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爬起, 紧随而来的郑青云就揪着他的领子将人翻了个面。
沙包大的拳头接连往张元脸上招呼, 三两下就见血水从他口鼻溢出,连牙齿也掉了几颗。
张元被揍懵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死命抵住即将落下的拳头, 愤恨地瞪着郑青云,用气声断断续续说话:“你发什么疯,平白无故打人,不怕,我报官么?”
郑青云挑眉:“你敢吗?”
他来时已经跟附近的人打听清楚,这张元就是个泼皮无赖,偷鸡摸狗、欺负人的事儿没少干。
果然,张元的表情有一瞬间心虚。
郑青云嗤笑一声,手下动作不带停地将人按在地上打。从小的经历告诉郑青云,对付这种人,不必多费口舌,只管打就是,打到他生了怯,便再不敢有坏心思。
张元疼得发颤,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禁锢。但他空有一副高架子,混身没几两肉,那点力气又怎敌得过身强体壮的郑青云,只有挨揍的份儿。
鲜血糊了张元大半张脸,连咒骂都有些费劲儿。郑青云这才收起拳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你偷偷摸摸跑我家去想干嘛?”
张元呛咳一声,喷出不少血沫子,也不敢隐瞒,直接把张翠莲供了出来,“是大姐,咳咳,她说你们分家得了值钱的宝贝。”
“又是她,”郑青云垂眸看见胸前的血点,嫌弃地后退一步,“以后不要再让我碰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郑青云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张元卸力瘫倒在地上,余光瞥见一旁的大石块,心中涌起屈辱和愤怒,将石块抓到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朝着前面的背影扑去。
郑青云似有所觉,偏头躲开朝着太阳穴砸下来的石块,抓住那只枯瘦的手将张元撂倒在地。
力道之大,让张元感觉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但他依然牢牢握着石块,想要拍向郑青云的头。
郑青云比他动作更快,一把夺过石头,猛地砸向张元手掌。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起,张元哆嗦着弓起身子,再无力反抗。
郑青云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冷汗直冒的张元,把手上血渍在他衣裳上草草擦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躲在屋里观望的邻居,一直等郑青云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才敢出门查看情况。
一见地上几欲昏死过去的张元,中年汉子脸色发白,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啊!”
阴沉了许多天,终于开始飘起雪花,路旁的枯草上很快积了白花花一层。
郑青云抓了几把,把手上残留的血迹擦洗干净,只是胸前溅到的却是没法处理。
郑青云敲响郑大河家门时,三人正关在屋里烤火。
“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大冷的天还跑来串门。”张翠莲缩着脖子,嘟嘟囔囔地出去开门。
冷不防对上满头银白,眸色黑沉的郑青云,没来由地发虚:“你,你来做什么?”
郑青云没搭理她,撞开门径直往院子里去。
“青云怎么过来了?”
“哥……”
听到动静的郑大河父子也走出门。
几人还在犯嘀咕,郑青云已经捏紧拳头,狠狠砸向郑光宗。
郑光宗一时不察,生生受了这一拳,连退几步,差点儿跌倒,幸得郑大河扶了一把。
“你个杀千刀的,敢伤我光宗!”张翠莲见儿子被打,气得啊啊大叫,张牙舞爪地冲上来想打人,被郑青云伸手挡了下,脚下不稳一屁股蹲儿坐在雪地里。
郑大河板起脸怒斥:“青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郑青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挨个扫了眼,一字一顿道:“我早就说过,管好你们的嘴。”
还想爬起来拽郑青云的张翠莲面色微变,见丈夫和儿子都看向她,忙大声嚷嚷:“你少胡咧咧,青天白日的闯上门来找茬儿,我定要叫村长来评评理。”
“尽管去,我也想问问村长,当年分家是他亲眼看着的,到底还有什么宝贝没摆上明面儿。”
“宝贝?”郑大河和郑光宗异口同声反问,眼中惊喜乍现。
郑青云只觉恶心,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迎着风雪离开村西头,向着山上去。
半山腰上的土房子已经覆上一层薄被,青烟袅袅升起,嘤嘤的狗叫声随风传入耳中。
郑青云紧绷的脸总算和缓下来。
院门从里大开,露出好几道身影,郑青云抬眼望去,忍不住嘴角上扬,小跑着过去。
“怎么有血?是不是受伤了?”方竹拉着郑青云的衣角,前前后后查看。
“没有,都是那贼人的血。”郑青云咧着嘴,现出两排大白牙。
“没事儿就好,快进屋烤烤,瞅这衣裳上全是雪。”
堂屋里炭火烧得正旺,热气充盈着不大的土墙屋,暖烘烘的。
郑青云换了身衣裳,坐在火盆前跟其他人大致说了下情况,方竹就坐在一旁,把布巾烤烫后小心地帮他擦头发。
秦大柱一拍大腿:“揍得好,这下那姓张的是不敢再来了。”
素来温柔的秦小芳也难得沉了脸,“他们怎么这么不要脸?村里谁不知道陈姨他们当年上山什么都没有,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话?”
