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还没吃饭。
“我这就去煮饭,看兔子都忘记时候了。”方竹一听再待不住,急急忙忙站起身就往外走。
郑青云赶紧跟上,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分享喜悦:“你都不问我卖多少钱?”
方竹转过头,见他咧着嘴分外高兴的模样,的确生起好奇心,“多少?”
“七两六钱!”郑青云直接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献宝似地交给她,让她打开自己看。
“哇!这么多!”方桃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儿,立马惊呼起来。
方竹低头瞧着钱袋子里的银子,也是双眼发亮。但很快又觉出不对,一共去三个人,光郑青云就得七两六钱,那岂不是一头猪就卖二十几两?
“野猪有这值钱?”
郑青云摸摸鼻子有些心虚,避开她的视线,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其实不止一头来着,有两头大野猪带着八只崽。”
“你不是说就一只?”方竹眉头一皱,忍不住拔高音量。
“我这不是怕你们太担心,你别生气,”郑青云急得握紧方竹的手,生怕她不理人,“我有把握才去的,不是逞强。”
方竹拧他一把,“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娘说吧。”
到前院儿,方竹把钱袋子交给陈秀兰过目,她果然发出同样的疑问。
郑青云硬着头皮解释,不可避免又挨训。身高体壮的汉子,低头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似乎有些可怜。方竹看不过去,帮着说了几句好话,陈秀兰才渐渐消气。
“行了,少在这儿装样子,也就小竹吃你这套。”陈秀兰瞥见自家儿子还垂眸立在那儿,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郑青云这会儿倒是乖顺,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不出两步,又回头冲方竹傻笑。
陈秀兰简直没眼看。
这一闹,已过去许久,肚子都饿得造反,婆媳俩没再耽搁,忙着烧火做饭。
方竹站在灶前将嫩南瓜切成细丝,陡然瞥见木盆里的猪崽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东西要怎么办?熏起来还是炒着吃?”
坐在门口编竹席的郑青云顿时来劲儿,兴冲冲接话:“多腌一会儿晌午架火上烤,上次弄回来的野蜂蜜还剩的有,往外刷一层,烤得油亮亮的,保管好吃。”
方竹只听说县里的大户人家喜欢这么吃,专挑一两月大的仔猪烤熟,吃的就是那口鲜嫩,却还从未尝过,一时也充满期待,但又有些犯难:“这个我不会做啊。”
一旁的陈秀兰笑了笑,“不打紧,让他一个人弄就成,这小子炒菜一般,烤肉却是在行。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吃过,还真有点儿想。”
因为晌午有大餐,早食便做得十分简单。蒸几个从地里捡回来的番薯,煮小半锅苞米糊糊,就着炒南瓜丝和酸黄瓜就是一餐。
草草吃完饭,方竹她们收拾灶房。郑青云就把扒皮掏空的猪崽顺着脊骨劈开,重新洗过几次后沥干水。再加入大量的葱丝、蒜末、姜片、花椒,抹上盐、酱油和少许酒腌制,以去腥和入味。
猪肉腌制一个多时辰,终是染上酱汁的颜色,凑近闻也没有明显的腥臊味,只有各种配料香气。
郑青云削出几根细长的竹尖刺,穿过猪崽皮肉,将其完全撑开。
趁他做这些的功夫,陈秀兰已经把攒的一麻袋木炭提来,倒出小部分在灶前的空地上,用木柴引燃。木炭一块接一块烧着,很快就红彤彤一片。
郑青云搬来两个大木墩子,放于炭火两侧,将穿好的肉架在上方。隔一段时间就将肉转一转,使其受热均匀。并用黄瓜条蘸上野蜂蜜,仔细涂抹在外层。
烤肉是个考验耐心的活计,不能用火焰,不可离火太近,烤得太急。需得慢慢来,使它每一寸都被炭火散发出的热渗透。
如今太阳依然很烈,郑青云坐在火堆前,身上的短衫被汗液完全浸湿,蒲扇扇出的风也带着灼热,没什么作用。
方竹隔一会儿就把帕子拧干后递给他,从额头到颈间一一擦过,方才干爽片刻。
