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柱一下紧张起来,手脚僵硬都不知道怎么摆。稳婆见得多,也没笑话,手把手教他怎么抱。
方竹也凑上前看向秦大柱臂弯里的襁褓,刚出生的婴儿小小一团,脸有些皱巴巴,暂且看不出像谁多一点,但生得白净,闭着眼安安静静,看着就让人心软。
秦大柱只抱了一下,稳婆就接过孩子进屋。
方竹看着自顾自傻乐的秦大柱,有些好奇:“名字定好了吗?”
“大名秦燕,小名圆圆。”秦大柱挠着头,笑得挺憨。
“燕子好,一听就活泼有生气,圆圆也喜庆。”
秦大柱面上笑意更盛。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天色也不早。王金花张罗了一桌好饭好菜,用以答谢和庆贺。大家伙儿都高高兴兴的,酒足饭饱后,秦大柱送稳婆下山,方竹他们也拿上东西回家。
“往后这山上更热闹了,”陈秀兰走在最前面,言语中尽是欢喜,“香荷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家里还有些鸡蛋,明儿给她送去。还有老母鸡也捉一只。”
两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那段最难的日子,多亏有秦家帮衬,加上这么多年往来,早跟亲人没什么两样。陈秀兰说起送礼,是一点儿不心疼。
其他人就更没意见,方竹还问了句:“王婶说要办百日宴,到时我们是不是还得给圆圆备些别的?”
“自是要的,我寻摸着给她打对儿银镯子就不错。”
“那要早些找银铺瞧瞧,选个时兴的花样。”
……
郑青云在家歇了一天,又开始早出晚归进山打猎。只是差了点运气,带回来的猎物多以兔子、野鸡、猪獾子为主,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补贴家用还是没问题的。
方竹她们又在村里买回一些菜种,种在果园里。果苗栽得稀,间隙足够宽,又没遮荫,种菜完全不影响。家种的菜虽然卖不上高价,但数量一多,也是个进项。
她们也抽空到处搜寻野菜,回来挑出又嫩又好看的去卖,余下的自己吃,又或者晒干后拿麻袋装起来。
得闲就去秦家坐一坐,看看圆圆。小家伙一天一个样,脸颊逐渐饱满,白白嫩嫩的,多数时候都在吃睡,也不怎么哭闹,十分讨人喜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最初抱窝的那只母鸡已经孵蛋许久,陈秀兰算着日子,第二十一天刚起床就迫不及待过去查看,靠近篮筐便听见密集的啾啾声。
她心下一喜,赶紧去叫方竹姐妹俩。
“破了几只?”方竹扔下帕子跟着她往后院走。
“我只听见声儿,还没看呢。”
三人围在箩筐前,把母鸡捉到一边吃食,这才仔细端详里面的雏鸡。
这群小鸡应该破壳有一会儿,绒毛都已经干透,蓬松而柔软,衬得身子圆滚滚的。一对黑豆似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看着有几分机灵。
陈秀兰伸手进去摸了摸,在雏鸡屁股下捡出几颗完好的鸡蛋。
“还有三个没破壳,”陈秀兰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眼,又重新放回去,“估计悬,让它孵一孵,下午再来看。”
母鸡已经吃完一捧鸡食,也喝过水,方竹提起它塞进篮筐。母鸡咕咕叫着张开翅膀,把一群雏鸡揽到自己温暖的羽翼之下,慢慢卧下。
几人没再打扰它,罩上一只撮箕,回到前院儿忙起旁的事。
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她们又捉出母鸡查看。
三颗蛋依然完好如初,连裂缝都没有。
陈秀兰站起身,嘱咐方竹,“你们在这儿瞧着,我去弄盆温水来试试。”
她动作快,没一会儿就端着木盆过来。
等水面静止后,三枚鸡蛋被小心放入木盆。几人不错眼地盯着,总算注意到有一枚鸡蛋在轻微晃动,另外两颗却始终没有丝毫动静。
陈秀兰心里有了数:“就这个还有戏,放里面再孵一晚,其他的可以扔了。”
第二天早上一看,那枚鸡蛋果然已经裂开。
十四枚鸡蛋,最后孵出十二只雏鸡,可以说很不错了。而且个个都挺活泼,没有病怏怏的。
母鸡在篮子里卧了二十多天,隔几日才捉出来吃喝,难免会给里面留下些鸡屎,脏兮兮的,对雏鸡也不好。