秦大柱比她看得透:“还能为什么,八成是看青云他们日子过得去,想打钱财的主意,又不愿承认是他们能干,便想出这样恶心的由头骗人骗己。”
“你这回伤了人,他们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
郑青云拿过方竹手中的布巾,让她也坐下烤火吃瓜子,“揍得了一回,就能揍二回,只要他们不怕疼。”
陈秀兰也发了话:“就是,我们不惹事儿,可也不代表就怕事儿,都欺负到头上还不打回去也太怂了些。”
果然,当天下午,一群人就挤进郑家院子。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张翠莲,后面跟着村长和一众看热闹的村民。
张翠莲一进门,就往地上一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村长,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这黑心肝的,硬是废了我家元宝的一只手啊!指头都断了好几根!他还打伤光宗,天杀的,我们没招他惹他,也不知他怎么就下这样的狠手?”
围观的人听得倒抽冷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郑青云指指点点。
郑青云并未看其他人,只对着严正行恭恭敬敬弯了弯腰,“劳您跑一趟,外头在落雪,您去檐下坐。”
严正行看着面前即使弯下腰,也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年轻人,竟有些受宠若惊,他何曾见过这人如此守礼,惯常都是谁也不服的模样。
严正行摸着胡须,眼里不由带了点欣慰。
说起来,他心里对郑老二一家也是有愧的,当年三兄弟闹着分家,他明知十分不公,却没有为郑大山说话。甚至在他们搬家时,顾虑着村里的谣言,劝着一家三口搬到了偏僻的山上,跟同样不怎么受欢迎的外来户做邻居。
如今看着郑青云一家对他敬重有加,心里的秤杆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偏向。
“无妨,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颠倒黑白。”
严正行被严本春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杵着拐杖,垂眸看向还在闹腾的张翠莲:“行了,你说的我都晓得了,收收声儿让他们也说说。”
张翠莲坐在地上,见这架势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面上表情变了又变。
郑青云在严正行的示意下开口:“今天一早我出去买肉,路上正好遇见大伯娘口中的亲弟,本来没放在心上,谁曾想回来就听娘亲她们说家里来了贼,幸好养的狗及时发现,才没让他得逞。”
“你胡说八道,元宝从我家离开就回去了,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是吗?”郑青云抖出那块碎步,“这可是从他裤腿上撕下来的,他的腿上还有大黑咬的伤,是不是对一下就知道了。我打个摸进家里的小偷,那不是天经地义?”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有物证,其他人已经信了几分。对于这些勤俭的村民来说,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偷偷摸摸之人,纷纷点头表示郑青云揍人没什么不妥。
张翠莲见势不对,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一转眼看见站在郑青云身旁的方竹,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他是来偷东西的,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狐媚子勾了他过来?我早说过那来路不明的……”
张翠莲话未说完就被一大耳刮子扇得耳朵嗡嗡直响。
陈秀兰扑到她身上,一边打一边骂,王金花看不过眼,也加进去帮忙。
郑青云双手青筋毕露,他不好打张翠莲,便找上挤在人群中的郑光宗。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第40章
张翠莲双手都被摁住, 只能任由陈秀兰扇她耳光,没一会儿就眼冒金星,耳鸣不止。
她眯缝着眼去看郑大河和郑光宗,却见他们正跟郑青云扭打在一起, 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张翠莲只能继续在人群中寻求帮助, 总算对上刘芳萍的眼, 却见她撇撇嘴, 嫌弃地后退几步。
张翠莲还没想明白为什么, 就又被拽紧头发, 一顿狂抽。
院子里还在飘着雪花,跟来看热闹的人笼着手,看得胆战心惊。被严正行怒斥一声,才有几个汉子、妇人上前拉架。
