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或许你真的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以为射箭的人是我,从设计他女儿到射箭挑衅都是我,我发短信示弱就好了,让他以为我怕了,放松警惕。你回学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静观其变,他一定会露出马脚……那严老师,我和李峰不能加入的话,让我妈妈加入吧,她很聪明的,也很开明,你有想法就告诉她吧!”
“让我为小谷出份力吧……也是为我的女儿。”
严冬看着一身吉普赛女郎装扮的蒋妈妈,犹如看向智慧的精灵,感动地点了点头。
……
“想什么呢?是担心证据不够吗?还是担心,翻案难?”
回忆被严冬打断,荀阳回过神来。
“警察昨天找到学校,问了李峰有关李谷的事情。刚严爱人的话里也透露出她可能真的看见警察找过白海平了,说明白海平那边已经被警察盯上了,就他们夫妻俩这样,严爱人的事大概也瞒不了多久了。有人替我跟警察说,我不急。我觉得你的计划,还不算完,我得接力。”
“你是说……我姑父可能会……”
“不止,可能还有个人。”
此刻,在和平路塞车的蔡耀民一抬头看见了平阳市精品台的屏幕上正预告着台庆的节目。他想到借着炒自己新闻升迁的严爱人,想到那天在民宿众人的反应,越想越觉得奇怪。
一个是强奸犯的儿子,一个是当年的受害者,怎么荀阳和严爱人在一起,啥事没有呢?他挑明之后,他们显然知道这层关系啊!当时光顾着搅浑水了,没注意严冬在帮那个荀阳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说当年的事情是冤案……
这里面有事儿。
要真是冤案,严爱人身上就有好戏看了。要不是冤案,就让荀阳再出一回名儿,谁让他敢揍自己,嘴边的伤还没好彻底呢!
忍着疼也没耽误蔡耀民的嘴角撇过一丝坏笑,他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张简的电话号码。
55 痕迹
张简从体校回去后,立即将装有胎泥的物证袋交给技术科。
显然,那是白海平在装轮椅进车后备箱时,不小心蹭在后车盖上的。根据泥形和天气判断,轮椅刚刚才使用过。
轮椅的两个轮胎上都是这种厚重的湿泥,还粘了两朵特别亮眼的小黄花,是郊外或者公园附近才会有的那种野花――城市绿化带就算有,也不大可能推轮椅进去。
他当时有问白海平,家里人谁在用那个轮椅,白海平反应依旧很快。
“我岳母上年纪了,出去玩啊逛的,带个轮椅方便,随时能从车里拿下来,推着她老人家。”
“我看轮椅是刚弄脏的,这雨才下了没多久,是一大早就推着岳母出去了吗?”
白海平这次卡壳了,但很快就自然地编好了谎话。
“我早上晨跑的时候还没下雨,我就买了点菜。后来雨大一些了,我为了腾出手打伞,就拿轮椅推着一堆菜送到楼下,这样方便些。”
张简之所以认为白海平撒谎,是因为体育街的路根本不可能出现那种浑厚的大块湿泥,最近那边也没有在进行什么翻修和维护,他还不如编自己是推着轮椅逛菜市场,在远一些的早市蹭上泥了呢――不过就算他这样说,去没去过也查得出来。
不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编好相对合理的谎话,已经很难得了。
张简没再追问,直接跟在白海平后面进入了英杰体校。
没有空教室了,正好教导处没人,白海平安排张简在那里询问李峰。
李峰承认,自己愿意去体校,主要是因为思念故去的妹妹,所以也选择了同样的专业。有关白海平,他似乎一无所知。哪怕期间白海平离开,只剩他们二人时,李峰也没有改口,只说妹妹死之前,自己陪她买过一个流氓兔玩偶,和白主任车里那只很像。
张简想到检查后备箱时,的确瞥见白海平的后车窗那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玩偶,竟然是流氓兔。
又是兔子。
李峰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注意到张简总瞄白海平办公桌那幅《圣母与小兔》,他那么说,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但是看起来,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回到队上的第二件事,就是调查白海平最近24小时的出行记录,特别是前往郊区的路段。
刚交代下去,张简就接到下属报来的新线索。
“头儿,老陈的妻子刚来了一趟警队,说老陈之前有件衣服送去干洗了,一直没去取,最近店里打过去电话,他们才取回家。之后那件衣服一直放在衣柜里,今天打算把衣服烧掉的时候才发现里有一张纸条,就赶紧送来了。”
张简一看,纸条上写着:
帅哥,六一儿童节晚上,能陪我过吗?古庙红墙小巷,晚上10点,不见不散。
字体娟秀,像是女孩子的笔迹,张简忽然想到了什么。
古庙附近的摄像头拆了,所以刚刚案发时,张简的主要问询对象就是老陈的舞伴,可是她一问三不知,像是避讳什么似的,十分抵触警方。
眼下,物证上的“古庙”俩字儿表明,送纸条的人平时也在古庙附近和老陈接触过。于是,张简拿着这个纸条,找到那个老太太,直接告诉她,再不说实话,她就是杀死老陈的嫌疑人。
这招果然管用,老太太吓得赶紧说,那段时间有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总过去陪老陈跳舞,她俩还为此闹了点别扭。
“是她吗?”张简拿出一张网图。
“不是不是。”老太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是她吗?”张简拿出李谷的照片。
“没错,就是这个小姑娘!”
