说:「你这样的性子,我的慎儿是忍受不了的。
  「他喜欢明着坏的,不喜欢你这样阴着坏的。
  「你不必这么紧张。皇帝,是我的儿子,当时已经是太子。我不认他,还认谁呢?」
  我说:「太后,您病得狠了,妾身去叫您的侍女进来。」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太后摆手,「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的慎儿,去的是个好地方吗?」
  是个好地方吗?
  我眼中突然涨满泪水。我说:「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娘娘。」
  太后这次是温和慈爱地笑了。她说:「真好啊。
  「其实我有一点庆幸,你知道吗?慎儿是个好孩子,可是好孩子是当不了皇帝、当不了这天下的主人的。」
  她定定地看着我,道出了最终的告诫:「陆氏,你为了孩子好,总要知道什么是为她好。」
  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那是我和太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谈话。三日后,太后薨于宫中,举国致哀,皇后终于病愈,操持丧仪。
  连片织缀的白布,好像紫禁城里一场下不完的大雪。
第20章
  明熙出宫一趟,结识了些武将家的女孩。
  「我只觉得和她们脾气还相投些,」明熙说,「有几个老儒生的女儿,说话声音都比旁人小。我问她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她们居然说为了贞静。」
  我问:「那武将家的女儿说为了什么?」
  「倒没说,」明熙扑哧笑了,「她们说不喜欢读书。这多直白!」
  伴读人选大概划了一个范围,明熙决定请她们进宫住几天,再做观察,这事她直接去找了江慎,绕过皇后。等凤仪宫接到消息,日子都定下来了。
  「皇后娘娘为这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滴翠与我说,「杯盘儿是摔了几个的。」
  我说:「她毕竟是中宫。」
  皇上在女训上下了皇后的面子,宫内事务上也插手,这实际上已经违背了天家夫妻的权力分配。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道理站在皇后那一边。
  而道理有时候是很强大的东西。道理是弱者的武器。
  我对明熙说:「你以后再做这样的事,要先和我商量,好吗?」
  明熙应下来。我没说清,她也已经完全懂了我心中所想:「母妃,无论如何,皇后娘娘都已经不喜我了。」
  我怔了一下,握住她的小手:「但是我们要把该做的事做好,好吗?」
  那天晚上,我紧紧抱着江慎,用力得好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他有些惊诧,但似乎很受用。我们像从前一样聊天,我问起他的改革,他向我抱怨朝臣不懂他的苦心、既得利益阶层的顽固。
  我的身子早就不适合同房了,即使努力适应,也会感到剧烈的疼痛。
  但我想起太后关于宠妃的教诲,要体贴他的心思,要懂得他,而不能过分懂得。
  我想我真是天造宠妃,我和他曾经在同一个知识体系下接受教育,而现在我又被他完全抛在身后。没有人能像我一样以这个程度懂得他了。
  江慎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陛下啊,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是一种蒙着眼走到深渊旁边,却发现仍然有机会补救的狂喜。你怎么会明白?
  我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江慎把一个公主、一个幼童捧到了不属于她的位置,捧到了让嫡母忌恨的程度,而这个位置没有任何制度、礼法、传统、道理支撑,全凭帝王的恩宠。
  有朝一日帝王的恩宠缺位,她会摔得有多惨?
