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结婚就结婚。
反正,她是不想着再遇什么良人、寻觅什么真爱了。父亲说,自己名字的寓意是“爱人者,人恒爱之”――爱别人的人,别人通常也会爱他。这根本就是狗屁,真心实意爱别人,下场有多惨,她已经体会到了。白海平爱自己就行了。
白海平爱自己吗?
爱吧。
不管,反正提到结婚,他答应得挺痛快。
严爱人忽然觉得,老天爷让她和白海平结婚大概也是给自己开了一扇窗。
一个不能做,一个不能生,谁也不欠谁。
那就抱养吧。
母亲赶忙替自己张罗起来。
找来找去,严爱人看上了附近县城一个留守儿童。是个女孩,看照片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看着就机灵。那孩子父母在外面打工,家里缺钱,不缺孩子,以后养大了他们绝对不会要回去。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女孩有点大,快四岁了,有些记事了。
严爱人不死心,想试着去看一看。没想到,那女孩一直没见过在外打工的父母,见到严爱人以为是妈妈回来了,张开手就说“抱抱”,严爱人的心一下就化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从此,“抱抱”就成了她的小名,成了严爱人心里最干净的一部分。她给她起名“白冰洁”,希望她冰清玉洁,远离所有污秽和不堪。
有了抱抱以后,白海平和严爱人像是有了新的粘合剂,俩人都很喜欢这个女儿,对她投入的关爱不亚于亲生骨肉。
直到他们买了新房,打算搬家,严爱人提前收拾家里,在床下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一个带密码的灰色行李箱。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箱子。
想了想,她拿白海平的生日试了试密码。不对。
自己的生日,也不对。抱抱的生日,依旧不是。她不抱希望地试了试婆婆的生日――丈夫提过婆婆的生日是5月5日,和马克思一天。
锁开了。
严爱人好奇地打开,里面竟躺着满满一箱录像带。
她先是一愣,接着欣慰一笑。曾经一起拍过的带子,都是他们甜蜜的证据。没想到他一直偷偷珍藏。果然,嫁人不要嫁自己爱的,要嫁爱自己的。
严爱人随便拿起一个便签上写着「①1997妇幼站7岁小冬口」的带子,放进播放机,坐在沙发上,端起瓜子盘,一边吃着,一边好奇地看了起来。
黑暗中,是丈夫的声音。
“小冬,把衣服脱掉。”
“小白兔,奖励你一个萝卜吃。”
……
看着看着,严爱人手中的盘子摔在了地上。
她想要站起来去拿别的带子看一看,发现自己的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她疯了一样地把所有带子从行李箱中倒出来,像一个暴饮暴食的人,把录像带一个个塞入播放机饥肠辘辘的口中。
「②1997幼儿园5岁朵朵手」。
「③ 1997试衣间8岁小玉裸 」。
「④1998洗浴中心7岁糖糖足」。
「⑤1998大哥家10岁晶晶乳」。
「⑥2000游泳池9岁小夏臀」。
「⑦2000体校14岁欣欣舌」。
……
录像带的编号一直到?,编号的顺序对应着他“临幸”女童的顺序,而他用她们不同的身体部位满足着自己的兽欲……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特别是里面有自己的两个侄女,还有他大哥家的孩子……其余的她不认识,大概是朋友的孩子,或是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借给体校选拔好苗子去各个幼儿园里找机会下手。
他们在幼儿园初识那天,他便提过严冬是学艺术体操的好苗子。难道他接近自己也是因为……严爱人不敢再想下去。
那些女童或懵懂无知,或不敢拒绝,但最终她们都无声地服从了他。
严爱人终于懂了。
原来他不是不行,他是面对自己不行。
严爱人感到自己的体温在逐渐流失,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凝固。
那个在她眼里如同他的姓氏一样清白的丈夫,竟是潜伏在白昼之下的恶魔。
等等……他该不会对女儿……
严爱人忍着恶心翻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确认里面没有女儿,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联想到之前,曾经他们父女再正常的肢体接触,眼下她也能幻想出无数淫虫在女儿的皮肤上爬来爬去。
她把那些录像带一一放回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她终究不是隐忍的人,白海平回家后,她还是和他闹了一番。
白海平脸色难看,只说自己会处理掉那些录像带,拿着行李箱就出门了。
往后,严爱人便如同神经质般,开始担心白海平和女儿的任何接触。
