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亲戚得知缘由后,不仅没怪罪,还高兴的不得了。初三那天舅妈和几个姨妈、表姐还专程来看望方竹, 鸡鸭鱼肉、棉布绢帛、水果糕点,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给她送来。
秦家人也跟往年一样前来做客。
人一多就热闹, 大家伙儿聚在一起, 说着郑青云家的牛车、鸡圈和大果园, 由衷地为他们的好日子感到欢喜。
今岁待客的宴席更加丰盛, 什么炸肉丸、蒸鱼糕、烧鸡子、炖猪肘都有,摆了大小两张方桌,才都有得坐。
吃吃喝喝,一直到闹完元宵, 年节彻底过去。
村人纷纷扛起锄头翻地种苞米,赶车的人又早早就在梧桐树下等着, 县城的商铺也重新开门迎客, 所有人都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
自己有牛就是好,再不用等排着队等别人,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两户人家加起来十几亩地,早早就耕好, 赶在村里大部分人前面。
也有人找上郑青云和秦德福借用水牛, 仔细商量后基本都允了。大家一个村儿的, 也没什么仇怨, 大方些没什么坏处。
当然,像苗桂花那种小气吧啦, 一个子儿不出就想白用的,他们理都没理。
为此苗桂花还在村里好一番编排, 无非就是说郑青云他们有几个钱便高高在上,一天到晚臭显摆。村里都晓得她的德性,又各有心思,倒是没几个附和她的,甚至还有人帮着吵架的。
郑青云等人一概没放在心上,当笑话听个乐呵就抛得一干二净。
进入二月,天气愈发暖和,光秃秃的树枝争相抽出新芽,地上也染着一层青绿。
菘菜和萝卜早就拔干净,粪肥也提前运到地里日晒夜露一段时间。
等一场春雨润湿泥土,一家子便赶紧把各种蔬菜刨进地里。除开以往都种的那些,今年还留出两短行,准备育一些寒瓜苗。
种子是吃寒瓜时吐出来的那些,方竹没舍得扔,都捡起来铺在棕皮上晒干后存着。
“这东西也没种过,不晓得好不好活?”陈秀兰一边掏坑一边犯嘀咕。
郑青云却看得开,出言宽慰:“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种一季试试,能成最好,不说卖钱,起码自家能尝尝鲜。”
他倒不是没跟瓜农打听过,可那是人家吃饭的本事儿,压根没人愿意告知。他们只能自己回来琢磨,反正果园里空地够大,腾点儿出来也不碍事。
方竹跟在郑青云后面,给已经垫好粪肥的每个小坑都丢下两到三粒种子,笑着接话:“我觉着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又是牛粪又是鸡粪的,管它是个什么东西都长得好才对。”
“也是,只要肯花心思,不愁种不出来,今年不行就等下年。”陈秀兰眉头舒展,很快开解自己。
见日头越来越高,又提醒方竹:“已经热起来了,你快回屋歇着,这儿有我们。”
“等我把种子丢完。”
方竹肚子已经有些微幅度,原本陈秀兰是不让她下地的,但她闲得无聊,最后跟方桃一样,只分得个丢种子的轻省活计。
跟在身后把一把种子全丢进土坑,她便甩甩手,迈步回家。
两旁每隔几步路就有比她还高出一截的果树,枝桠上都缀着细嫩的小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方竹慢悠悠地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左右看看。
还真被她发现惊喜,“哎呀,这棵桃树结了两个花苞,快要开了呢!”
她没压着声音,其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秀兰乐呵呵道:“是吗?那今年兴许能吃到自家种出的果子了。”
方竹实在高兴,也顾不上回家,就在果园里转悠,挨个树凑近了查看。令人欣慰的是,又找出好几棵挂花苞的小树。虽然每棵树上花苞都没几个,但丝毫不影响她高兴,以后只会越来越多的。
等菜地弄完,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豆子、花生等种好,秧苗和番薯苗也都在前院儿育上。
至此,田里的琐碎活计总算告一段落。
夕阳西下,胖乎乎的燕子夫妇衔着大青虫双双归巢。二白在院里扑蝴蝶,不小心撞到假寐的大黑,被按着好一顿教训。
堂屋里,忙碌整天的一家人坐在桌前,享用晚食。香椿炒鸡蛋、竹笋炒肉、凉拌鱼腥草、蒿子饼,色彩清新,满是属于春日的味道。
郑青云夹了一筷子香椿炒鸡蛋放进方竹碗里,想起什么开口道:“地里暂且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明天去城里把鸡蛋卖了,顺道找找打井的师傅。”
陈秀兰亲历过打井,但多少有所耳闻,停下筷子提出疑问:“打井这样的大事,是不是还得请个先生看看?”