热油从猪肉表皮渗出,缓缓滴在火红的木炭之上,发出呲啦声响,白烟瞬间冒出。
大黑和二白从院外跑回来,在灶房门口徘徊不停。
在郑青云的细心烹调下,猪肉渐渐变得色泽金黄,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眼看肉快烤好,方竹等人也没再闲着,和面擀出三十来张薄饼子,上锅蒸熟。剁葱蒜末,加醋和酱油调出一大碗酱汁,又煮了一盘丝瓜蛋花汤。
猪肉能用筷子轻易插动,郑青云便知已经烤好。他趁热将竹刺取出,手拿菜刀,十分熟练地将猪头切下,剁成小块,让方竹送到外面分给翘首以盼的大黑和二白。
剩下的肉则仔细片成薄片,放进竹盘里。
“这两日,你柱子哥和福叔帮着赶野猪,还割了几捆草背来,给他们也送点儿去,尝尝味。”陈秀兰提醒郑青云。
“知道。”郑青云应声,另外拿个空碗,装了一些进去。
等整只猪都切好,郑青云洗净手上的油污,端起碗径直跑向秦家。
晌午时分,秦家众人也正在吃饭,见郑青云上门,颇有些惊喜。
秦大柱走上前捶他一拳,“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刚到家,烤了只小野猪,给你们送些来尝尝。”
秦大柱一听是这样的贵重东西,就有些想拒绝。但低头一看面前的碗,愣是没说出话来。
还是后出门的王金花先出声:“这么好的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就成,给我们送来做甚。”
郑青云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接把碗塞进王金花手里,说:“拢共也没几块,就是吃个稀奇,婶子别嫌弃。家里还等着吃饭呢,我就先回去了。”
“哎,等会儿!你顺道把碗带回去。”王金花没再推辞,端着碗快步进屋,找盘子把肉倒进去,又从甑子里夹出几块热气腾腾的松软米糕放进碗。
“刚蒸出来的,回去就着肉吃正好。”
两家向来如此,送东西出门绝不会空手而归,郑青云早就习惯。道声谢,顶着烈日,大步流星回家。
大黑和二白趴在屋檐吃肉啃骨头,忙得正欢,见郑青云进门,意思着哼唧两声,便又埋头大吃特吃。
郑青云瞧得好笑,却也没打扰它们。一大一小近来也辛苦,合该吃些好的。
堂屋里,饼子、烤肉、酱汁、酸黄瓜和蛋花汤都已端上桌,方竹等人坐在桌前,紧紧盯着桌面,但并未动筷,显然在等郑青云。
郑青云将米糕也放到桌子中间,挨着方竹坐下。
“快趁热吃,这肉凉了就没那么香。”
几人早被勾出馋虫,这会儿都到齐,再无需忍耐,纷纷拿起筷子,夹向那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的烤肉。
经过烤制的小野猪肉,完全没有那股腥气,外皮酥脆,带着野蜂蜜的甜香。内里的肉沾着少许融化的油脂,细嫩鲜香,回味无穷。
若是觉得腻,蘸上酱汁和辣椒面,和酸黄瓜一起卷入蒸饼之中,又是一番滋味。
一只小猪十来斤,猪头和骨头都分给大黑二白,还给秦家匀出一碗,所剩也不是太多。更何况还有郑青云这个饭量大的在,最后竟吃得干干净净。
热出一身汗,饭后一家子都没立马去收拾碗筷,倚靠在椅背上,手里一下接一下摇着蒲扇,笑得十分满足。
第64章
月明星稀, 蛐蛐儿藏在草丛里,时不时发出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郑青云把换下的脏衣裳搓洗干净,提起来抖落平整后搭上竹竿子, 这才推门进屋。一眼就看见方竹趴在席子上, 两只脚高高翘起, 惬意地摇晃。
不禁也弯了眼眸, 反手关上门, 大步走到床前, 在她身旁坐下,说:“又在数钱?”
“嗯,”方竹手里摸着枚银元宝,一双杏眼灿若星辰, “我方才算了算,我们现在一共有三十五两七钱的积蓄。不加之前的, 也比去年下半年所挣翻一倍不止。”
这大半年来, 郑青云隔三差五就往山上跑,虽然不可能回回都能猎到野猪、麂子这样的值钱货,但也从未空手而归过。兔子、野鸡之类的小东西,少说都可赚百八十文。
方竹她们卖绣品、酱豆子和蔬菜, 去趟县城也能换些铜板贴补家用。从开年到现在, 除了买林买地花去三两, 也没什么大的开销, 可不就攒下许多。
郑青云卖猎物主要跟大户人家做生意,得的都是碎银子, 家里存够几吊铜板后也会去钱庄换成银子。
如今钱匣子一打开,入目便是白花花的, 最上头还有两枚圆润可爱的元宝,任谁看了心里都美滋滋的。
郑青云也忍不住摸了枚元宝在手中摩挲,笑着问正把银块从小到大排列的方竹:“有没有什么想置办的?”