女儿即便是夏天也只能穿长裤,短裤短裙不可以,长裙也不可以。女儿洗澡只能在浴室穿好长袖睡衣再出来,不能裹着浴巾晃来晃去。女儿晚上只能跟自己睡,爸爸不能在女儿的卧室待着。女儿出去也不能和男生接触,不可以和男生讲话……
可是女儿喜欢爸爸,她在爸爸怀里各种撒娇、拥抱,甚至……亲吻,爸爸也抱着她,手掌在她的身体摩挲,她受不了了,她要离婚,带女儿走。
白海平面色沉静,甩了一堆照片在她眼前,是她和大豪。
入职电视台后,她找机会把大豪安排在自己身边做摄像――这种事情, 她教一教就会了。她答应大豪和自己做同事的要求,虽然有感激的部分,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知道自己最大秘密的人,得放在身边。这件事上,俩人也算各得其所。对大豪来说,也多了接近严爱人的机会。
可时间一长,大豪不知是不满足于同事关系,还是觉得自己拿着严爱人的把柄,终于在一次下乡采访回来的路上,在车里强吻了她。令她们两个都奇怪的是,严爱人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她只是填满了自己一直空缺的那一块,像是自动补位般理所应当。
从此,俩人的捆绑更加坚固,白海平早早地留下了他们开房的证据,像是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
只要她敢离婚,照片就会曝光。
曝光意味着什么,严爱人太清楚了。
意味着她人生所有的努力,她犯下的所有罪孽,她死去的唯一孩子,她千辛万苦实现的理想,都变成笑话。
她的人生,不容有错。
最起码,表面不能有。
严爱人自咽苦果,看着白海平在众目睽睽下合法地“犯罪”,看着他俨然成为众人眼里的模范老公和模范爸爸,她无能为力,只能继续着跟恶魔的交易。
每一天。
家庭聚会时,看着两个侄女,严爱人联想到白海平和他们做过这种事,她便连同她们也一起恶心。可怕的是,她慢慢意识到,自己也开始觉得女儿恶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不爱白海平,为什么依旧充满占有欲的惯性?她警惕着自己的这种想法,审视着自己身为母亲的道德,终于发现,她厌恶女儿的根源在于,她觉得女儿主动靠近白海平,是骚,是贱。
她希望女儿冰清玉洁的愿望就像一个回旋的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只好跟着命运一起,疯狂地扇向自己。
可是命运的轮盘不会停下,而且越转越快,越赌越大,她如果不跳上去和白海平一起发疯,她就会狠狠地摔下来,一命呜呼。
于是,白海平开始明目张胆地投入他热忱的世界,有时甚至夜不归宿。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也无心过问,反正他也不会管自己,他们只需要白天体面地扮演好恩爱夫妻。必要的时候,她帮他撒个谎遮掩下,也是家常便饭。什么琪琪,什么李谷,带她们去电视台采访这种谎话,她说起来也脸不红心不跳,再来个什么小蓝小黄的,她也照单全收。
他们新婚之夜许下的“雌雄双煞”一语成谶,继不能生育这件事之后,两个人之间又一次达到了新的平衡。没想到,第三次平衡这么快到来,白海平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年杀人,自己也有了他对李谷和女儿下手的新把柄。
她苦笑,他们两个的生活就像作恶的竞赛,可是奖章是什么呢。
她曾以为,是家人的褒奖,朋友的羡慕,社会层面的光鲜,是……是对理想的守护――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撕开了危险人生的第一道口子啊!
这道口子,根本就不是从荀阳偷走父亲尸体开始撕裂,也不是从蔡耀民在丈夫面前点破自己身上的命案开始,更不是从看见丈夫“终于”对女儿下手开始,不是从家里的阳台射来带着内裤的软箭开始……
她人生的裂口,早就沿着欲望彻底地撕了下去。
只是如今,马上就要撕个稀巴烂。
41 死侍
连夜回家,蒋晓美也累了,睡了整整一天。
她睁开眼,已是凌晨1点,看了眼手机,那个专门用来联络白海平的号码收到一条短信。
“刚才是你吧。”
刚才?什么意思?
她回短信过去,那边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问她。
“昨晚怎么爽约了。”
蒋晓美想起,自己昨晚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后,就发现白冰洁消失了,只顾着下山找人,后来白海平问自己在哪,她便没再回复。
看来……这是要找自己秋后算账了。
大概从他女儿那里问一问,也知道那晚本来要见他的是自己吧。
装不下去了。
那就不装了。
蒋晓美直接拨了过去。
“你想怎么样。”蒋晓美强装镇定。
“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找上我的吧。”
“那我们开门见山,你到底把李谷怎么了。”
“真是孩子话。”
“你敢说和你没关系。”
“你好奇心这么重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但是?”