郑青云微微颔首:“那是肯定的,打井师傅只下力气,井打在哪儿还得先生指点。另外木匠那儿也要提前打声招呼,把辘轳早些做出来。”
既然决定打井,自是怎么轻便怎么来。郑青云计划弄个手摇井,转动手柄就能提起一桶水,哪怕他不在家也不担心。
陈秀兰又道:“我晓得槐花村有个姓金的风水大师,名气挺大,也没听过有人说他的不是,不若就找他。县里我们不熟,万一上当受骗可遭了。”
“我就是这个打算,反正槐花村跟县城在一个方向,明早路过先去问问金大师什么时候有空上山看看。再到城里打听一下打井是怎么个行情,把材料和班子提前定好。”
“你心里有数就好。”
方竹见他们安排妥当,在一旁插话:“明早起来记得把矮林外的香椿掰了,一并带去卖掉。”
去年他们陆陆续续从山上挖回不少香椿苗,顺着矮林外围栽了一圈,基本上都成活。最近正是抽芽的时候,红的绿的都有,缀在树枝顶端,嫩生生的,不经意间碰到,独特的香气立马钻入鼻尖。
这东西只要勤点儿掐,能发好几茬,不担心老了或者以后没得吃。
郑青云应下,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吃完饭我去沟边割几捆草回来,顺便打点儿蕨菜。”
陈秀兰:“我和你一道,两个人快些。”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鸟雀就叫个不停。
郑青云轻手轻脚从被窝坐起,不想身旁人还是睁开眼,迷迷瞪瞪看着他。
“我把你吵醒了?”
方竹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眯成一条缝,“听到鸡叫了,公鸡太多,一声接一声可真热闹。”
郑青云听着好笑,六七只公鸡齐齐叫起来,可不就吵嘛。
“还早呢,你再睡会儿,”郑青云抬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方竹闭着眼,呼吸清浅,就在郑青云以为她睡着时,又听人开口:“多称点儿花椒,好想吃麻麻辣辣的。”
郑青云视线不由落在她腹部,心里越发好奇那里面住着的小家伙是什么样。
都说酸儿辣女,但方竹自打怀孕以来,口味奇特得很。一开始是喜欢吃酸,后来变得嗜甜,现在又改麻辣口,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方竹一直胃口挺好,没跟有些妇人一样闻不得荤腥,吃什么都想吐。
因此她还跟家里人打趣,娃娃是男是女说不准,但肯定是个嘴馋的,不管什么味道都想尝一尝。
就发呆的这一会儿功夫,方竹又睡得安稳。郑青云没再打扰她,穿好衣裳,蹑手蹑脚出了门。
天暖之后,他们再没费心给鸡煮食。郑青云洗漱好,舀两瓢谷壳倒进桶里,和清水一起拎去矮林。至于草料,等陈秀兰起来再剁着喂。
把鸡群放出来吃食,郑青云在鸡窝里摸到八只鸡蛋。经过一年的喂养,母鸡都养成习惯,很少再有机会在外面寻到鸡蛋。
产在稻草窝里的蛋都是干干净净的,也用不着擦,郑青云直接都放进装过清水的木桶,提着走出竹篱,将外围的香椿芽掐得干干净净。
回屋的时候,他顺便给牛棚里扔进一大捆青草,看着水牛大口嚼得欢,才转身离开。
踏入灶房,陈秀兰跟方竹已经起床,准备生火烧水煮饭。
郑青云蹲在地上,将香椿芽拿出来,分成一把一把用棕叶子扎紧。椿芽刚出来这阵,正是好卖的时候,价高也抢手,按六七文一小把更合算。
香椿扎好跟昨天掐的蕨菜一起放进竹篮里。
鸡蛋则放进大木箱最上一层,一个紧挨一个摆整齐,空隙处都用麦麸填满,顶上再铺一层稻草,然后盖上盖子,放到车厢里。
木箱是郑青云特地请村里的木匠打的,一共有两只,每只都能装一百枚鸡蛋。三面都嵌着柔软的动物毛皮,装鸡蛋时还垫了稻草。只要摆放紧凑,驾车时走得慢些,基本上不会有裂的。
最近一直在忙,都没抽出空去城里,加上恢复下蛋的母鸡也多,平摊下来一天也能捡二十枚左右,这回一共攒了一百七十三个蛋,只能把两个箱子都用上。
郑青云把东西都稳稳当当放进车厢,就准备驾车出发。
陈秀兰站在灶房门口喊住他:“你不吃早食?”