看来纸条是李谷递给老陈的了……这点之后经过笔记鉴定就能确定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张简气得直拍老太太家的桃木沙发扶手。
“我……我和老陈是那种关系,我怕说多了给自己找事……”
张简气得起身就走。
回警局的路上,张简想,李谷和“古庙刨尸案”有什么关系呢?
是李谷和老陈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还是白海平利用李谷勾引老陈?之后又对李谷进行灭口?
不对啊,李谷的死和白海平看起来没什么关系啊……
而且他之前和刘雪聊过,白海平为什么一边对老头的尸体感兴趣,一边对少女的尸体感兴趣――一个开膛破肚、死无全尸,一个开棺相见、重金告慰。
因为一个“恨”,一个“爱”。
“恨”当年辜负苏花花,害白海平从此孤苦的老陈,“爱”一个14岁的少女。
他……对少女有特别的兴趣?
他“爱”她,为什么又会利用她呢?因为不是真正的“爱”……是玩弄?
他想挖出李谷的尸体,是为了……玩弄?
张简踩了个急刹车,突然想干呕。
他想到李峰说的兔子玩偶――李谷送给白海平的,说明他们关系不错,所以李谷才愿意为白海平接近老陈、愿意递纸条,至于后面的事,她大概是不知道的。她的死,很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威胁。
联想到李谷的墓被掘的时间,正是下葬后没多久,白海平去永宁给她家送钱那几天――还戴着长耳面具。
刘雪那边“面具偷尸案”,白海平同样有重大嫌疑。
一晚上,张简辗转反侧,浅睡了会儿,又接着爬起来查看白海平的资料。
白海平说不清楚一大早推着轮椅做了什么,轮胎上又沾满了湿泥,他是去荒郊野外处理尸体了吗?那这三个月,他的尸体都放在哪了?杀人刨尸的第一现场是哪里?为什么三个月没动静突然要转移?是因为警方之前去过学校,他担心败露?还是因为这三个月里他羞辱够了那具尸体?他对少女感兴趣的话,对男性尸体会怎么羞辱?
张简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仰头看着屋顶的影子,忽然想起白海平办公室那张《圣母与小兔》。
圣母玛利亚的手放在一只兔子上,另一边是婴儿。兔子在西方文化里总代表情欲,也因为多产被视为淫欲的象征,和邪恶挂钩。画里圣母紧抓着兔子的动作,代表着克制淫欲之意,代表纯洁战胜邪恶。
李谷送兔子给白海平,白海平戴着兔子面具去见死去的李谷,兔子是白海平心里的情欲,但也是罪恶。他不允许母亲拥有……他希望母亲是纯洁的……就像宗教里用“圣灵感孕”来解释圣母玛利亚没有丈夫便生下耶稣。油画里的圣母摁着兔子,就是摁下情欲的诱惑――圣母无原罪成胎。
年轻时候浪荡的老陈接连好了两个机械厂的职工,这对刚刚经历过被丈夫抛弃的苏花花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的羞辱――大院里人言可畏。所以白海平恨老陈毁了苏花花吧……
大院……青澜园大院……
正比对着白海平和苏花花资料的张简一拍脑门。
对啊,在白海平心里,青澜园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也是母亲离开前,他们最后的家。那个地方对他来说,非比寻常。如果说结婚时,经济条件受限,为什么条件好了,买了家属楼,依然留着青澜园的房子?这个可以解释为正常持有,可是为什么白海平名下又多出一套青澜园的房子?而且这两个房子都没有出租?
如今,青澜园已经没什么人在住,说不定那里会是白海平藏尸的地方。
天还未亮,张简就带着手下前往青澜园的房子。
当“兔子窝”呈现在警方面前时,张简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是个有少女情结的恶魔。
可惜,尸体没在这里。
现场看起来,也是清理过的,表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经过鲁米诺试剂检测,青澜园大院东北角这间不起眼的屋子,正是“古庙刨尸案”的第一案发现场。
房间里,福尔马林混淆着香料和死人的气味还未散尽,昨天早上白海平车后备箱那个轮椅,看来正是用作转移尸体。
能把尸体的内脏和脑浆都挖出来,却没有碎尸,他费这么大劲保留全尸的目的是什么?
站在青澜园大院这间满是“兔子”的房间里,《圣母与小兔》的画面闪现在张简的眼前。
圣母无原罪……那么……便有人需要赎罪……
赎罪……全尸……胎泥……轮椅……郊外……黄色野花…… 苏花花……
这时张简的电话响起,是技术科。他们检验出泥土里的成分,含有大量未完全燃烧的碳颗粒、金属氧化物、无机灰分、无机盐、磷酸钙等,疑似为香灰纸烬、鲜花食物分解物、极少量骨灰。
没错,是墓园……是墓园!