方竹想了想,还真冒出个主意,直接翻身坐起,跟郑青云面对面,说:“我们也买头牛吧!以后往县城只会跑得更勤,自家有牛车到底方便些,人也轻松。你卖猎物也不用悄悄的,往车上一蒙谁也瞧不见……”
她越说越兴奋,掰着手指头把牛车的好一一罗列给郑青云听。
说完后又想到个难题,叹口气道:“就是上山的路太窄,车架子恐怕得寄放在谁家才行。”
郑青云把自己手里的元宝也给方竹拿着玩,不甚在意地说:“那有什么,我们自己修条路出来就是。”
方竹注视着郑青云的眼,有些讶异:“哎?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既然要买牛车,就一次安排妥当。寄放在人家一天两天倒没什么,时日一长就怕闹出事儿来。反正这么多年没有牛车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把路整好再买也不迟。”
方竹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顿时又充满期待,“也是,而且也不用多宽,能容一辆车过就好。到时把两边的树砍一砍,地平一下应该差不多。”
郑青云点点头:“我明天去找福叔商量商量,他们下山也要走这条道,总得知会一声。”
“他们肯定同意,两家人一起更容易了。”
说定一件大事,两人都很高兴。你看我,我看你,笑得眉眼弯弯。
凉席上还散着一堆碎银子,小两口最后清点一遍,终于爱不释手地将其全部装进钱匣子里。
钱匣子托在手上,沉甸甸的,叫人心中踏实。
郑青云拿起小木箱,见方竹目光还黏在上面,说:“改明儿找木匠再打个大点儿的匣子,专门用来存钱。”
方竹滚倒在床上,眼前好似都是白花花的银元宝,乐不可支:“好!”
将钱匣子放回大木箱,仔细锁好,郑青云蹬掉鞋子,也躺回床上。
方竹仍沉浸在有钱的喜悦之中,侧身看着他,“家里的鸡应该也要下蛋才对,四十一只母鸡,就算每天只有一半生蛋,也是二十文。”
郑青云:“今年养得挺好,明年开春可以再孵两窝,或者卖鸡仔也行。”
“没错,鸡仔五六文钱一只,有抱窝的母鸡都可以留意着。”
虽然小鸡破壳二十一天,但母鸡不一定天天都会下蛋,卖鸡仔也是合算的。
夜色渐深,房里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不知什么时候陷入安静,只余轻浅的呼吸声。
翌日吃早食的时候,郑青云将修路、买牛车的打算说与陈秀兰听,果然得到极力支持。
“是该买辆牛车,你现在年轻,背个几百斤不成问题,但长久这般还是对身子不好,容易落下病根。”
陈秀兰喝口苞米糊,又接着说:“等会儿我跟你一道去。”
心里都惦记着这事,又离得近,吃过饭后,干脆把门锁了,一家子都到秦家去。
晨时院子里还没完全被太阳照到,王金花正抱着圆圆在外面走来走去,秦德福就跟在旁边摇拨浪鼓逗娃。
“哎哟,今儿怎么都有空过来?”王金花转头就瞧见走进门的一家四口,脸上堆起笑,又连忙招呼屋里的秦大柱,“柱子,快兑壶茶来。”
“这不是有几日没来看圆圆,想得紧。”陈秀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白嫩嫩的小娃。
圆圆已满四个月,脖子比先前有劲儿许多,有人说话也知道睁着眼睛左右去找。陈秀兰抱着她,嘴里不断发出声响,不一会儿她就咧开嘴笑起来。
院子里的人不禁也跟着露出笑容。
逗一会儿孩子,陈秀兰才说明来意。
王金花一拍大腿,分外激动:“这是大好事儿啊!下山的路着实不好走,尤其是下雨后,滑溜溜的,生怕摔断骨头。整宽整平整些,哪怕不赶车,也方便着呢。”
秦德福放下茶碗,也是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过就是砍树挖地,不是什么难事儿。路是大家伙儿一起走的,要干就一起干。”
他年纪大了,每回收庄稼背百来斤的东西爬上坡,过后几天走路腿都是抖的。若真把路修好了,租个牛车不知要省多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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