“今天要转的地方多,我早些过去,随便买点儿吃,晌午你们也别等我了。”
“哎!那你路上慢点儿!”
牛车慢吞吞走到山脚下,有要进城的村人看见,招手示意郑青云停下。
郑青云没拒绝,说明自个儿走得慢,见人没反驳,收下铜板等她上车。并拜托人家帮忙看顾一下两个木箱,别让它们滑动。
沿路载了几个妇人,都是本分又热心的,知道木箱里面是鸡蛋,一路上都没敢乱碰,还把木箱牢牢靠在车厢壁上,用其他东西抵着。
第74章
临近申时, 牛车终于缓缓驶进院子。
听到动静的陈秀兰迎出来,待郑青云跳下车后关切问道:“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没?”
郑青云绕到车后,把车厢里的东西一件件取下来, 笑着回道:“金大师明天来帮忙选地儿, 我一早去接他。打井的师傅也找好, 是吴家班的。他们兄弟四个做这一行多年, 城里好些人家的井都出自他们的手。虽说价钱贵点儿, 但从不拖延, 材料和人工全包,也省心。商定过后,拢共算十两银子,晌午管一顿饭, 一个月内保证完工。”
十两银子乍听起来很多,但仔细琢磨其实也不算黑。按照郑青云在城里做工的经验, 一个人一天的工钱就在六七十文, 四兄弟一月算下来要七八两。再加上各种材料钱,十两也能接受。
另外打井是个费时的活,一个月确实挺快的。
陈秀兰在心里合计一番,觉着这样也不错, 省得日后麻烦。
“那有说什么时候动工?”
“我请金大师帮忙算了个日子, 就在这个月二十七。”
“二十七, 那就只有三天了。”陈秀兰喃喃。
“嗯, 酒水、茶叶什么的我也备好了,肉菜家里都有, 便只买了只烧鹅明天招待金大师。”
陈秀兰点点头,对他的安排没什么意见, 帮着把油纸包和瓶瓶罐罐搬回屋放好。
最后瞅见郑青云从车上拎出个布包,不免好奇:“这又是什么?”
郑青云露出一嘴大白牙,把布包解开给她看:“路上碰见卖小玩意儿的货郎,给娃娃挑了几样。”
陈秀兰也没觉得孩子才几个月,买这些为时尚早,乐呵呵地摆弄着拨浪鼓、彩色沙包……
郑青云干脆把布包扔给她,迈步就往卧房走。
陈秀兰连忙叫住他,“她和小桃在你金花婶子家玩。今儿你走后没多久,宋家就来人下聘了,我看小竹无聊,让她去和小芳谈谈心。”
宋家小子便是和秦小芳定过亲的,正月里那边双亲曾上门跟秦家商议成婚的事儿。两人都到年纪,秦德福夫妇没再拖,欢欢喜喜地同意了。
郑青云听秦大柱讲过,也不觉意外,只道:“那我去接她们。”
“去吧去吧。”
因着去请金大师的时候,他似乎刚起,第二日郑青云吃过早食才驾着牛车上他家接人。
金大师全名金秋,已年近半百,极为清瘦,两鬓早已斑白,但腰背挺直,双眼更是深邃明亮,仿若洞察世事,颇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意味。
陈秀兰如今对这类人的本事深信不疑,等郑青云领着人进门,又是茶水又是糕点零嘴,全送到方桌上。也不敢多言,只留下郑青云陪客。
金秋声名在外,但性子还算随和,没怎么摆架子。慢悠悠品完一杯热茶,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捋着胡须往外走。
金秋绕着院子转圈,走两步就低头看一眼罗盘,有时还会蹲下身在地上摸一摸。
郑青云远远跟在身后,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一言不发。方竹等人也站在屋里,默默看着。
院子不大,金秋没多久就把每一处都查看完。
郑青云正想问他结果如何,金秋摇着头先开了口:“这院子里不行,出不了水,再去外面看看。”
既专程请人来,就得相信人家,因此听闻此言,郑青云只是皱了皱眉,语气如常道:“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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