正好今天阳光灿烂,方竹她们便把母鸡和雏鸡都捉出来,放在院子里随它们跑,篮筐里的稻草也换成干净的。
二白估计没见过这些小家伙,弓起身子嗷嗷叫唤,吓得雏鸡唧唧叫个不停。
方竹一把捞回还想冲上前撵鸡的二白,屈指在它头上敲了敲,“家里养的可咬不得,要挨打的。”
一旁的陈秀兰举起竹条在二白面前轻晃,威胁意味十足。狗崽缩缩脖子,叫声都变了调,听着像是在撒娇。
方竹试着将二白放到地下,它只蹲在脚边摇尾巴,既没乱叫也没做出飞扑的样子,安静许多。
方竹摸摸它的背,笑着夸赞:“真乖。”
狗崽似乎很高兴,伸出舌头舔上她的手指,又麻又痒的。
刚破壳的小鸡还很脆弱,在后院儿养了几天才敢让母鸡带着进林子。
也不敢跟另外几只鸡圈在一起,怕被啄。这些日子带着又编出几张竹篱,足够重新圈出一块地出来供它们活动。怕雏鸡夜间冷着,还新用木板做了笼子,里面垫有厚厚的稻草。
三日后,另一窝小鸡也破壳,十六枚蛋,穿出十四只小鸡,都放到一处养着。
雏鸡吃不下大颗的东西,每日的鸡食都要另外拌,剁得细细碎碎才倒进浅木槽里。虽然麻烦,但看着一群跑来跑去的毛茸茸,更多还是高兴。
又过几天,兔房里也多出几只小兔子。因着胆子小,一有人靠近就钻进地洞,方竹她们观察了一阵,才确定一共有三只,比刚出生那会儿少了两只。
可惜在每个洞里都掏过,也只扒出一堆兔毛,没见着小兔子,不知是藏到深处,还是被大兔子吃掉。
第50章
山上的野花开了又谢, 两窝雏鸡的翅膀毛一天比一天硬,长得很是不错。
不过仅剩的几只母鸡迟迟没再抱窝,鸡蛋也攒不起来。几个人一合计,干脆趁乡里的大集又买回二十四只体型差不多的小鸡, 正好凑齐五十只。
原本是打算跟自家孵的养在一起, 有母鸡护着安心些。谁知两只母鸡不仅不管还会啄它们, 小鸡也总是打架。于是只能暂时分开养着, 等大了再混到一起。
大大小小五十多只鸡, 每天要费不少心思照料。白日里拌鸡食、添水、打扫, 太阳落山后把还在外溜达的赶进笼子里关好,事事都不敢马虎。
院子里的秧苗也仔细照看着,一日比一日高,挨挨挤挤的, 绿油油一片。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水田终于蓄上水。
郑青云没再进山打猎, 借来耕牛把水田重新翻一遍。又把攒的鸡粪、兔粪和草木灰拌了撒进田里, 泡上两日就开始插秧。
远处群山晨雾缭绕,路边青草上朝露未散,梯田里的乡民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郑青云等人也背着秧苗下地。
一到水田埂,几个汉子就蹬掉草鞋, 把裤腿卷得高高的, 蹚进满是细腻稀泥的水田, 攥一把秧苗在手里, 便弯下腰一根接一根往泥浆里插。
方竹跟秦小芳两人则绕着田埂往地里抛秧苗。这样插秧的人就不用在泥田蹚来蹚去,手一伸就能摸到秧苗。既省时省力, 也不会把水田踩得到处都是深坑,影响秧苗站稳脚跟。
田埂有些窄, 堪堪容一人通过,方竹走得很小心。
突然就听后面的秦大柱大喊:“水里有东西!”
“哪儿呢?哪儿呢?”这却是秦德福在说话。
两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声音听着居然有几分惊恐。
吓得方竹也心中发慌,脚下一歪差点儿摔进田里。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朝后看去,就见郑青云抓了一团泥砸向秦大柱,没好气道:“就是条黄鳝,个头还挺大。”
秦大柱胸前糊了一大团黑泥,也不生气,挠头尴尬一笑:“哈哈,我还以为是蛇呢。”
秦德福怒骂:“大惊小怪,一条黄鳝就把你吓成这怂样。”
秦大柱梗着脖子不服气:“那你刚才不也叫了?”
“嘿,你这臭小子!”
父子俩竟你一句我一句拌起嘴来。
郑青云摇摇头,看准冒泡的地方,弯腰在稀泥里一阵寻摸,再直起身时手里就多了条扭动身躯的黄鳝。
“小竹,快把背篓拿过来!”
方竹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秧苗,往回走去拿背篓,郑青云也几个跨步靠近田埂。
刚一松手,那黄鳝就往上一蹿,差点飞出背篓。幸好方竹反应快,及时摇晃背篓,使它掉到底下。
这条黄鳝比大拇指还粗点儿,估计十寸左右,肚黄背褐,滑不溜秋的,的确跟蛇有几分相似,也难怪秦大柱会认错。
方竹看一眼在背篓里翻肚皮的黄鳝,有些不放心:“等会儿跑出来怎么办?”
