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冯钰骤然转身,扑进叶南怀里。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他温热的鼻息扑在叶南的耳根,声音发了颤:“虽然你让我很难过,可是……能和你成亲,是我这辈子最欢喜的事,我不后悔,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南,你别那么想。”
叶南怔了一瞬,感受到怀里那人死死攥紧她衣衫的手指,心头像是被什么一扯一把。
她向来克制、理性,不是个轻易感怀过往的人,可冯钰的这句话,却让她的心软得像是被春水浸透,轻轻一按,便渗出汹涌的情绪。
手掌轻轻按在冯钰的后背上,她轻轻拍了拍:“还恨我吗?”
冯钰沉默片刻,末了将脸埋进她的胸口,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是真的恨她,只是那份委屈仍未散尽。
“我不是真的恨你,只是你让我等了太久,久到一丝希望都看不见。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我怕你变心,怕你真的再也不会回来。”话到最后,他的喉间轻颤了一下,尾音模糊得像是一声叹息:“你没变心就好,算我这十年没白等。”
叶南低下头,在他耳后落下浅浅一吻,触感温热而缱绻。
冯钰感受到她的触碰,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抬起头。屋外夕阳西沉,云霞漫天,嫣粉色的光透过窗棂倾洒进来,映在他波光流转的眼底,平添出几分旖旎艳丽的柔情。
叶南突然就有些恍惚了。她看着冯钰,看着他眼里的光影,那一丝近乎脆弱的依恋,令她的心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于是她缓缓地靠近对方,在他微微阖眼的刹那,吻住了他的唇。
冯钰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十年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到他几乎忘记了这份触感,忘记了被她如此温柔地亲吻是什么感觉。可偏偏在这一刻,所有沉睡的情绪骤然惊醒,如决堤之水,裹挟着汹涌而来的眷恋与痛楚,将他整个吞没。
他下意识地攥紧叶南的衣袖,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他贪婪地承受着她的亲吻,唇齿相贴间,所有压抑的思念
与隐忍的苦楚,皆随着那一下下的吮吸与吞吃,缓慢地融化、消散。
叶南的动作专注而深情,像是在攫取,又像是在弥补。
冯钰的心跳彻底乱了,血液翻涌得滚烫,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
“想不想要?”叶南的声音落在他唇间,似梦似幻,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诱哄。
冯钰睁开眼睛怔了一瞬,下一秒脸颊腾地烧红,随即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里。他睫毛微颤,耳垂染上一层薄红。像是羞赧,又像是克制着某种隐秘的情绪。
半晌,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第74章
074良辰
这十年对冯钰而言,是漫长的等待、无尽的煎熬;可对叶南来说,却不过是三个月的别离。三个月未见,眼前的冯钰,给予了她全然不同的触感。
三十五岁的冯钰,少了少年的锋利,却添了几分柔韧。他的肌肤不再是当年那种盈满血气的炙热,反倒透着一丝细腻的温凉,像是被岁月反复打磨后的玉,温润又易碎。
她俯身靠近他,轻轻舔舐,细细品尝,像是确认他真真切切地存在。手指探入衣襟,她感受着肌肤下隐忍的颤栗,指尖沿着弧线一次次描摹着他的形状,仿佛要将这十年里失落的温度一点一点讨回来。
冯钰的喘息逐渐紊乱,微弱的呻吟淹没在昏暗的阴影里,细碎得像是某种不愿被察觉的求饶。末了,他终于承受不住,声音从唇边断断续续地溢出:“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叶南不由地轻笑,圈住他的腰,将他稳稳地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温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她微微低头,嘴唇轻轻拂过他又红又烫的耳廓,嗓音低沉而蛊惑:“叫姐姐。”
冯钰的呼吸一滞,面颊上的红潮越发浓艳,羞窘得连呼吸都乱了。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只被按住后颈的猫,低低喘息着:“我不要……”
叶南眉梢微挑,笑的意味深长:“嗯?为什么?”
冯钰咬了咬下唇,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如今的年纪可比你大了好多,我……我……”
他支支吾吾,羞耻得快要埋进地缝里,眼睫微颤,额角浮出薄汗,像是不知所措的少年,神情也一如当年。
叶南的手指顺着他的脊背缓缓下滑,故意拖长声音:“你什么?”
冯钰咽了口唾沫,唇角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可还未及他躲闪,一股尖锐的酥麻感便骤然袭遍四肢百骸,彻底将他所有的声音堵了回去。
他猛地一震,指尖狠狠攥住面前垂落的幔帐,像是攀附着最后一丝理智,连后颈都烧得通红。细碎的喘息溢出唇间,带着无处可逃的战栗。
叶南贴近他,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唇齿轻触,缓慢而耐心地哄着:“说啊,我什么?”