  我还以为那是父爱,看不见明熙身后的深渊巨口。
  和父爱有关吗?有关。可是我们——被置于股掌之下的我们,没有资格去考虑这种关联的分寸。
  我说:「江慎……我很想你。」
  下一秒,就换我被紧紧地拥入他怀中。江慎依然喜欢把头埋在我颈间,他的声音,在我最脆弱的所在响起:
  「陆颐,我也很想你。」
  黑暗里,我的脉搏剧烈颤动。我无端地想起与他的第一次牵手。多少年过去我终于明白,能产生这种影响的,除了心动,原来还有恐惧。
第21章
  明熙最终选定的伴读是定远将军的女儿,名叫卫琼英,年方十岁。
  她与明熙同榻而眠,见了明熙的脚,又看着自己的脚,五根趾骨已经深深地陷进脚心。卫琼英问:
  「为什么你的脚不这样?」
  「父皇不叫我这样。自我以下,下面的妹妹,都不裹脚。」
  「陛下不喜欢?」
  「不喜欢,」明熙说,「父皇喜欢我们能跑能跳,脚生出来就是为了走路的,和男人一样。」
  「脚生出来就是为了走路的,」卫琼英轻轻地重复,「说得真好。」
  女孩们都回家之后,定远将军府传出来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说是琼英小姐,叫人拿铁槌将自己的脚趾骨敲断了。一根一根地,掰开了重新长。将军夫人险些哭死在家中。但是,大约是她年纪毕竟还小,又或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卫琼英奇迹般地康复了。
  这一年秋天,她站在大殿上,感谢陛下和公主对她的教诲,期望能入宫常伴公主左右。
  她端正地站在那里,素白的脸上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果决。她说:「循自然,是遵天道;毁肌骨,有违孝理。圣谕英明如此,吾等焉有不从?」
  连江慎也为之动容。定远将军连擢三级,卫琼英从此出入宫禁。
  这一年还出了另一件大事,不过只是对我而言。
  我父亲的儿子,我名义上的弟弟,被人引诱拿着钱去了赌场,家中是穷人骤富,疏于管教,又溺爱非常,叫人拿话一捧,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娘递了请见帖子。
  我长年不见她,一见才觉得她老得狠了。
  她颤颤巍巍地被侍女扶进来,自嘲地说:
  「在锦缎上躺了几年,骨头也软塌塌的。」
  我哑着嗓子,唤了声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娘絮絮地说起家中的事。她说:「这孩子并不聪明,偏生胆子又大。钱都叫他输去了也无所谓,我是怕他将来大了,再给娘娘和公主闯出其他祸事。」
  「我从宫里拨几个嬷嬷回去管着他?」
  「他到底是个男孩……」
  我想了一想,竟没有什么能调动的手段了。或者去求江慎,叫他赐几个侍卫下去,但本来就飘到天上去的孩子,身边再多了御赐的侍卫,只怕更不妥当。
  娘见我眉头皱起来,就掉下了泪珠:「娘娘在宫里不易,我们还要劳动你……」
  我喉头发哽,说娘,你别这么说话,我只是需要想想。
  这事最后落到了定远将军府头上。
  卫琼英听了明熙外家的事,当即就说,如果娘娘和公主不弃,将军府愿意帮着陆家教养小公子。
  「多么不成器的男孩,到我爹爹手里,一向都老实了,」卫琼英笑道,「何况陆公子只是年纪小,心智未成,被奸人钻了空子罢了。」
  我怔了怔,说:「琼英,你真是好孩子。」
  明熙选伴读,不仅仅是多了个玩伴,还让她和我多了助力,我多了一只手。在所有人围着江琰转的上书房里,明熙这一边,从此也有人能站住。
  那时我看着卫琼英,心里只觉得,我和明熙,离悬崖边缘,又远了一分。
第22章
  许嫔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死去的。听说她精神难得很好,要去御花园逛逛,碰上了余美人和她所出的五公主明嫦。明嫦见到她的形貌,骇得大哭起来,许嫔却不恼,非但不恼,还一定要抱一抱她。
  余美人不好拒绝。许嫔抱着三岁的女孩,站在御花园的湖边,突然绽出一个笑容,说:
  「我的明安已经长这么大啦。」
  明嫦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余美人心下惊惶,说:「娘娘,您认错了,这是臣妾的明嫦。」
  许嫔说:「明嫦?」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反应过来已经换了人间。她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又松开,好像为一道难题想出了解决办法。接着她问:「我的孩子死了,你的孩子却活着,凭什么?」
  没等任何人回答,许嫔和明嫦一道坠入湖中。
  夭折的孩子不办大葬,明安没有,明嫦也没有。许嫔既已身死,家人获罪,流水样的赏赐到了余美人宫中,她被升为余嫔,以示安抚。
  皇后上表自陈后宫不治之罪,江慎命她禁足三月,将宫权暂时移交给我。
  「你替朕去看看余嫔,」江慎摩挲着我的手,说,「不能再出一个许嫔那种人。朕体谅她失了女儿,又是太后亲眷,一直好好地养着她。她要打杀些下人泄愤,也都由了她,现在竟动到公主头上。」
  我试探着道:「余嫔大概会希望你亲自去看看她。」
  江慎默了默,说:「前朝的事,最近有些脱不开身。陆颐,你去做这件事,我放心。」
  我没再劝下去。他不愿意面对母亲的眼泪、质问,甚至只是悲哀的沉默,这些事不符合他进后宫的本来目的。他不愿意面对余嫔,就像十年前不愿意面对许嫔。
  我说:「我会尽力。」
  江慎吻了吻我的手,说:「晚上我过去看孩子的功课。明熙最近进益不小,江南水患,还给我写了条陈呢。」
  我堆出笑容:「说是和琼英一起写的。」
  「嗯,她也不错,」江慎看着我,「我还是更想把时间花在你和明熙身上。」
  这一刻,我肯定他看出了我的腹诽。他赤裸地点明我得到的好处,以此将我降格为虚伪,不再有资格评判他。皇帝只有一个,我和余嫔是竞争者,不是什么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类。
  我真恨你啊,我恨的是你还是什么?