“背篓深,立着放应该暂时出不来,你回去扯秧就带走,顺便再提个木桶来,这里头肯定还有。”
那边父子俩早就停下争论,秦德福听郑青云这么一说连连点头:“这东西喜欢钻洞,看见是要捉起来,省得把水田埂弄缺了漏水。”
方竹点头应下,把背篓送去路上放好,担心不够稳当,还找来石块把前后都抵上。
抛秧这活儿简单,方竹和秦小芳一人跑一边,很快就把背来的秧苗都扔进田里。
她们没歇息,背起背篓直接往回走。每人一天大约插一亩,可要用不少秧苗,一趟自然是没背够,还得再扯些送来。
方竹进家门第一件事儿就是找来一只木桶灌上水,把背篓里的黄鳝放进去。
两只狗闻到腥气,都凑上前来。二白到底还小,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见没人吼它,试探着把两只肥爪子搭上桶沿。
不料桶里的黄鳝突然翻腾身子,溅起大朵水花,淋了二白满脸,气得它嗷嗷叫。转头就搭上方竹的膝盖,歪头撒娇。
方竹没抱二白,只揉揉它的头,就起身把木桶提去屋檐下放着。她和陈秀兰都不会宰这东西,只能先养起来,等郑青云回家再弄。
一回头发现两只狗还紧紧跟着,不由笑道:“你们俩可看好了,不许让它跑了。”
二白早对黄鳝失去兴趣,跳起来扑大黑的尾巴玩儿,也不知听没听见方竹说话。大黑倒是昂起头,汪了一声,好似在回应。
方竹没再管它们,拿上背篓去帮陈秀兰扯秧苗。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二白又在嘤嘤叫,却是它想去扒水桶,被大黑打了一下,捂着嘴趴在地上闷闷不乐。
一背篓秧苗装满,换陈秀兰去送,方竹留在家里烧饭。
虽然才三月多,但水田上方连遮荫的树枝都没有,一直在太阳下晒着,还是热得慌。
方竹便熬了一大罐绿豆汤,里面加有黄|冰|糖,带着淡淡的甜味儿,放凉之后喝起来清爽可口,十分适合解暑。
回来的路上她和秦小芳还在沟边打了把嫩水芹,掐成小段后跟腊肉一起炒正好。接着她又炒出一盘野葱煎蛋,还做了凉拌香椿。
等一切都弄好,陈秀兰和王金花也回来,她便约着秦小芳一道去送饭。
三个汉子手脚快,四亩多田,不到一天半就全部栽完。育的秧苗还剩下几把,最后都送给梯田里其他农户。
晌午阳光正好,方竹在院子里洗衣裳。郑青云在水田里蹚这久,总算能换下满是泥浆的衣裳和鞋子,可不得好好洗洗。
郑青云就在一旁宰黄鳝,如今的水已经不冷,这些东西都活跃起来。他们在水田里逮到好几条,两家分一分,都能尝个鲜。
黄鳝滑溜,不容易捏在手里,宰杀起来也是有技巧的。郑青云找了块长板子,用木箭将它的头牢牢钉在上面,刀尖顺着肚皮轻轻一划,再屈指一扒,内脏和骨头就都清理出来。
骨头刚落在地上,大黑就过来衔走,嚼得嘎嘣响。二白有样学样,抱着一截骨头,趴在太阳下歪头啃得欢快。
下午的饭桌上就多出一道爆炒黄鳝。
洗净的黄鳝切成小段,加盐、姜片、蒜腌上一刻钟,热油下锅,跟干辣椒、葱段一起爆炒。黄鳝肉质鲜嫩,入口爽滑,除了陈秀兰不敢吃,其他人倒都挺喜欢。
只是量不算多,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就消灭干净。
天色渐暗,一家人都已经烧水准备洗漱,却听秦大柱在门外喊——
“青云,走,我们去抓黄鳝!”
郑青云应了声,放下手里编到一半的竹篱,进灶房点燃一根火把,拿上木桶就准备出门。
陈秀兰看看天色,不大赞同:“大晚上还跑出去。”
“柱子哥和福叔都在呢,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睡。”
方竹倒是挺感兴趣,但都是汉子,又是晚上,想想还是作罢,只嘱咐郑青云小心。
今夜月色很好,其实没有火把也能看得见路。
三人出门后没去别处,还是来到水田。
他们分开绕着田埂走,火把往田里一照就发现有黄鳝或者泥鳅钻出泥吐小泡。也不用别的工具,只要看准了,下手够快,直接用手指卡住头,就能轻易捉上来。
不止他们这处燃着火光,上下一看,其他田埂也能见到耀眼的红点。都是庄稼人,谁也不想辛苦垒的水田埂被钻坏,费力往田里灌水。再者这些东西多少也是肉,味道鲜美,有时间自然愿意来抓一抓。
月亮越升越高,怕家里人等急,郑青云他们也没多待,见桶里的东西够吃个一两顿的,就赶紧回去。
翻过山坡,远远就看见屋里暖黄的灯光,郑青云不禁加快脚步。
方竹她们还没睡,坐在院子里聊天逗狗。见郑青云回来,都松了口气,继而探头看向木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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