“但是,仅限今晚。”
“你想怎么样。”
“过了今晚,我就没兴趣说了。你考虑考虑,要不要现在出来。前提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见面,就你自己来。”
蒋晓美瞧了眼父母卧室的门。原本计划周末跟着李峰出去两天,然后直接回体校――她平时也会在周日晚上返校,结果现在“秋游”提前一天结束,她因为缺觉一直睡到现在。这个点儿出门的话,等天亮了直接去学校就行,父母也不会发现。
“好,去哪。”
“你打车到古庙西门。”
听到对方说的地址是公共空间,蒋晓美更加觉得,白海平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他现在喊自己出去,估计就是被女儿的事逼急了,想彻底了事。
想到这里,蒋晓美带上之前准备好的录音笔,出门了。
打车到古庙西门时,已经凌晨两点了。她刚下车,就看到另一个出租车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白海平在车子后排,从里面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蒋晓美愣了下,还是上去了,白海平自然地往里挪了挪,司机没问他要去哪里,看样子他们已经提前说好了目的地。
虽然平时胆子大,但此刻蒋晓美还是攥紧了自己的斜挎包。她两眼不敢向左看,那个平日里严厉的白主任,她更是没多说过几句话。此刻,他就紧挨着自己,她有一种赴死的心情。
蒋晓美想问他,究竟要去哪儿,可她一抬眼,就撞上了车内后视镜中那双冷峻的眼睛。他严肃地对自己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说话。那一瞬间,蒋晓美想到李谷。她那么柔软,面对这样的眼睛,大概更加不懂拒绝吧。
车停了,是那天她跟丢琪琪的地方,齐蜀路尽头的青澜园大院,白海平曾经带李谷和琪琪来过的地方。
这是想故技重施、引诱她拍照么,无聊。狗改不了吃屎。
尽情表演吧,都给你录下来。
这样想着,蒋晓美反倒打消了顾虑,安心跟着他进入青澜园。
不过,她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跟在白海平后面, 蒋晓美悄悄撩起自己的衣服,将调至静音的手机塞进后背正中间,内衣的“X”型交叉带和安全扣刚好紧紧夹住了它。同时,她打开录音笔,塞进了袜子里。
不知是夜太深,人们都睡下了,还是这个大院太老旧,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住了,院子里黑漆漆的,杂草丛生,像是长期无人打理的样子。
来到大院东北角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白海平拿出钥匙,对准一把老式锁,拧了下,开了。
“进来吧。”
一进屋,一股怪味儿扑鼻而来。
有浓浓的树脂味,有香料味,有咸碱味,还有一股泥土味。
但紧接着,蒋晓美就忘记了那些气味,因为各种各样的兔子玩偶钻进了她的眼睛。
黄裙的米菲兔,长耳的邦尼兔,性感的兔女郎,清纯的兔学生……大大小小,摆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大的一只甚至和人一样高大,是树脂材质的一只穿西服打领带的雄性兔子,酷酷地戴着墨镜,面对着门的方向站着,就像是一个王者,审视着它的臣民,也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这个房间的人。
她缓缓走进房间,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那些兔子玩偶的目光,仿佛它们是活的,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她想起李谷送给白海平的那个流氓兔玩偶。她死去两个月了,可白海平依旧把它放在车上。那只有瑕疵的玩偶远不如眼前这些兔子精致,为什么白海平偏偏钟爱那只流氓兔、随时带在身边?是因为李谷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吗?
空气中的怪味似乎在暗示她这里有秘密,那些兔子玩偶,就像是守护这个秘密的死侍。
一时之间,蒋晓美有些恍惚,她从未想到一个房间可以如此梦幻又如此令人不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弥漫在空气中,混杂着那些奇怪的气味,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蒋晓美想起来,琪琪描述的那个犹如工作室的房间,和眼前她看到的的完全不一样,但这两个房间都在青澜园小区……也就是说,这个大院,白海平不止有一个“作案”房间!他拍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会不会就藏在这个房间?
果然,这里有各种老式和新式的播放机,但她没看到哪里有录像带,大概是收起来了……或者他早就把那些东西转成别的格式了?
蒋晓美撞着胆子在这个房间踱步,白海平则在她身后饶有意味地欣赏着。蒋晓美转身,和那仿佛掌控了一切的眼神撞上。他看向自己,就像漠视着猎物最后的挣扎,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些兔子的一员。
可那眼神亦像是鼓励她继续探索,鼓励她自己去找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蒋晓美有些心慌,但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着了魔般,她继续往房间深处走去。
终于,她的双脚跨过一个巨大的长形纸盒后,来到浴室面前,发现了那股怪味的源头。
那里光线昏暗,周围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一个皮肤褶皱的老人静静地躺在浴缸里,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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