她的声音低柔得像一场无声的劫难,缠绵、诱哄,带着一丝揣测不透的促狭,将他一寸寸拖向真实世界的另一面――那个如梦似幻、不容回避的欲望深渊。
冯钰从理智到身体彻底没了形状,在叶南的攻势下溃不成军。他所有的防线、自尊、克制,都在她的指尖与唇齿之间消解殆尽,最终一点点剥落,仅剩下一个本真的自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面前。
她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立刻就去死。
终于,在感官被攀至顶峰的刹那,他在滚滚浪潮的冲击下,忍不住呜咽出声,破碎而含混地唤道:“……姐姐。”
声音轻得几乎化在旖旎的霞光里,像是某种隐秘的屈服,又带着藏不住的纵容和深情。
叶南微微一愣,下一瞬,她忍无可忍似的蓦地倾身,将滚烫的唇覆了上去,裹挟某种近乎绝望的恣意和疯狂,将他彻底吞没。
良久。
夜色如墨,天地寂然。
霞光早已隐退,皎洁的月色泼洒在窗棂上,将窗纸映得一片明白。清辉如纱般铺展开来,为屋里的景象渲染出了一抹朦胧的意蕴,也将纷乱的思绪沉入温软的余韵中。
冯钰蜷在叶南怀里,眼底氤氲着一层温润的光。相较于从前,他眼底的那抹幽怨与凄楚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千回百转的温柔。
脑袋枕上叶南的手臂,他将脸颊贴在她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与坚实的骨骼,他清晰的听见叶南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鲜活而有力,像擂在他魂魄深处的鼓点,令他迷恋得移不开神。
叶南缓缓收紧臂弯,将他圈进怀里,手掌落在他的后背上,她轻轻拍拂着,一下一下,像是在哄着一个不肯入睡的孩子。
冯钰没有抗拒,甚至还往她怀里蹭了蹭,像只窝在主人怀中的猫。他身量早已长成,举止间却依稀带着一点孩童式的依赖。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初遇叶南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只有十岁,天寒地冻,他被丢进一间残破的耳房里等死。叶南从天而降,也是这样抱着他、抚慰着他,像捧着一团快要熄灭的炭火,将他一点点从昏迷中唤醒。
当下的一切妥帖到了极致,他有了一种神魂归位般的安宁。心安理得地沉浸在叶南的怀抱里,他絮絮叨叨地与她讲起了这十年来发生的许多事。
大事小事,事无巨细。时而心平气和的讲述,时而又是委委屈屈的诉苦。词不达意不要紧,言语混乱也没关系,反正有什么就说什么。
“陛下前年秋猎,要去西山林场,非要带我一起去。”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鼻音:“说我长久的劳苦于案牍,要带我出来散心。”
叶南眉梢微扬:“这不是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冯钰不服气地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却透着点愤懑:“他自己喜欢玩,便觉得旁人也乐在其中。他明明知道我不擅骑射。”
西山林场是皇家狩猎之地,苍莽林海,一望无垠,猛兽横行。那日萧绰心血来潮,拉着冯钰骑上马,一甩缰绳,带着他追了一整日的猎物。
冯钰的骑术算不得糟糕,但也绝不精湛。他生性谨慎,原本只想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背上,不给自己找麻烦,可萧绰偏偏不肯放过他,催促着他“试上一试”。
“然后呢?”叶南饶有兴致地问。
冯钰抿了抿唇,半晌,闷声道:“然后我被鹿顶翻了。”
叶南瞪大眼睛:“受伤了吗?”
“那倒没有。”冯钰眉心轻蹙,似乎回想起了那日的狼狈,声音里透着几分怨念:“那头梅花鹿本该是温顺的,旁人追它,它也只是躲避。可不知为何,轮到我时,它忽然疯了一样冲过来,低头一顶,把我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他说着,闷闷地埋进叶南颈窝里,声音里带着点羞恼:“陛下见我没事,放下心来,然后在一旁笑的乐不可支。后来这事儿还传了出去,惹得宫里好些人在背地里笑话我。”
叶南没忍住,低笑出声。
“你也笑。”冯钰咬牙瞪她一眼,耳根却不争气地泛了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
叶南见状,心头泛起柔意,抬手搓了搓他的耳朵,笑意未减:“没有。”
冯钰狐疑地盯着她,像只炸了毛的小兽。
叶南慢悠悠道:“只是觉得,那头鹿眼光不错。”
冯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揶揄,顿时羞恼不已,伸手就要推开她。可是叶南早有防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人按回怀里,嗓音柔和:“好啦,不笑你。”
冯钰缩在她怀里,闷闷地哼了一声,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又赌气似的开了口:“陛下旁的都好,就是这点自以为是的毛病让人头疼,你知道么,他还差点把你留给我的婚书烧了。”
叶南低头看他,目光落在他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上。发丝如瀑,在月光下泛起丝缎般的暗光:“为什么?”