  我握紧他的手,说:「我知道你的心。」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我和余嫔在殿里相对无言。我拿不出任何话安慰她,我的女儿平安长大,备受宠爱,甚至我的到来本身,感觉都是对她的另一重打击。
  余嫔的脸上失魂落魄,身上的衣裳都不是见客的,她说娘娘,您别怪妾身失礼。
  我说你就权当我是进来躲雨的,不必招待我。
  她坐在那里静静流泪。宫里的女人哭的时候都不爱出声,哭是失意、是痛苦,是传出去会遭人耻笑的境遇。除非这眼泪是要流给皇帝看,那时除了安静的眼泪,就还有美丽的眼泪。
  坐了半晌,她才问我:「娘娘,我以后还会有孩子吗?」
  我说:「你要是想继续有孩子,就要在皇上面前忘记这个孩子,懂吗?」
  她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这种话说出口。但她发抖的声音还是说:
  「我懂,娘娘。谢谢您教我。」
  雨停了,我就要告辞。余嫔在我身后说:「我这几天想,如果我早封了嫔位,那天说不定就有底气拒绝她抱我的明嫦。
  「娘娘,我真羡慕您。」
  我的脚步一滞,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我的昭仪殿时,宫灯已经纷纷点起来了。卫琼英自己打了帘子将我迎进去,细细地看我有没有淋着。上书房十日一沐休,她一向与明熙同吃同住,几乎成了我的半个女儿。滴翠也在一边凑趣:「卫姑娘这份心,连我们也是赶不上的。」
  明熙跑过来撒娇:「母妃,我也有心嘛,是父皇非要考我一道题目。」
  我在门口脱了大衣裳,屋内一派温暖、祥和,江慎立在那里笑着看我。这幅图画太过完美,以至于看到它就觉得应当把任何苦难抛之脑后。
  「是什么?说给母妃听听。」
  明熙就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说卫琼英已经做出来了,可是她还没有。
  「琼英比我们都聪明!那群公子王孙,统统比不上我们琼英。」
  滴翠就说:「那以后说亲可难咯。」
  卫琼英毕竟还是这个时代的闺中贵女,这么一听就双颊涨红。明熙大大咧咧地说:「琼英都说了,以后要嫁天底下最好的男儿!一般人可配不上。」
  卫琼英更羞恼了,要去捂她的嘴:「公主这是不想解题,浑说些别的呢。」
  女孩们打闹起来,我周围环绕着她们的笑声,这一刻那么虚幻,那么幸福。
第23章
  我三十岁这一年,皇后执意要给我做整生日。
  我一直尽量避免见到皇后。日常问安的时候,我也很少去看她的面容。年深岁久,皇后在我心里逐渐成为了一个金灿灿的黑洞,似乎只要凝视,就会被她压抑多年的恨意灼伤。
  是以她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说要四月初三给我做生日时,我的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三年前。彼时这个日期作为不至于尴尬的话题被提起,我还幼稚地想过,倘若妾室比正室大,姐姐妹妹的角色到底是按年纪来排,还是按地位来排。
  十三年过去,我早已知道这其实是妻妾关系中最不重要的关节。太子妃稚气的面庞变为皇后棱角分明的脸,她的眼下涂了厚厚的脂粉,用以掩饰疲惫。
  「娘娘还没做,妾身如何做得?只怕福气薄了些,担不起娘娘厚爱。」
  皇后微笑不语,她身侧侍候的答应说:「德妃娘娘要是福薄,那我们真真都是没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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