郑青云他们倒也没把气撒到拉架的人身上, 最后或踹或打一下,就被轻易拉开。
张翠莲蜷在地上, 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嘴角裂开口子,有血从口鼻渗出,染红落下的雪花。她似乎在咒骂着什么,但含含糊糊的, 根本听不清。
郑大河父子俩面上看起来还好, 却是双腿打颤, 站都站不稳。
方竹将才只来得及上去扇了张翠莲一巴掌, 就被陈秀兰和王金花赶开。
这会儿见两人站起身,忙迎过去查看, 见她们只是发丝凌乱了些,并没伤着, 稍稍安心。
一转头对上神色不悦的严正行,已然红了眼眶。
“我与幼妹遭逢大难,不得离乡逃亡,路上险些丧命,幸亏遇上婆母,才捡回两条命。如今却有人借此造谣生事,毁我名声,实在是狠毒至极。”
方竹脊背挺直,掷地有声:“我原本的户籍路引村长您都曾亲自过目,我的来路您再清楚不过,我问心无愧。且照她的说法,那其他在村里安置下来的难民,是否也是不干不净之人?”
当时永安县城涌入成百上千的难民,县太爷仁善,鼓励各村接纳这些人。苍黎村离县城近,有不少难民选择在此落户,也有跟方竹类似的孤女嫁给本地村户。
这会儿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之中,就有极少人家里有难民的存在。听方竹这么一说,也变了脸色,恨不能撕烂张翠莲的嘴,被旁边人拉住。
“村长,这张翠莲满嘴喷粪,乱泼脏水,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就是,我家桂花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在村里安定下来,这姓张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毁人清白,可不能轻易饶了她!”
严正行听着院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让他主持公道,心中对张翠莲一家是失望透顶。
“荒唐!这村里哪个人的来历我不清楚,轮得到你张氏乱嚼舌根?做长辈的不体恤小辈也就罢了,成天到晚只想着造谣生事,像什么样子?!”
郑大河见严正行气得满面通红,赶紧站出来解释:“严叔,今天闹成这样实属不该。但我们也是被张元给哄骗了,他只道回家路上撞了青云,就惹得一顿毒打,谁想是他自己起了贼心。翠莲一惯疼爱这个小弟,也是心急才……”
严正行拿着拐杖用力敲打地面:“够了,你也别当我好糊弄。那张元起贼心在先,被打是他应得的,你们也别想着找青云讨赔偿。张氏心思歹毒,恶意毁人名声,就罚她掌嘴二十,再关进祠堂反省十日。”
张翠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来到严正行面前,指着郑青云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串,但因为嘴肿的厉害,谁也没听懂。
严正行懒得看她,继续对郑大河说话:“你身为一家之主,张氏屡次三番在村中散播谣言,你却从不劝阻,由着她胡来,也有过错。今日掌嘴便由你来执行,过后再去祠堂领鞭子。”
“你们可有异议?”严正行冷眼扫视众人,“若是不满,也可上报给里正或者县衙,让他们评判。”
郑大河等人涌到喉头的反驳又生生咽了下去,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
郑青云却仍觉得这处罚不痛不痒,但也知道以村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这已经是十分严厉的责罚。若还是不依不挠,只会惹恼了他。
“全听您的安排。”郑青云微顿之后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您在,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大伯娘。”
“你说。”
“张元告诉我,他今日之所以冒险闯入家中,只因听大伯娘说爷奶私下给我们留了宝贝。可我明明记得我曾差点儿病死在山上,若有宝贝,怎么会连药钱都掏不出。大伯娘能说说您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撺掇他人来我家行窃吗?”
一旁有人嘀嘀咕咕:“宝贝?郑家二老这么厉害?”
“你听她瞎掰,就算有也轮不到郑老二,以那俩老家伙的偏心眼,留给郑老幺还差不多。”
刘芳萍急忙撇清关系:“你们可别乱猜,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一家子种地的,哪能有什么宝贝。谁知道大嫂怎么会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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