冯钰又往她怀里拱了拱:“他见我总抱着那个不肯撒手,就想给我烧了,不让我再想你。他……”他越说越来气,嘟嘟囔囔地忿忿道,语气里透出一点天真的稚气:“总之,他很坏。还有在朝堂上那些骂我的人,他们都很坏。”
叶南顺势发问:“他们骂你什么了?”
冯钰像是小孩儿告状似的与她说道:“他们讲道理讲不过我,就开始拿我的身份说事,说……”他呼吸沉了沉,嗓音低下去:“说我是没人要的老太监。”
叶南愣了一下,紧接着俯身将脸埋进冯钰颈窝,低低地笑了:“他们胡说,你才不是没人要,我要你。”
冯钰斜睨了她一眼:“谁知道呢?你这个人从来说话不算数,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万一哪日真跟我耍无赖不认账,我又能去哪儿找你说理?”
叶南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只看,并不说话。
胸口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无力感,如潮水漫过心脏,浸透四肢百骸,连叹息都显得徒劳。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可以把握住命运,以为凭着自己的意志,便能改变一切。然而事关冯钰,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被命运推向既定的结局 ,无从抗衡,也无从逃脱。
若是搁在从前,自己会不厌其烦地向他剖白心迹,哄他安心,告诉他别怕,告诉他自己绝不会负他。然而如今,她实在不敢再轻易许下承诺。
冯钰被她这双眼睛盯得心慌,他知道自己这张脸已不如从前那般耐看,生怕她瞧出什么瑕疵,心生嫌弃。瑟缩着侧过头,他将脸埋在阴影里:“你好好说话,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叶南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伸手将他的脸扳正回来:“阿钰。”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却沉静而不容置疑:“许多事非我所愿,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不敢再轻易向你许诺。但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冯钰睫毛颤了一下,唇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所有话都哽在喉间,终究未能出口。缓缓垂下眼帘,他将头重新枕靠在她的胸口。嗓音低沉而含糊,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不安地重复着:“总之,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只要你不走,我就什么都不怕。”
第75章
075殊色
冯钰蜷在叶南怀里,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柔软得仿佛能顺着她的轮廓嵌进去。他将脸埋进叶南的颈窝,安静地呼吸着,细细品味她身上每一缕熟悉的气息。
叶南的手臂被他压得有些发麻,然而只是换了个角度,依旧稳稳抱着他。低头在他鬓角落下一吻,她的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阿钰,我不知道你如今处境如何,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站在风口浪尖上,我放心不下。”指尖穿过他光滑的发丝,举止轻柔地抚弄着:“我了解你,权势对你而言不值一提,你所求的肯定不是那些肤浅的东西。但是无论你为的是什么,都一定要珍惜自己,保护自己。我要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冯钰闭着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像是被她的声音安抚得昏昏欲睡,又像是默默品味着她话中的温度。他低声缓缓道:“我都想好了,等我做完该做的事,便抽身离开。趁我还没有老的走不动,我们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看看。”
话到此处,他勾了勾嘴角,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春日可以去北边,看塞外草场上的野花遍地;夏日可以去海边,品尝最新鲜的海味;秋日便去江南,看红叶满山,听风吹麦浪;到了冬天……”他微微一歪脑袋,思索了片刻:“我们就守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围炉煮茶,看雪落人间。”
温热的气流擦过耳畔,冯钰看不见她的脸,但感觉到她是在笑。像是得到某种肯定的答复,他的一颗心软化成春水,又暖融融的荡漾开来。他接着又道:“刚才你说,你那边的世界要打仗了,正好,你就安心留下来,我们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我们两个,不用带旁人。凭我的本事,肯定能照顾好你,我们肯定能把日子过好。”
话里情谊缠绵,带着一点不示人的憧憬。
叶南恍惚间心荡神驰了,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他是暖的,他的气息,他的体温,都像是一种安慰剂。
她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也不想去思考有朝一日,若世上没有了冯钰,自己该如何自处。
何必将精力花费在未发生的事上。
她向来自诩理智、克制,从未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曾有那么一瞬,她有了一种想要为对方付出一切的冲动,哪怕是以放弃长久的寿命为代价。
这一瞬间具有怎样的价值?叶南不在乎,而冯钰根本不知道这瞬间的存在。
刚才在冯钰话里,有处细节引起了叶南的注意,她这时便顺势追问道:“你说的‘该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冯钰微微垂眸,斟酌着回答:“朝廷正在推行新政,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新政。
叶南心中一震,登时明白了缘由。难怪他如今的名声如此狼藉。自古以来,凡是推行新政、试图撼动旧制之人,哪一个不是身败名裂、惨死收场?那些失败者自不必说,哪怕是侥幸成功的,亦难逃清算的命运――轻则身后恶名昭彰,重则被诛杀九族,所有努力皆化作一g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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