白海平要老陈给苏花花谢罪。
说不定,青澜园房间里的气味,就是他制作干尸形成的。
果然,白海平的24小时出行记录也出来了,显示他的确在昨日夜里先后前往了青澜园大院和平阳墓园。
警方抵达墓园时,苏花花照片前的兰花还新鲜着,像是有人刚刚来看过她。在存放苏花花骨灰的墓室里,他们发现了老陈的尸体。他正面朝骨灰盒的方向跪着,如同忏悔。他的脸上挂着的,正是形似鸳鸯钺的作案凶器――匕首兔耳面具。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洒在苏花花的照片上,墓碑周围开满一圈的酢浆草,正是白海平的轮椅上那种黄色小野花。
电话响了,是刘雪,她来市里了。
张简给她讲了白海平的事情,刘雪在电话里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或许兔子不止是白海平心里的情欲和罪恶,还是他自己的软弱,只是他幻想这份软弱属于女性。”
接着,刘雪说明了自己来市里的原因。
“你不觉得,‘古庙刨尸案’和‘面具偷尸案’和白海平有关,‘错尸火化案’和严爱人有关,这一切太巧合了吗?就算白海平是魔鬼,怎么就那么巧,殡仪馆拉错尸体的事就让魔鬼的老婆赶上了?”
“你的意思是?”
“暂且不说哥哥陪弟弟拉死人这事别别扭扭,也不说正大光明拉尸体为什么要套车牌――就当是为了防止超速罚款,就说他们跑错县拉错人这事,我总觉得说不过去。万一他们真有心做点什么,殡仪馆藏个尸体太容易了,咱们那天什么都没查到也正常。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严安合的尸体下手呢?是跟严家有仇吗?大豪和严爱人有嫌隙吗?还是这事又跟白海平有什么关系?我就查了下那个叫大豪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那个殡仪馆的工作,之前是大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半道就去电视台了,接着他弟弟二豪就去了殡仪馆,跟接替他似的。他弟正经大学毕业,且当他就愿意去殡仪馆上班吧,可这个大豪怎么就突然能干电视台的活了、还成了严爱人的同事?
而且,大豪二豪的父亲之前在永宁开石材厂,生意不错,口碑也好,但好像一夜之间,就没落了。最近县里抓了个常年诱骗人南下赌博、再联合外地人出老千的老骗子,为了减刑供出一件事,说是团伙里的人之前骗过这个叫大豪的,他当年仗着家里有钱赌得很凶,最后也输得很惨。说是他欠的赌债两个石材厂抵了都不够,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笔巨债突然就一笔勾销了。
大豪在殡仪馆的工作,就是欠石材厂一大笔钱的老板,看厂子黄了想赖债,抵给他们家一个“铁饭碗”的工作。
我问了老队长,他说,那个时间段他们厂子里的工人发生一起抢劫强奸案,受害者你猜是谁?又是严爱人,她报案之后这个工人就消失了,严爱人也换了工作,诶,和这个大豪都去了电视台。您就说,巧不巧?”
“你接着说。”
“对,到这儿还没完,这个工人失踪后,全家人好像也没消息了,我去了大豪家,他父母都在县里,说是那个工人失踪后,老婆就疯了,他们照顾了好些年,今年被儿子接走了。
问题又来了,调查大豪的时候,他身边人说当年这人死皮赖脸地追求严爱人,他们一直到现在都关系密切,他怎么会允许家人把强奸过严爱人的工人安置在自家院子?我查了,大豪和他父母也没有反目啊,父母没必要和他对着干吧,他们对工人老婆的照顾是真好心还是真愧疚?还是……监视?
话又说回来,大豪追了严爱人这么多年,现在还是同事,他‘拉错’尸体的时候能认不出来严爱人唯一的侄女?是大豪故意拉错严安合的尸体,想要在什么事情上拿捏严爱人吗?好像也不应该,他在严爱人面前,是下位者,最起码表面是……
这个工人的儿子,做了十来年捞尸人后,突然在市里开游泳馆,把老妈接了过去,而且这游泳馆就开在了严爱人家旁边。这一切不能都是巧合吧?”
“你是想说,大豪又是追求严爱人,又是做严爱人的下属,看似他工作和生活都围着严爱人转,但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一家人都在做一些相悖的事情?像是……合起伙来哄骗严爱人?”
“没错,又是家里在资不抵债的时候,不顾名声收留那个强奸犯工人的老婆,又是兄弟两个‘不小心’偷走严爱人父亲的尸体,太奇怪了……而且还有件事,我查出来这个大豪前几年在外市结婚了,娶了个农村女人,那女人不工作,生了一儿一女,全靠大豪养。这件事连大豪的父母都不知道!这就奇怪了,大豪既不把他们接到平阳市里,也不把他们安置在永宁县里,俩孩子都很小,也不是为了上学,都养在外地是在防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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